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湛英城,風吟鳥唱,塵埃落定。
府尹鄒錫林因貪贓枉法、買凶殺人、治下不利等罪名被剝去頂戴朝服,直接投入大牢,擬判秋後問斬,府尹一職在上頭公文下來之前,由城牧兼領。
城牧之侄孫素,因跋扈專權、玩弄職權等罪名,被叔父孫策大義滅親,帶上鐐銬投入囚車,直接讓心腹送去羅雲城聽憑大人發落。
巡防營左路管帶薑良因與孫素沆瀣一氣為非作歹,已經被一擼到底,發配到城門當值,三路巡防營經過整頓之後,皆由吳功峰一人統領,軍紀嚴明、陣勢威嚴。
府衙緇衣捕頭謝鳴緊隨府尹之後入獄,同樣擬判秋後問斬,而那緇衣捕頭職位,由趙鐵鎖擔任。
湛英城內鹽商亦是經過一次重大改革洗牌,原先散亂無道勾心鬥角的大小鹽商經此役之後終於整合在一起,由薑家與李家共同執掌湛英城鹽商牛耳。
參與此事的杜家、楊家現在還未有確定的審判消息傳下來,不過看他們那兩府之中惶惶若喪家之犬的模樣,估計不用薑李兩家出手,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薑家公子薑流正式接手薑家生意,開始在其父帶領之下慢慢進入鹽商圈子李玉卻放棄了家族生意,轉而投入了城牧孫策門下,看其每日與孫策之愛女孫淑的熱枕交談,想必此子距離邁入大乾廟堂為時不遠。
除卻死掉的那些人和將死的那些人,現在整個湛英城已經恢復了一片海晏河清的盛世景象,所有活著的人都對這個結果很滿意,目前來說他們都或多或少地得到了一些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所以他們短時間內也不想再去折騰什麽了,隻想安安穩穩先把到手的這些東西給消化掉再說。
這大半個月的時間裡,湛英城歌舞升平,顧長鳳也難得地度過了些許平靜祥和的時光。
現在他依然與葉霖居住在那後院深處,不過食舍已經煙消雲散,三娘此時也鬱鬱寡歡,顧長鳳自然不可能再去跑堂,所以他現在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懶洋洋從床上爬起來,起床之後除了吃飯好似就沒有更加有意義的事情要去做。
顧長鳳與現在湛英城之中如火如荼的薑李二家的關系早已經不是秘密,從他回到後院第一天就有不少人攜帶重禮登門拜訪,顧長鳳在此事之上相當開放,只要來送禮的,一概笑納,但是只要一提到具體事情,這小狐狸便裝傻充愣,顧左右而言他。
所以久而久之的,來後院燒冷灶的人也少了,除了格外幾個堅持與顧長鳳是“君子之交”的鹽商子弟之外,到了三月已經基本沒有外人再登門了。
三月初三的這天上午,剛剛辰牌時分,正在被窩裡睡得香甜的顧長鳳便被院子裡傳來的一陣呼兒嘿哈的練劍之聲吵醒。
帶著三分起床氣的顧長鳳睜開睡眼便欲發牢騷,卻驀然想到今日是好幾日之前與海嬋約好一起出門逛街遊玩的日子,立即睡意全無,一邊看著窗戶上那殺氣四溢的青鋒劍影一邊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穿衣盥洗,同時還在心中暗暗禱告這小祖宗千萬別等急了直接提著這把劍衝進來將自己大卸八塊。
仿佛過了一百年漫長的時間,神清氣爽的顧長鳳看似淡定其實心速已經跳到最快地推開房門,小院裡的海嬋正好一個曼妙蓮花步之後收劍回鞘,一身豔卻不俗的大紅袍耀眼旋轉,背對著顧長鳳的修長身軀顯得有些清冷高傲。
顧長鳳故作淡然,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慵懶道:“大夢誰先覺,生平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海嬋師姐,早啊!”
海嬋冷哼一聲,於金黃晨曦之中轉過半邊臉頰來瞪了顧長鳳一眼。
或許是剛剛舞完一劍的緣故,海嬋額頭上已經滲出些許細密汗珠,呼吸尚且有些不穩,胸前被紅衣緊緊束縛住的偉岸風景正隨著她的呼吸而微微有些起伏,金黃溫暖的晨光柔順打在他長長的眼睫毛之上,與剛剛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融合在一起之後,饒是自詡道心堅定的顧長鳳,也不由得微微一呆。
也正是因為這自然而然的微微一呆,讓海嬋俏臉變得緋紅,使得他躲過了因賴床而產生的秋後算帳。
海嬋抿了抿纖細卻又不失圓潤的嘴唇,輕聲道:“你先等我片刻,我回房補一些水粉便出來。”
顧長鳳望著海嬋仿佛一陣風般逃離而去的背影,笑呵呵擺擺手道:“不急不急,海嬋師姐你慢慢補著水粉,別說片刻,就算兩刻、三刻都沒有任何問題!”
海嬋故意冷哼一聲,但離去的腳步卻放慢了少許。
看到海嬋回房之後,顧長鳳回到自己房間,拽掉長衫脫掉長靴,咕嚕一聲把自己卷到被子裡,閉上雙眼又開始呼呼大睡起來。
睡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回籠覺,起床後又喝了兩杯茶,算算時間差不多了,顧長鳳才整理好衣冠,慢慢溜達著走到小院門口。
又過了幾個片刻的功夫,海嬋終於打開房門姍姍走出。
此時海嬋不僅補了一些胭脂水粉,竟然直接換了一身裝束,這次沒有穿她最喜愛的火紅色衣服,而是換上了一身雪白色的羅煙裙,海嬋本就身材高挑、氣質清冷,在這一身雪白長裙的修飾點綴之下,更像是遺世獨立、忘憂出塵的天仙一般。
海嬋微微有些羞赧,不知是換了一身新衣服的緣故,還是讓顧長鳳等了好多個片刻的緣故。
顧長鳳呵呵一笑,知道海嬋師姐臉皮其實薄得太厲害,所以立即開口打破沉寂,揉著肚子喊道:“海嬋師姐,你看這都日上三竿了,咱們快出門吧,我這肚子早已經都快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海嬋點了點頭,一邊隨顧長鳳往外走去一邊撇撇嘴說道:“你現在既不做早課,晚上也不用修習武藝,每天除了吃還知道幹嘛?”
顧長鳳一本正經外加理直氣壯:“我還知道餓!”
海嬋腳步微微一滯,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