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狼群斬殺殆盡後,後半夜便平平安安地度過了。
趙晨和朵顏畢竟年少,經過一場意外,都紅著臉不好意思開口說話。
倒是李炬先從“失戀”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伴隨著第一縷晨曦睜開眼,抬手背起包裹便招呼道:“走了走了,去把狼皮賣了租輛馬車去。本公子可不想再走路了。趕緊的趕緊的,你們倆發什麽愣,不就是相親相愛嗎?淡定啦,這是好事,等再過幾年,本公子一定去喝你們的喜酒。”
聽得李炬的插科打諢,朵顏臉色更紅了,低著頭輕輕說:“哪個要和他耍朋友哦,才沒有……”
話雖這麽說,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趙晨的方向靠了靠。
趙晨哪經歷過這些陣仗?當下也是手足無措,兩手亂擺,不知道放哪兒好。
李炬登時看不下去了,大步走過去,一手拉住一人,兩手一合,趙晨朵顏二人的手,就這樣牽到了一起。初時,朵顏試著向後抽了抽。但趙晨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用力地握緊了朵顏柔弱無骨的小手,感受中掌心的柔滑,雖羞紅了臉,卻不願意放手。
朵顏見掙脫不開,所幸也就聽之任之。握著趙晨的手,心裡也升起一絲絲滿足和悸動。
“這就對了嘛,”李炬看著二人,滿意地點點頭,“小人奪人所愛,君子呢就應當成人之美。現在我說自己是個君子,應該沒人反對了吧?”
“滾!”趙晨朵顏見李炬這副欠扁模樣,竟異口同聲罵出了口。隨後又好像覺得哪裡不對一樣,二人羞著低下了頭。
“喲喲喲,這都還沒拜堂,就開始夫唱婦隨了?趙晨啊趙晨,想不到我李炬和你出生入死,你居然見色忘義。哎,走了走了。”李炬說罷,挎著包裹昂首闊步離去。趙晨朵顏也抬腳追了上去,隻是二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卻並沒有分開。
一時無話。
兩日後,江陵城門口的官道上,一輛破舊的馬車悠悠前行。
趕車之人身背一杆長槍,正是趙晨,此時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見前方城門有盤查,進城人馬都排起了長隊,便在隊伍末端停下了馬車。
朵顏掀起車簾走到趙晨身邊,滿臉好奇地問道:“晨哥,這是怎麽了?”
經過兩日的消化和李炬不時的調笑,二人也漸漸接受了相愛的事實,言語間稱呼也變得親昵起來。
趙晨吐出嘴裡的狗尾巴草,用馬鞭指了指前方:“喏,守門軍士在盤查,也不知道在查什麽。”
李炬此時也從馬車裡探出一個腦袋,衝一旁騎著一匹神駿大馬的漢子問道:“兄弟,你知道這在查什麽嗎?”
漢子哈哈一笑,回道:“一看公子就不是本地人吧?今天是武陵郡守沈大人納妾的日子,但那沈大人納妾的手段嘛……”說罷,給你李炬一個“你懂的”眼神。
李炬恍然大悟,連忙點頭:“那便是說,這盤查是為了預防那小娘子有相識之人來做點什麽?”
漢子連連擺手:“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說啊。我還急著進城呢。”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剛回過頭的趙晨,看到漢子眼裡的仇恨之色,一閃而過。
趙晨同李炬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憂慮――照這樣三天兩頭都遇到麻煩下去,不知道何時才能入蜀,可還趕得上唐宋兩家結親的江湖盛事嗎?
盤查雖緊,速度倒也不慢。估摸著那沈大人也怕怠慢了前來觀禮的外鄉朋友,隻要士卒確定來人同那小娘子無關,
便大大方方地放心了。 大約半個時辰後,便輪到了趙晨三人和剛才在他們身旁的那個漢子。
例行盤問結束後,負責盤查趙晨他們的那個士卒握了握手裡貨真價實的銀子,笑眯眯地便要放三人而去。
正待趙晨揚鞭欲行之時,一聲“慢著”,從身邊傳了過來。
三人轉過頭,只見一個白衣白面的公子搖著把扇子慢悠悠走了過來,不得不說,這公子賣相倒是著實不錯,一眼看去,還真算是個翩翩佳公子。隻是他腳步輕浮,顯然是常年醉心美色被掏空了身子的浪蕩子弟。
士卒見到來人,忙不迭轉身行禮,喊道:“末將見過沈公子。”
這沈公子搖了搖扇子,並沒有理會士卒,反而兩眼放光地快步走到朵顏面前,“啪”地一聲將扇子一合,拱手道:“這位姑娘,在下沈玉金。家父乃本郡郡守沈離虎。想請姑娘到府上一敘,如何?”
涉世未深的朵顏立馬嚇了一跳,忙擺手道:“不了不了,我還要和晨哥一起有事。你先忙你先忙。”
沈玉金直起身子,這才拿眼角瞥了趙晨一眼,不屑說道:“在下看姑娘冰清玉潔,可莫要明珠暗投啊。這家夥一看就不過武夫一名,姑娘跟著這種人可是沒有什麽好結果的。若是姑娘願投到在下懷裡,金銀珠寶自都不在話下,還請姑娘三思啊。”
朵顏再是天真,也算明白了這沈玉金明顯是想輕薄自己,不禁心中湧起一股無名火,也不見她有何動作。剛收養的小狼便嗷嗚一聲從馬車裡撲了出來。
不習武的沈玉金哪裡見過這等陣仗?只見一團灰色朝自己撲來,一位對方放了一條狗要咬自己。對自己“俏臉”無比憐惜的沈玉金霎時嚇得面無人色,一屁股坐到地上,以手擋住臉,大叫道:“來人啊!有人行刺本公子!”
見得半晌沒有動靜,沈玉金小心翼翼地從指縫中看出去。只見朵顏抱著一條灰色小狼,靠在趙晨懷裡,還不屑地衝著自己笑。趙晨也面無表情,連看都懶得看他。同時,車廂內還傳出一陣嘲笑:“嘿嘿嘿,小子,你沒尿褲子吧?趕緊摸摸看,多大的人了還尿褲子的話,傳出去多丟人啊。”
沈玉金立時惱羞成怒,起身拍了拍塵土,低頭陰沉著臉,咬牙切齒道:“本公子再給你們一次機會,把這妞交給我,不然我要你們出不了這江陵城。”
“哎喲哎喲,我好怕怕哦。一個郡守的兒子就這麽牛逼了?哇,簡直嚇壞我了。有脾氣你就動手啊。強搶民女啊,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誒,我可把話撂這兒了。你要是拿不下我們,以後見著我兄弟,就乖乖磕頭叫爺爺。”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李炬又躲在車簾後扯著嗓子喊起來。
沈玉金氣極反笑,拍了拍手:“好,等本公子把你們拿下。定要在你們眼前和這小妞好好玩玩。都給我上!小妞留下,車裡面那個藏頭露尾的家夥,舌頭給我割了!”
隨後,貼身保護沈玉金的幾名“高手”悍然出手,手握兵器向趙晨三人的馬車襲來。
正當趙晨準備抽槍阻擋來人之時,一道人影卻先他一步,躍過馬車來到沈玉金的狗腿子面前――赫然便是剛才那個漢子。
只見漢子雙拳緊握,一拳出似帶有音爆之聲,幾拳下去,沈玉金的惡奴一個個躺在了地上口吐白沫,生死未卜。
漢子低著頭,壓抑著聲音:“我徐威習武二十余載,在歸家之時,卻發現我全家老小都被你沈家給殺了,就為了要讓我那早有心上人的妹妹做你老子的小妾,你們就不問青紅皂白把我全家都殺了?這仇,我徐威必報!”
原來這名為徐威的漢子,正是那郡守沈離虎之兄,因外出遊歷逃過了一劫。此刻卻是進城尋仇來了。
趙晨剛準備勸徐威不要衝動,大庭觀眾之下同官府作對。車內的李炬卻開口道:“橙子,這事你別管,保住這位大哥,然後去郡守府。我還就不信了,這大成官場,還能容得下這等人渣敗類。”
趙晨不明就裡,卻也選擇了相信自己的兄弟,當下也不再阻止徐威。隻是起身提槍,看著身旁圍過來的士卒,然後開口道:“各位軍爺,你們都是為國而戰的勇士,有何道理為這人渣赴死?今日之事各位就當沒有看到,我和這徐威大哥,自會帶著沈玉金去那郡守府報道。還望諸位行個方便。”
士卒們本就不歸郡守直屬,同時也向來看不慣沈家父子的暴行。當下,那先前盤查趙晨的小頭目模樣的士卒轉過身,大聲嚷嚷道:“兄弟們,今兒個這人太多了,都把城門給堵成這樣子, 誒,你們看得見裡面發生了什麽嗎?”
眾士卒也紛紛應和道:“頭兒,我是真看不見裡面啊。”“是啊,烏壓壓全是人,怎麽看得到嘛!哎喲,他們還這麽吵!頭兒,你剛才說啥?我沒聽清!”
見得軍士們竟不管自己死活,沈玉金撕心裂肺地大叫起來:“你們這群吃裡扒外的東西!等本公子回去,定叫你們個個不得好死!”
“叫夠了嗎?”趙晨跳下馬車,走到沈玉金身邊,“叫夠了的話,就跟我走吧。”
說罷,也不管那沈玉金的嚎叫,抽出一根麻繩,將其五花大綁起來。
隨後衝徐威抱拳道:“徐大哥,在下趙晨,那是朵顏,車內還有我兄弟李炬。大哥既然要去郡守府報仇,我三人願同徐大哥一道走一走這龍潭虎穴。”
徐威連忙擺手:“趙兄弟,好意心領了。先前不知兄弟身手,看這沈家敗類調戲兄弟女伴,這才出手,兄弟你犯不著同我老徐一同去送死。”
“誰生誰死,可不一定呢。”趙晨還沒說話,車內的李炬又悠悠開口,“今日我倒要看看,這姓沈的,能把天給捅個窟窿?”
早已隱約知道李炬身份的趙晨也不再多言,扯了一塊布堵住沈玉金的嘴,一把扛起,丟在馬車上後翻身上車,衝徐威說道:“徐大哥,咱們走?”
李炬坐在車內,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憤怒,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在後世史家眼中,隻除了一件事以外,其他時候都英明神武的大成宣威帝,對整個大成官場的清洗,正是從他還未登基之時初到江陵城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