苗家長老會議的會場之內，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不敢說話，只剩下一陣陣粗重的呼吸之聲。

趙晨雖然雙臂都纏著繃帶，但從他身上，卻傳出來了一股讓這些長老都感覺到壓抑的跋扈與霸氣。

從踏入江湖以來，趙晨更多時候都會選擇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但是在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之後，他也明白了，有些時候，不是講道理就能把人說得通的。或許像那黃老二和苦水鎮三大家族的人，能夠依靠利益將他們粘合在一起。但趙晨心裡其實也明白，若是他身後沒有那敢於自稱天下第一的趙家軍的支持，他又有什麽資格站在這些人頭頂?

有些時候，可能真的需要一點狠勁，才能震懾住某些不識好歹的人。更何況，剛才那喀乾打，還不識好歹地出口罵了朵顏和趙嶽。這樣的行為無疑也觸到了趙晨心中的逆鱗，說一句不好聽的，這些所謂的苗族長老，以趙晨如今的身份地位和實力看來，與那些隨時可以踩死的螻蟻，又有何異?既然不聽話，殺便殺了，難免這家夥會成為下一個烏逸。

此時的趙晨，才算終於露出了日後那殺伐果斷的大將軍的些微崢嶸。

朵顏面無表情走到那死不瞑目的喀乾打屍體旁，從懷中掏出收卷，擦了擦喀乾打脖子處流出的鮮血。隨後，用依然沾著血的收卷擦了擦手，輕聲吩咐道:“喀乾打長老鬼迷心竅，竟然暗中勾結烏逸，還妄圖為烏逸辯護。今日多虧在座各位長老指認，終於讓大家認清了此人面目。同時幸得趙晨和葉新梧二位相助，這才將此獠斬殺於此——阿尤，麻煩你出去，讓人把這個消息傳到各個寨子裡。另外，因各位長老舉報有功，還煩請兄弟們從剛剛繳獲的烏逸寶庫當中，給各個寨子都拿些寶貝過去。具體拿什麽你來決定，確保價值都一樣便是。”

阿尤領命離去，剩下拿些長老繼續坐在會場內，一臉不可思議地對望起來。

他們沒曾想到，原本看起來人畜無害甚至可以讓他們無視的朵顏，竟然在此時露出了這樣一手——先給那喀乾打扣上一頂大帽子，再向外界傳遞出是他們所有長老一同指正的信息，那這喀乾打真是連一絲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然後，再以寶物相贈，讓這些長老一時間也不方便再多說什麽。這一推一打之間，便巧妙地處理掉了喀乾打橫死此地的問題。

然而，這還並不算完。

朵顏慢慢環視四周，再一次輕聲開口:“雖然在各位長老的幫助之下，咱們發現並且鏟除了喀乾打這樣的烏逸余孽。但是，究竟這些收了烏逸好處，試圖為烏逸辯護的人還剩多少。我暫時也不清楚。只不過，說不定待會兒咱們就會再發現下一個，屆時還希望各位長老能伸出援手，將那人斬殺。”

眾長老隻覺得背後冷汗直冒，朵顏這一句話，那簡直就是裸的威脅了——若是還有誰不識相地當中反對她，那大不了給那個安上一頂串通烏逸的帽子殺了便是。反正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一個莫須有的問題。以烏逸現在人人喊打的情況來看，任何和他扯上了關系的人，似乎都不會被民眾所接納。只要有權威的口舌說此人和烏逸有關系，那不明就裡的民眾們，還有誰會懷疑真假呢?而且最可怕的是，打敗了烏逸的仰那王之女朵顏，現在在民眾心中，那就是權威。

幾位和喀乾打交好的長老原本還想站出來為喀乾打討個公道，但看清楚了朵顏的意思之後，也隻好互相對視一眼，歎了口氣，不再出聲。直到這時候他們才明白過來，眼前這個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孩，

真的有一言斷他們生死的能力。趙晨和葉新梧對視一眼，見朵顏已經掌控住了局勢，便也不再唱黑臉，隻默默站到一旁，讓朵顏繼續給這些長老們介紹她心中的想法。

朵顏看著那些如坐針氈的長老們輕輕點了點頭，含笑坐下說道:“既然已經處理好了烏逸余孽，那咱們就繼續討論今後的方向吧——請問各位，現在還有什麽好的想法要說嗎?”

有幾位長老剛想開口，突然看到角落裡躺著的喀乾打，立刻身子打了個激靈，噤聲不語。此前早已選擇站在朵顏這邊的格賓浪見有機會，立刻佔了起來，一臉正氣看著所有人:“諸位，我認為，咱們公主的提議就是當下最好的選擇。既能保住大家的利益，又能讓咱們所有寨子更上一層樓，這樣有何不可?咱們寨子裡的年輕人，有哪一個不想同外面多交流聯系的?總之，不管怎麽說，我格賓浪支持公主的決定！”

有人帶頭，之後的事情便簡單了不少。和格賓浪一道提前選擇了支持朵顏的幾位年輕長老，也在此後站起身來慷慨陳詞。雖說這些人動機都不大純潔，但不得不說，他們結合實際情況的發言，還真把一些原本舉棋不定的長老給說服了。那些本來和喀乾打抱著一樣想法的年老長老，在看到越來越多人選擇支持朵顏之後，也不禁開始在心中盤算了起來。

趙晨見情況已經在朝著他們既定的方向發展，索性也兩步走到朵顏身邊，清了清嗓子說道:“諸位長老，可否聽我一言?”

長老們在經歷過剛才趙晨那蠻不講理的出手之後，哪裡敢說半個“不”字?立刻屏息靜氣，等待著趙晨的發言。

趙晨微微一笑:“諸位，實不相瞞，讓給位選擇投靠大成朝廷，其實最早是我的意思——先別忙著吃驚，容我來為大家分析分析利弊。首先，如果諸位願意到江湖上去打聽一下的話，應該會知道，我、朵顏還有葉新梧，我們和當朝太子乃是生死之交。這一件事咱們在很早以前便同太子殿下商議過。太子的意思呢，也是希望能將武陵山中的苗人們納入朝廷管轄。畢竟不管各位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事實就會這武陵山，確實屬於大成的管轄范圍之內。各位能安安心心地在武陵山中生活，這大成朝廷似乎也功不可沒吧?另外呢，武陵山作為中原腹地的一片大山，山中必然還有很多尚未被開采的精貴礦產，這些東西對在座的各位來說撐死了也不過就變成一些小飾品而已。然而對朝廷來說，這些東西可都是能讓國力更加強盛的保障。因此，將武陵山納入管轄，也是朝廷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同時，咱們在來之前，太子殿下也對我們說過，若是諸位願意依附朝廷，朝廷自然不會虧待大夥，現在各位的生活方式，朝廷自然不會插手改變。但為了讓武陵山更加發達，朝廷免不了還要撥款進行一些基礎建設。多的不必說，你們山上的路，總歸是會修一修的。同時，朝廷也只會在咱們這邊設立一個監察使，只要保證各位沒有異心便好，至於其他的治理方式，還是按照各位原來習慣的方式來進行。朝廷也會為想要讀書的孩子們設立專門的私塾學堂，只要你們需要的，朝廷都會給。這樣的條件，想必夠優厚了吧?”

一位年老的長老在沉默片刻之後，操著蹩腳的官話緩緩開口問道:“趙公子，老夫承認你說的這些確實很好。但是據老夫所知，這大成朝廷向來也是無利不起早。那些各種賦稅，又會是個什麽樣子?”

趙晨笑了笑:“這位長老問得好。其實你們大可以去了解一下，大成朝廷的賦稅，主要來源就兩個方面。一是農業賦稅，現在的稅率是十分之三，就是會從每家抽取三成的豐收糧食——諸位，據我所知，烏逸收取的，可是七成。另外，大成朝廷還會在商業上收稅，不過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各位的寨子裡的那些貿易往來，他們還不放在眼裡，因此這一點你們大可以不用擔心。總之，依附大成，對各位來說，可謂是百裡而無一害。希望諸位慎重考慮。”

趙晨說話，再一次退到一旁，閉目養神，不再言語。

那些長老們在一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之後，再一次由剛才發言的那位長老開口問道:“按趙公子所說，這依附大成朝廷自然是一件好事。可就是不知道趙公子今日所言，是否真的可以代表那大成朝廷。若是到時候大成朝廷翻臉不認帳，又該怎麽辦?”

趙晨沒有說話，反倒是葉新梧冷笑著開了口:“老伯，真不是我說你——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本公子不妨就告訴你，大成朝廷想要吸納你們，看中的無非是這座武陵山內的各種資源罷了。至於你們那些寨子能產出的價值，說真的，要是你們願意打聽打聽，你們才會知道，這麽一點點蠅頭小利，還不如我葉家一家人每年能給大成朝廷帶來的利益。你們覺得，他們真的會為了剝削你們，放棄這麽大一片山區嗎?醒醒吧老伯，別做那坐井觀天的癩蛤蟆了好嗎?”

那長老聞言，臉上青一陣紫一陣，顯然有點難受。倒是朵顏終於忍不住出聲勸道:“仡軻長老，其實不瞞您說。我在外面漂泊了一年之後，才明白過來，就算是我阿爹，也沒有真正了解到外面的世界是多麽廣闊。一直以來咱們都生活在這大山裡面，對外面的東西知之甚少。其實，這片天地之間，不管是人還是事物，多的東西都多了去了。只不過咱們向來固步自封，只在這座武陵山裡面生活，這才覺得天地好像就這麽大，世間人好像就這麽多。咱們苗人大概有兩三萬之數，咱們自己便認為很多了。可你們知道嗎?要是放到外面，隨便一座城池的居民，都不止十萬之數。說真的，咱們的這點人數，真不夠那大成王朝看的。所以還請各位長老不要再猶豫和懷疑了。”

幾位年老長老互相看了一眼，湊到一起低聲商量了一會兒，最後剛才那仡軻長老走了兩步站了出來，歎了一口氣:“既然你們都這麽說了。我們這些老家夥也不再做那討人厭的事情——這事，就讓公主安排吧。只希望公主別忘了我們這些曾經也為仰那王出過力的老人。”

朵顏點了點頭:“這是自然。既然如此，那看來大家現在已經有一個統一的結論了。不知道還有人有異議嗎?有的話，不妨說出來，咱們大家參考參考。”

在經歷了先前的各種事件之後， 所有長老一聽到朵顏這麽說，頓時變了臉色，紛紛搖頭:“沒有沒有，咱們大夥兒都想好了。都聽公主的！此事但憑公主做主！”

朵顏展顏一笑:“那就感謝各位支持了。既然大家都選擇了支持我，那我自然也不會虧待大家。現在從烏逸的寶庫裡找到的那些寶貝，咱們每個寨子按人頭計算，每個人頭三兩銀子這樣計算，大家按照自己寨子的人數自行拿取。當然，若是有誰謊報人數的話……”

朵顏話雖然沒有說完，但是所有長老都不禁打了一個冷顫，立刻紛紛表示自己絕不會亂來。有這些東西已經不錯了，誰還不長眼地想弄些么蛾子?

於是，這一場持續了快四天的長老會議，終於在趙晨悍然出手和威逼利誘之下，獲得了一個圓滿的結束。至少，從場面上看起來，所有長老在離開會場的時候，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意。

……

葉新梧大大咧咧躺在床上，隨後翻了個身，偏頭朝朵顏問道:“我說，你明明也可以隨隨便便把那些唱反調的人給解決掉，為什麽非要等咱們去了之後再出手呢?”

正和劉清聊得正歡的朵顏轉過頭，柔柔一笑:“畢竟他們也是我苗家人，讓我動手多不合適。”

葉新梧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伸手抓過被子將自己裹緊，用枕頭捂住腦袋，低聲道:“完了完了，這些人一個個都學精了——哎，只有我葉公子還保持著純潔和善良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關注“優讀文學”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