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哪個少年不多情?
在答應了符染的請求後,趙李二人跟著跟著他七拐八繞,來到一處偏僻的小院落前。
隻是這一路上,李炬一直慘白著一張臉,雙目失神。要不是有趙晨在一旁相扶,恐怕走路都成問題了。
“我們到了。”符染在門口駐足,回頭對二人說道,“在進門之前,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二位少俠能答應。”
“答應!一定答應!隻要你能把我身上這蠱毒給解了,我們兩兄弟一定答應你!”還不待趙晨開口,李炬便急匆匆回答起來。
符染顯然沒有將李炬的保證放在心上,轉頭看向趙晨,眼裡透露出詢問之色。
趙晨略一沉吟,緩緩回道:“隻要是力所能及的要求,我二人自當答應。但希望前輩能履行承諾,為我兄弟解除所中蠱毒。”
符染抬頭望了望天,似是出了一口氣,沉聲道:“我符染還從未做過食言而肥的事。只希望兩位少俠見到我家公主後,千萬別提及今日遇到烏逸之事。”
趙晨好奇:“這是為何?”
“事到如今,既是我有求於二位,我也不言語什麽家醜不可外揚了。”符染歎息道,“我家小姐本是這武陵山內,萬苗共主仰那王之女。仰那王在十年前以大智慧大武功一統萬苗,為我苗人結束了千年來的自相殘殺,受萬苗敬仰。但好景不長,族中二長老烏逸被權力所誘惑,聯合諸多不甘平靜的族內勢力,於一年前發動了一場內亂。先以偷襲的手法,擊殺了我族大長老,最終又靠陰謀詭計擒得王妃以圖脅迫仰那王就范,仰那王自不願束手待斃,搏命一戰。最終夫妻二人力竭之時,雙雙死於烏逸那老狗之手。而公主殿下……親眼目睹了一切……”
聽聞此間波折,連本來半死不活的李炬都不自覺捏緊了拳頭。
“符染自幼受仰那王恩惠,本當為仰那王而死。但奈何公主尚且年幼,我隻能苟且偷生,先帶公主逃出生天再死不遲。所以,請二位少俠切勿告訴公主今日見到了那烏逸老狗。符染擔心公主報仇心切,執意要去殺那烏逸。”
“好,我兄弟二人答應你的要求。”誰家少年不熱血?趙晨聽得符染所說,自是胸中似有火燒――自己父親便是權利鬥爭的犧牲品,他如何能不心有戚戚?
正當趙晨轉頭,想要囑咐李炬振作不要露餡之時。卻驚奇地發現,原本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李炬,已然恢復了神采。挺胸抬頭,白了趙晨一眼。
趙晨和符染見李炬這副模樣,一時間哭笑不得,竟不知說什麽才好。乾脆推門,走入院中。
見符染進來院內,幾位留在院中以備不測的苗人衝符染點了點頭,其中一人上前,以苗語對符染說了幾句什麽,符染也以苗語吩咐了幾聲,幾人立時又回到自己崗位上。
“我家公主現在正在房內,稍後我就帶二位少俠見過我家公主。之後待我為這位公子解除蠱毒後,還望兩位能帶公主遠走高飛。至於後面那些跟屁蟲,我和院內的兄弟們自會去處理。”
趙晨四下望去,竟發現符染和院內苗人眼中,似都有死志。當下不禁歎息了一聲,抱拳道:“前輩放心。趙晨和兄弟李炬,定當護得公主周全!”
商人重利,武人重義。符染能如此信任自己,趙晨也自當一諾千金。兒時隻聽趙芯說那江湖,趙晨便時時醉心於江湖兒女一諾千金的大義。今日輪到自己面對此種境遇,趙晨心中不禁浮起絲絲豪氣。
心境也有了一絲進步,隱隱要打破那七段屏障。 而一旁的李炬,也是掌心冒汗。一是擔心自己的生死,二是隱約間被這君子一諾的氣氛所感染。不習武的他當下也喃喃開口,學著那孔家聖人所言:“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我李炬赴湯蹈火,也定要護得公主安全。”
“你個瓜娃子,要護哪個周全哦?看你那個樣子,就是個竹竿竿嘛。”
李炬話音未落,從背後傳來一聲清脆又帶著口音的少女之聲。
李炬和趙晨同時轉身,隨後竟雙雙呆住――一位絕色少女正站在他們面前,頭戴銀飾,身披苗家服飾,眼似秋水眉如月,朱唇含笑可傾城,赤足而立,身上銀飾隨風輕舞,叮叮當當撥人心弦。
似是不喜兩人癡呆模樣,少女皺了皺眉頭。一時間,趙立二人心中,仿佛有花開一般。
符染見得二人窘樣,也不說穿,隻是輕咳了一聲招呼道:“二位少俠,這就是我家公主。”
二人立時回過神來。李炬當即整了整衣冠,抱拳道:“公主殿下,在下李炬,應符染前輩所托,和我這不成器的兄弟將保護殿下逃脫歹人追殺。如有冒犯之處,還請殿下多多擔待。”
趙晨沒李炬這邊堪比洛陽城牆的臉皮,隻是紅著臉抱拳道:“在下趙晨。”
少女聞言,並未多同兩人閑聊,依舊皺著眉,看向符染問道:“為什麽他們要帶朵顏走?符染叔叔你不和朵顏一起了嗎?”
符染眼神溫柔地看向名叫朵顏的苗族公主,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開口:“公主先和兩位少俠一路走,符染叔叔和各位叔叔哥哥幫公主把追兵引開之後就來找公主。不然我們在一起太明顯了,不能保證公主安危。另外這位趙晨少俠看樣子已經有中原人所說的六段實力,完全能夠保護公主。公主就放心走吧。”
少女鼻子抽了抽,眼中似有淚水,卻也懂事道:“那符染叔叔一定要來找朵顏。朵顏爹娘都被那烏逸害死了,現在隻有符染叔叔一個親人了。”
符染蹲下,抱了抱朵顏,輕聲說道:“小朵顏乖,符染叔叔一定會回來的。你和兩位哥哥一起去中原看看,聽說中原有好多你喜歡吃的糖。”
二人用苗語交流,趙晨李炬自然是聽不懂,可兩人還是能從朵顏與符染神情中看出二人似乎在作別。 少女楚楚可憐的神態,更令得兩個未經人事的雛兒心神蕩漾。
李炬用手肘輕輕碰了碰趙晨,低聲耳語:“橙子,我感覺我戀愛了。”
還不等趙晨回話,少女回頭瞪了李炬一眼,開口道:“呸呸呸,哪個要和你耍朋友!你走開點!我要去收拾東西了!”說罷轉過身,一溜小跑,跑進房間去。
隻是少女在跑的同時,眼淚也止不住流了出來。
試問有幾家少女能忍受親人故去?試問有幾家少女能忍受背井離鄉?自古以來行萬裡路那都是男子的事,女子應該做的,就是待字閨中無憂無慮。朵顏雖天真,卻也知道和符染這一別,能否相見都隻能看天意了。從此以後,少女真的是無親無故了。
符染看著少女的背影,嘴角也露出一絲笑意。
大王,若不是受你恩惠,符染今日可能還是一個仁人打罵的低賤奴隸。大王的骨肉,我符染自要護她安全!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並不只存在中原文人心中。哪怕是被中原視為未開化蠻夷的苗人,也懂得這做人安身立命的道理。
“二位,走吧。稍後我為李少俠祛毒,之後二位就帶著公主遠走高飛吧。”
說罷,符染帶二人走向另一間屋子。
一路上,李炬依舊小聲絮叨著什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類的話。
趙晨聽在耳中,卻也在心裡跟著他重複著。
身後所負長槍,不知是被春風吹動還是有所感知,亦是輕輕作響。
哪個少年不多情?怕隻怕,自古多情,空余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