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滾過來,這肉票你怎麽搜的身?這麽上好的玉佩你看不見?”
一聲不耐煩的招呼聲從囚室裡傳出來。
胖胖的馬匪老張先是一愣,然後一雙綠豆小眼之中便猛然射出貪婪的光芒,水也不喝了,刀也不要了,他直接搓著一雙胖手樂呵呵地便朝囚室裡面飛奔而去。
“哪呢哪呢,山坡上你小子的命可是我救得,你可不能私藏!”
桌子離囚室並不遠,老張僅僅七八步便闖了進去。
囚室裡沒有光源,陰暗得厲害,老張一步踏入囚室,不自覺地眯了眯眼睛。
待他睜開眼睛之後,不僅僅看到了自己的夥伴,還在自己夥伴肩膀上看見了另一張面如冠玉的笑臉。
他緊緊皺眉,覺得這張人畜無害的笑臉有些臉熟,但是卻想不起是哪個兄弟。
是……肉票!
他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便向腰間摸刀。
可惜手臂卻怎麽用力都抬不起來。
此時,後知後覺的疼痛才慢慢傳入他的大腦。
他不可置信的低下頭,插入自己心臟的那一口鋼刀,正屬於他在山坡上救了的兄弟。
顧長鳳握緊刀柄的右手穩定、有條不紊地又擰了一圈,徹底把馬匪老張的心臟攪碎之後,他才慢慢抽出鋼刀。
一股血箭順著刀鋒飆射出來,直直射到瘦馬匪的臉上與胸膛之上。
老張猶如瀕死的魚,大口大口喘息著寶貴的空氣,雙瞳裡的光芒卻還是慢慢黯淡下去。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抓住同伴衣角,開口想要說些什麽,但是也只有大口大口的鮮血湧現出來。
慢慢的,他貼著同伴的身體倒了下去。
瘦馬匪依舊一臉冷靜,輕聲開口道:“我是個很怕死很怕死的人,所以我一定會聽你掌控。”
顧長鳳展顏一笑:“我知道你們在山洞外面還有同夥,我需要你幫我引他們進來。”
瘦馬匪微微一笑:“放心,天底下什麽東西,都不如……”
驀然,咽喉上原本軟弱無力的繩索瞬間被注入狂暴的力量,一刹那便變成索命的毒蛇,緊緊齧噬住他的咽喉。
瘦馬匪能聞到一個名叫死亡的怪物的鼻腔正在自己臉上嗅來嗅去,所以他雙目之中湧現出來的全是恐慌與絕望。
接近二十息的功夫過去,他瘦弱的身體才慢慢停止掙扎。
顧長鳳卻依舊雙手緊緊攥住繩索,又過了三四十息的功夫之後,他才慢慢把這個馬匪的屍體放下來。
雖然自小跟隨葉霖學武藝,但是葉霖早就告訴過他,他本身確實是一具習武的胚子,但是因為小時候的一些後天原因,身體體質寒性極強,雪山氣海無法蘊藏內勁,可以說根本不是武夫的材料,所以葉霖平日裡教他的功夫也不過是以強身健體和修身養性為主。
不談上四境,九品武夫裡,五品上下是一個分水嶺。
五品之下,屬於“外練筋骨皮”,全靠肌肉骨骼以及自身經驗打鬥。
到了五品,雪山氣海就開始慢慢積攢內勁,也就是說達到了“內練一口氣”的門檻。
葉霖實力高深莫測,教給顧長鳳的功夫雖然只是強身隻用,但是也已經是天下尋常武夫夢寐以求的武功典籍了。葉霖去年就告訴過顧長鳳,除卻有著看家本事的狠茬子,尋常三品以下的武夫,顧長鳳是穩操勝券;三品勝負各半;四品敗多勝少、聽天由命。
不過話雖如此說,有葉霖的庇護,
哪裡又有著顧長鳳與人生死相搏的機會。 真正與人生死搏鬥,這是顧長鳳十七年來的第一次。
一邊搬動著這二人的屍體,顧長鳳一邊喃喃自語:“殺人嘛……說得這麽玄妙……跟殺雞差不多。”
“哦……君子遠庖廚……我也沒殺過雞。”
“不過根據今天的情形看來……殺人還比殺雞簡單。”
“回家之後一定要告訴葉叔叔……讓他知道……我是多麽天下無敵。”
“還是算了吧……殺兩個強人事小……被葉叔叔知道了……湛英城恐怕都得翻過來。”
一邊碎碎念著些有的沒的話語,顧長鳳一邊把二人的屍體擺弄到茶桌旁邊,擦拭掉血跡靜心布置一番,把這二人偽裝成貪睡的模樣。
當然這種簡陋的偽裝肯定瞞不過行家裡手,走近一看便能發現諸多破綻,但是所幸顧長鳳也不需要多麽好的偽裝,能打一個毫厘的時間差便夠了。
取出囚室裡自己的貼身衣物穿上,輕輕磕上鐵門。
想了想之後,顧長鳳把鐵門上的鑰匙拔下來,直接扔到了那瘦馬匪的身下,作出不小心掉下來的模樣。
做完這一切之後,顧長鳳便找了一個陰暗的角落盤膝而坐,馬匪老張的鋼刀不知被顧長鳳擱置與何處,但瘦馬匪的那一口鋼刀已經出鞘放在他的雙腿之上,掃視一圈確定無異狀之後,他的一雙丹鳳眼,輕輕合上。
距離下次換班還有接近一個時辰的時間,他要抓緊這一個時辰的時間恢復體力、思考對策以及推演自己心中計劃的破綻。
他現在所行之事,不亞於刀尖起舞、虎口奪食,一環扣一環,一計接一計。十道勝八道毫無作用,但凡一道失算,立刻滿盤皆輸。
所以他必須最大程度確保這個計劃不會出紕漏,而賭注就是他的性命。
或者說,是許多人的性命。
時間在這靜謐的山洞之中悄無聲息地慢慢流逝。
大半個時辰過後,角落裡的顧長鳳輕輕睜開雙眼站起身來。
他先是走到桌邊,把茶桌上油燈裡的火油倒出一小半擦在自己手裡鋼刀之上,這樣既能保證山洞裡的亮度調暗三分,又能使自己手裡鋼刀切入目標之後,發出的聲音最大程度減小。
做完這一切後,顧長鳳輕手輕腳地走到山洞洞口,隔著洞簾的縫隙看了看外面的幾隻火把之後,方才把鋼刀含在嘴裡,手腳並用地爬到山洞口之上的那一處凹陷裡。
身材強壯有身材強壯的優勢;身材消瘦也有身材消瘦的好處。譬如現在,顧長鳳就能極為輕巧地蹲在那洞口之上,宛如靈貓一般,以銳利的眼眸緊緊盯住下方洞口。
尋常人進入一個房間以後,不論此房間是熟悉還是陌生,他都會下意識地環顧四周,但是卻鮮有一進來便向上看者。
顧長鳳沒有余力計算時間,所以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下方的門簾被人從外面暴躁地推開。
首先進來的馬匪一身灰衣短打,身材強壯,頭髮濃密,看到茶桌旁邊的兩具屍體之後,腳步微微一怔,似乎心底已經泛起了一絲疑慮。
不過下一刻,他的目光已經被茶桌下的鑰匙吸引住,他冷哼一聲憤憤不平道:“媽的,你看看這兩個混蛋玩意兒,自己偷懶不說,竟然還把鑰匙掉了,這要是讓大當家的看見了,扒了他們的皮算是輕的。”
“你說什麽?鑰匙掉了?”
緊隨其後的馬匪是一個刀疤臉,身材精瘦,臉色蠟黃,他一邊疑問著一邊撥開簾子走了進來,聽他聲音便能知道他對山洞裡的景象已經起了疑心。
驀然間,寒光閃爍,刀鋒猙然。
刀疤臉不可謂不謹慎,他左手推開簾子,右手已經折在了刀柄之上。
但饒是如此,他也沒想到一個突然襲擊會從頭頂降落。
噗嗤——
顧長鳳本身的力量加上下落的重力全部壓在手裡刀柄之上,如冷刀子切熱黃油一般,刀尖從刀疤臉脖頸之後插入,直接貫穿進他的後背脊柱。
刀疤臉連悶哼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便轟然倒地。
“小子,你是不是覺得爺爺看起來憨厚?!”
就在此時!那前方壯漢驀然右臂拔刀出鞘,一聲厲喝,腰身一扭,臉上尚且掛著奸計得逞的獰笑,手裡鋼刀便帶著凌厲風聲反劈向顧長鳳後腦。
上當了!
顧長鳳心中一沉,心知此時拔刀應敵已然來不及,電光火石之間,顧長鳳不退反進,右腳狠狠一踏地上刀疤臉的屍體借力,雙手松開刀柄,直直向著壯漢懷裡撞去。
壯漢面對顧長鳳亡命似的打法,冷哼一聲毫不在意,手裡鋼刀已然劈出便不回拉了,等顧長鳳撞到自己懷裡之後,方才猛然爆發出與他魁梧身形毫不相稱的敏捷速度來。
只見他先是向後一拉,然後氣沉丹田,一記凌厲的膝撞直取顧長鳳面目,後者咬牙發力,再度前撲三分,面目堪堪躲過這一記凌厲膝撞,然而胸口卻結結實實吃下了這一記攻擊。
顧長鳳面色因痛苦而扭曲到極致,胸腔之內猛然傳來一陣劇痛氣悶之感,強度之猛烈宛如一柄百斤大錘被一名力士掄圓了,跳起來狠狠砸到自己胸膛上!
一口鮮血再也壓製不出,直直地湧向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