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幫閑途經羅榮海身邊之時,腳步不停,但口中卻以微不可聞的聲音低聲稟報道:“公子爺,老家夥隱藏了實力,至少是六品武夫,我不是他的對手。()”
羅榮海面色不變,雙手抱拳含笑向羅成歉意笑道:“聞班主,實在是抱歉,在下這長隨一直是不懂規矩,這些年不知道給在下惹了多少亂子,這不,今日又惹到了聞班主的頭上,實在是罪過啊,還望聞班主大人有大量,不要與這些下人計較了。”
聞成面色稍微緩和了一些,拱手回了一禮,不過話語裡外卻不如先前低三下四:“羅公子,我敬你琴道一途造詣匪淺,妙音坊又是戲班翹楚,我才一再忍讓,但是羅公子,你我做得都是下九流的勾當,出門在外理應相互幫襯才是,你怎地能如此咄咄逼人?”
聽到下九流三字,羅榮海身後的長隨幫閑皆是面色一變,這戲班雜耍自先秦聖人劃分各行各業伊始,便確實屬於下九流不假,但是若是當面說出來,這無異於指著和尚罵禿驢,實在是赤裸裸的打臉舉動。
但反觀那羅榮海,此時卻異常淡定,俊朗面龐之上依舊掛著溫和笑意,他點頭輕聲道:“在下多謝聞班主教誨,若不是聞班主,羅某差點忘了自己幾斤幾兩,不過聞班主不要誤會,在下今日此行,可不是為了以勢壓人而來的,在下是誠心誠意想向小玉姑娘請教這繩索通天而來的。”
聞成臉上的肌肉微微抖動幾分,此時的他雙眼銳利如鷹隼一般死死盯住對面豐神俊朗的羅榮海,臉上是赤裸裸不加修飾的敵意。
而那羅榮海此時卻依舊淡然,但是字裡行間表達出來地卻是今日這事兒你們別想善終。
良久之後,聞成退後兩步,緩緩擺起拳頭架勢,沉聲說道:“莫說是小玉姑娘,就算是咱聞家班的一個打雜小廝,聞某也決計不會以對賭的形式將其身家性命壓在賭桌之上,咱爺們是窮,但是好歹還剩兩根窮骨頭!羅公子,你到底想如何,劃出道來吧。”
聞成鏗鏘有力的話語一落地,頓時引起周圍不少圍觀百姓的喝彩鼓掌之音,但是羅榮海含笑掃視一圈之後,目光所到之處,掌聲與喝彩之聲全部瞬間啞火。
羅榮海微微向後使了一個眼色,身後帶來的長隨幫閑皆是不動聲色地慢慢擺開陣勢。
雖然聞家班人多勢眾,但是能拿得出手的不過也就是一個班主聞成,真要是與根基深厚的妙音坊這邊起了衝突,在場人群沒有一人看好聞家班。
然就在這關鍵時刻,一道怯生生的清脆聲音突然打破了寂靜:“我……我答應你的要求,但是若我贏了,你們……你們不能再找我們的麻煩!”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個嬌弱的綠衣女子身上。
說出這句話似乎是用盡了她所有的勇氣,說完之後她便深深地低下螓首,臉頰全是緋紅一片。
顧長鳳在馬車裡目瞪口呆,暗道這簡直就是天生的戲子啊,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渾然天成,無懈可擊。
雪見似乎是看出了顧長鳳心中所想,在其耳邊吐氣如蘭低聲道:“你就等著吧,這小妮子真要人命的手段在後面呢。”
羅榮海大喜過望,拱手道:“小玉姑娘放心,羅某雖然是做下九流勾當的人,但是起碼也都懂言出必行的道理。”
“小玉!!!”
聞家班大大小小的所有人此時全部圍攏上來,七嘴八舌地在嬋兒身邊勸解著,臉色一個賽一個的焦急。
嬋兒在人群中央,雖然還是那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但是卻低著頭抿著小嘴,一直不開口。
聞成揮揮手屏退眾弟子,隻問了嬋兒一句:“你當真有把握?”
小玉抬起頭來看著聞成,鄭重的點了點頭。
聞成攥了攥拳頭,沉聲道:“好,那就去準備吧,班主沒本事護不住你,反而要靠你給咱們戲班爭一條活路了!”
小玉抿嘴笑著搖搖頭,轉身便往後台馬車走去。
“且慢!”關鍵時刻,卻又被羅榮海打斷,聞家班眾人對其怒目而視,不過聞成卻比較淡然一些,他想看看這羅榮海還準備出什麽么蛾子。
羅榮海接下來的動作,頓時讓聞成整張臉龐漲紅如豬肝神色。
只見羅榮海揮了揮手,手下一名幫閑從身後取出一捆十余丈的麻繩遞將過來,羅榮海拿著麻繩含笑向小玉示意,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聞成伸手指指點點,怒不可遏道:“羅榮海,你欺人太甚!”
羅榮海卻一副懵懂之狀疑惑問道:“聞班主為何反應如此之大,莫不是……莫不是小玉姑娘這繩索通天,只能用你聞家班特製的繩索不成?”
“你……”聞成面色通紅,但是卻被羅榮海一句話噎得無法接口。
就在此時,一道略帶散漫的嗓音從人群之中傳了出來:“小白臉,爺爺在這兒看你好久了,你這廝還真是蹬鼻子上臉,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啊?”
羅榮海將繩索交給身後幫閑,刷的一聲展開手裡折扇,含笑問道:“是哪位仁兄在與羅某打招呼,還請現身一見。”
雖然嘴裡是在詢問,但是羅榮海的目光卻一直盯著一處。
果然,那處人群分開,一名身材魁梧的黑衣青年走了出來, 此人虎背熊腰,身長八尺,面目之上多是堅毅神色,地閣方圓,劍眉星目。
黑衣青年粗壯雙臂環抱於胸前,懶洋洋道:“是爺爺在與你說話,你這廝真是明知故問。”
羅榮海揮揮手止住了身後幫閑的蠢蠢欲動,含笑拱手道:“原來是馬家的三公子,真是失敬、失敬。”
羅雲城姓馬的不少,但是能被羅榮海如此鄭重對待的,只有一個。
西城馬家,屹立於羅雲城十余年,掌控著羅雲城超過半數的地下錢莊、賭場和勾欄,馬家家主甚至能與羅雲城城牧稱兄道弟、平起平坐。
圍觀人群興奮莫名地議論紛紛,看樣子今天的好戲還真是一茬接一茬。
顧長鳳卻笑了笑,輕聲囑咐駕車的黃滿堂道:“魚兒既然上鉤了,接下來的也沒什麽意思了,黃大爺,咱們走吧。”
馬車轔轔上路,雪見卻撇了撇嘴,剛才是哪個不要臉地為這個狐媚子的演技目瞪口呆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