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不管多強大的個體，在面對成建制的軍隊之時，終究討不了好。哪怕是趙嶽那樣的天下四宗師之一，不也被北匈以人海戰術活活耗死?

　此刻，趙晨看著那一隊越來越近的北匈騎兵，握槍的雙手也不禁有些微微顫抖。

　北匈騎兵們皆是手握狼牙大棒。這等奇門兵器素來便是天性勇猛好戰北匈戰士的標志，較中原人更為強壯的北匈戰士能將狼牙棒控制得更加得心應手，若是再加上戰馬的衝鋒之勢，這等鈍器甚至可以隔著鎧甲將一名全副武裝的大成軍士直接擊殺。

　成匈之間互相征戰多年，早就得出了在戰場上如何才能將對方打倒的最佳辦法。簡單來說，無非八個字——以己之長，攻敵之短。

　北匈善於力，因此北匈騎兵們就把這力字發揮到極致，所持兵器無一不是可將力量盡數發揮的重型鈍器。大成長於器，因此大成騎兵皆是注重自身裝備，最重甚至形成了那一直天下無敵的趙家重騎兵。

　至於二者孰優孰劣，自然是向來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畢竟，兩兵交戰，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哪怕一點最細微的差別，也會使得戰果差上千萬裡之遠。

　此刻，趙家三人面前正是一片平原，那隊超兩百人的北匈騎兵已經將戰馬催至最高速度。當先那名頭領，獰笑著高高舉起狼牙棒，借著戰馬衝鋒之勢，將狼牙棒朝著趙晨重重砸下。

　趙晨冷哼一聲，不閃不避，扎個馬步穩穩站住，掄起龍血長槍繞身一圈，同那狼牙棒重重撞在一起。

　那北匈騎兵頭子被趙晨以歸鸞一槍這麽一擋，原本一往無前的氣勢也隨之受挫。原本以後只是待宰羔羊的這個少年不光擋住了他全力一棒，甚至那股巨大的反震之力還差點讓他沒能拿穩手中武器。不過作為一名騎兵，這漢子倒也果斷，一扯韁繩，讓戰馬拐了個小彎，讓過趙晨，把他交給身後那繼續衝鋒而至的手下。

　只可惜，他讓了，那脾氣暴躁的趙山可不願意讓。只見這位老槍侍斜跨一步，一面躲過戰馬衝鋒的必經之路，一面出槍直刺。長槍帶著一股巨力，瞬間擊碎了那個頭領倉促間提在胸前格擋的狼牙棒，隨後槍勢不停，直直刺到那頭領面前。

　這頭領臉色大變，想要躲避。卻又因為胯下戰馬不曾停息的高速移動繼續保持著前衝之勢。最後，這位原以為撿了幾個軟柿子的北匈騎兵頭領，竟自己一頭朝趙山的長槍扎了過去，長槍穿透他的頭顱，濺起陣陣血舞。

　頭領的身死，反倒激起了後面那群北匈騎兵的血性。兩百多人同時發出一聲怪叫，揮舞著狼牙棒加速朝趙家三人衝了過來。

　同時，在這加速的過程中，顯然訓練有素的北匈騎兵們還做了一個變陣，結成一個錐形，一頭朝三人扎了過來。

　趙晨首當其衝，似乎都能看到最前邊那騎兵臉上的根根汗毛，只見那騎兵這回不再像剛才身死的頭領那樣，並未出全力。隻拖著狼牙棒平平一揮，以衝鋒的速度撞向又使出一記歸鸞的趙晨。

　趙晨剛擋住這當先一棒，可還沒等他喘一口氣，又有兩根鐵棒照著他砸了下來。趙晨沒有辦法，隻得就地一滾，躲過這兩人攻擊後，反手劃出一記劍門，擊破再隨後而來的幾人。趁著空隙連忙起身，照著地面幾隻馬蹄急刺，刺翻兩匹戰馬，後面騎兵見狀，紛紛一扯韁繩，戰馬繞出一個小圈，繞過趙晨。

　一番險象環生的交鋒後，趙晨終於是有時間喘一口氣。經過這短短幾息的交手，趙晨總算明白了為何單人戰力再強依舊沒法同一支軍隊抗衡的道理。

　饒是個人武力再高，一招能破敵數十已經是極限。但面對如潮水般不斷湧來的敵人，沒有機會調息的武人，終究難逃被格殺當場的結局。

　那隊北匈騎兵在第一波衝鋒留下了十來具屍體之後，又跑出一段路程，調轉馬頭，再朝趙家三人殺了過來。

　趙山趙河提槍走到趙晨身前，背對趙晨，槍尖直指衝鋒而來的北匈騎兵。

　趙河回頭對趙晨一笑:“小少爺，剛才表現不錯。現在就讓你看看什麽才叫萬人敵的趙家槍法。只要我二人還沒力竭，那這隊匈奴騎兵絕無可能傷得到你。”

　話音未落，當先一名騎兵已經揮舞著狼牙棒殺到兩位老槍侍面前。

　趙山大喝一聲，舞起長槍繞過這人的狼牙棒一槍拍在他腦門之上。趙河順勢捅出一槍，槍尖插入尚在奔襲的戰馬胸口。隨後趙河也是大喝一聲，掄圓了胳膊將依舊穿著戰馬的長槍劃了個圈。隨後手腕一抖，那匹還在掙扎的戰馬炮彈一般被扔到後來趕上的人群之中。本在衝鋒中的騎兵哪裡經得住這樣的變故?前頭幾人戰馬受阻，卻也停不下腳步，馬蹄一絆，將背上的騎兵甩落下來。一石激起千層浪。前方騎兵受阻，後面那潮水般湧來的騎兵也是紛紛勒馬，原本一往無前的衝鋒之勢，驟然便停了下來。

　趙山趙河二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著縱身一躍，各自跳到騎兵隊伍一側。從外到內殺將進去。長槍所過之處，卷起陣陣猩紅鮮血，也不知道是那些騎兵還是那些戰馬之血。

　趙晨站在後面，呆呆看著兩位老槍侍就這樣輕描淡寫一般將北匈騎兵的衝鋒化解於無形。雖然看起來簡單，但他卻知道，光是趙河掄起那匹超過一千斤的戰馬的那一下，就是目前的他死活都做不到的。不僅要有足夠的力量掄起超過千斤的戰馬，還要用巧勁和內力在開始時將這匹戰馬牢牢吸附在長槍之上，這等力道與控制力，豈是隨便說說就能達到的?九段大師，果然甩了他這個偽七段不知多少條街。

　但即使是兩個九段大師，在攔住這隊騎兵衝鋒之後，依舊選擇了從兩側進攻而不敢托大正面衝入敵陣。畢竟，面對這茫茫多的敵人，兩人就算再強，也是盡量選擇讓自己少受一些包夾。萬一不小心被偷襲成功，雖說可能這種量級的敵人不會給他們造成致命的傷害，但在晚輩面前面子終究還是掛不住的。

　約摸一刻鍾多一點功夫之後，被殺得膽寒的北匈騎兵們，終於再受不了這樣一邊倒的戰鬥，還有馬的一拉韁繩，調轉馬頭便逃了出去，沒有馬的也手腳並用，恨不得爹媽多生一雙腿一般，使出吃奶的勁跑出兩位老槍侍的攻擊范圍。

　趙山趙河也懶得深追，做做樣子趕走敵人之後，收槍回到趙晨身邊。隻留下一地屍首，流出股股鮮血。

　趙河掏出水袋與面巾，擦乾淨臉上血跡含笑望著趙晨:“小少爺，你可看清楚了?”

　趙晨衝二人點了點頭，彎腰一拜:“趙晨看明白了。”

　趙河拉住又要因為趙晨這不合規矩的一拜而發作的趙山，從背後行囊中掏出一本泛黃的冊子丟給趙晨:“我趙家勁槍決向來是口耳相傳，但你爹因為考慮到他定無法親眼看你長大成人，最後還是選擇了將這勁槍決編纂成冊，還在裡面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感悟體會。現在我就將他交給你了，希望你別辜負了你爹一番良苦用心。”

　趙晨捧著那本泛黃的冊子，好像捧住亡父那顆火熱的心一般。回頭望向那黑漆漆的墳墓，心中不由泛起一絲暖意。

　趙山趙河二人對視一眼， 伸出手拍了拍趙晨肩膀:“我二人大概還能護得趙家軍四五年安危，再往後，就要靠你了。小少爺，希望你別讓你爹和我等失望。”

　趙晨再恭恭敬敬長身一拜:“趙晨定不負所托！”

　這回趙山倒是坦然受了趙晨這一拜，隨後拍了拍趙晨:“你先走吧，東西也給你了。想必你也知道應該怎麽辦。日後你那金龍鏢局若是有什麽難處，也可讓人來趙家軍內找我二人。那三個小子除了瞎攪和還能頂個什麽事?”

　趙河生怕趙山再說些什麽難聽的東西，對趙晨抱歉一笑，拉著趙山躍起離開。隻留下趙晨一人站在這將軍墳邊。

　太陽從雲霧中探出腦袋，把絲絲陽光撒在趙晨身上。

　趙晨一手握槍，一手抱著冊子，再回頭看了趙嶽墳墓一眼。

　腳步堅定，踏上了屬於自己的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