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見此時已經神色激動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心潮澎湃,胸前的偉岸風景都隨著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她對此卻全是置若罔聞,她姿態虔誠地打開木盒與密封,以小指從中挑出一絲絲摸到自己手背之上,下一刻便立即將木盒緊緊扣上,生怕裡面的水粉少了一點。()
將手背慢慢湊近自己面前,雪見神色激動喃喃自語:“我之前……之前就聽這羅雲城的女子說起過,說是羅雲城的胭脂水粉分兩種,一種是其他家的,另一種便是錦繡齋的,今日有緣得見,還真是……真是名不虛傳啊!”
顧長鳳呵呵一笑,接過黃滿堂遞過來的一碗竹葉青之後點頭致意,然後向身邊那有些魔怔的雪見微笑道:“看在你這麽喜歡這一盒水粉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雪見將那盒水粉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鼓鼓囊囊的胸前,臉上有著壓抑不住的興奮神色,笑靨如花道:“少主想要吩咐什麽,盡管吩咐便好,看在這一盒胭脂的份上,哪怕少主想要奴家暖床,奴家也會二話不說屁顛屁顛跑到少主床上去。”
顧長鳳被雪見大尺度的話語噎得微微一滯,隨後才恢復正常道:“你若是日後能正經一些,我可以考慮給你無限期供應這錦繡齋的胭脂水粉。”
這次輪到雪見微微一怔,然後俊俏雪白臉龐之上便湧現出一陣激動興奮的神色,但是片刻之後,那興奮便如潮水一般褪去,雪見遺憾地搖搖頭,低聲道:“少主好意奴家心領了,這錦繡齋的胭脂水粉雖然好一些,但是價格實在也是貴的離譜,黃大爺說得對,銀子不是大風刮來的,咱們能省一分便是一分。”
顧長鳳端起海碗向黃滿堂示意,然後二者輕輕一碰之下便將海碗裡面的竹葉青一飲而盡,顧長鳳意猶未盡地抹了抹嘴巴,以竹筷挾了一筷乾煸雞絲放入口中緩緩咀嚼著,笑著說道:“錦繡齋的胭脂水粉雖然貴一些,但是以後咱們可不用花一文錢的銀子。”
雪見微微撇了撇嘴,不過卻沒有打斷這少主的自吹自擂。
顧長鳳端起海碗輕輕抿了一口香氣濃鬱的竹葉青,然後便隨意開口道:“因為這錦繡齋,其實就是咱道德宗治下的產業啊。”
此言一出,小院寂靜。
雪見臉色微微變了變,右手下意識地有些顫抖,不過卻立即被她止住,她抿著嘴看向顧長鳳,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黃滿堂端酒的動作微微一滯,因為低著頭所以雪見看不見他的神情,他端起海碗輕輕抿了一口竹葉青,放下海碗之後以粗糙二指捏起兩粒花生米,吹去上面鹽粒之後放入嘴中,低頭咀嚼著花生開口問道:“顧小子你告訴我此事,到底是為何?”
顧長鳳挾了一筷爆炒豬肝放入口中,微笑招呼道:“這豬肝挺不錯的,味道十足,就是有些辣,老黃你能吃辣愛吃辣,這豬肝你要多吃一點。”
黃滿堂終於抬起頭來,臉色之上除了平靜之外便是凝重,他放下竹筷,沉聲說道:“顧公子這是要學著那些歷史之上梟雄一般禮賢下士,讓老黃日後對你忠貞不二死心塌地;還是要把我老黃這一百多斤肉與你這顧公子綁在一張戰船上了?”
不僅語氣變了,就連稱謂也變了。
赤裸裸的敵意已經很明顯得表露出來。
雪見神色微見憤懣,她眼睛眯了眯,話語之間已經冷冽了下來:“黃滿堂,你當真以為自己是那被三顧茅廬的諸葛先生了?”
黃滿堂漫不經心地看了雪見一眼,端起海碗啜飲一口:“我老黃就是一掉了門牙的土狗,現在哪裡敢擺什麽架子?只是我老黃就算再不值錢,在把自己賣出去之前,也得知道自己能賣幾錢銀子不是?”
雪見一隻手已經折在腰間,雖然沒有將兵刃拔出來,但是小院裡的氣氛已經由靜謐變成了肅殺。
顧長鳳此時終於抬起頭來,看著黃滿堂蒼老古銅的臉龐平靜說道:“老黃你且聽我一言,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沒有話本小說裡的那種王霸之氣,也沒有讓人見面納頭便拜的本事,我將這些告訴你,不過是覺得你因為家師一封信箋便跟著我來到這羅雲城之中,有些事兒,你是得知道的,退一萬步講,就算有朝一日你死了,我也得讓你知道你是為何而死的不是?”
黃滿堂沉默片刻,終於悠然說道:“你可知道,你顧九的人頭,在海捕文書上值多少銀子?”
“你都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這一生又是無兒無女孤身一人,要這麽多銀子有什麽用?等你死後讓我燒給你?”顧長鳳捏起兩粒花生米扔到嘴裡,初入口之時感覺有些澀,但是嚼起來之後卻又越嚼越香,回味無窮。
雪見感覺要遭,就算少主說得這是實話,但是這也實在是太咄咄逼人了一些,你莫非真以為這黃滿堂真是沒有脾氣的莊稼把式?
誰料這黃滿堂聞言之後竟然是哈哈大笑,他重新撿起竹筷挾了一大塊雞絲放入口中大嚼特嚼,然後便拿著竹筷對顧長鳳指指點點:“顧九啊顧九,羊宮先生還真是沒看錯你這小子,你還真是那麽一塊料。”
黃滿堂此言一出口之後,小院裡氣氛這才微微安逸下來。
雪見將手慢慢從腰間拿開,臉上重新浮現出千嬌百媚的笑容。
顧長鳳也是微微笑了笑,起身替二人將竹葉青斟滿海碗:“老黃你也就不要喚我顧九了,我姓顧,名長鳳。”
“顧長鳳……”黃滿堂抬起頭來望著星空喃喃自語,“不太像那位屠夫起出來的名字啊……”
顧長鳳斟滿酒坐了回來,一邊端起海碗一邊笑道:“此名由我先父向春秋學宮白先生求來,憑他認識的那幾個大字,不給我起個狗蛋就不錯了。”
黃滿堂亦是端起海碗,滿臉心馳神往:“雖然那屠夫沒有你長得好看,但是他所做的事情,卻真是好看,可惜我只是聽聞,未曾見過。”
顧長鳳以海碗輕輕向黃滿堂碰了碰,輕聲開口道:“一碗酒水一條命,老黃,喝不喝?”
黃滿堂豪爽大笑:“那屠夫為了東陵死了六萬甲士,這碗酒……我又怎能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