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峰和韓勇倆人談笑正歡的時候,轎車已經不知不覺中開到了和平路繁華街。
忽然,前面行駛的那輛無篷吉普車一下子停了下來。坐在張峰一旁的司機趕緊刹車,肖天浩從車窗往外一看,看到不少市民懷裡抱著大大小小白色布袋,正朝著前面的街口跑過去。
這時,一名特務從吉普車跳下來走上前看了一下。接著他一陣小跑來到張峰前報告:“處長,前面街口有很多老百姓正在搶購大米,我們的車過不去。”
張峰看到路上掉著一些法幣,蹙了一下眉頭。
他知道前面路口就是北岸區米鋪店集中地,這些急著跑過去的市民手裡都抱著裝錢的布袋,他們估計都在急著去搶購大米。
3月份以來,國民政府為了應對內戰,軍部在軍費開支方面大幅度增加。再加上國民政府開放外匯市場、大量印製和發行法鈔,造成法幣惡性通脹。
法幣的貶值簡直就像是過山車一樣,如今的一布袋法幣還不知能不能買到一袋大米?
山城的米價也是一日數漲,而一些米店不良老板為了牟取暴利,置政府法令於不顧,紛紛囤積不售。
市面上人心惶惶,也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米下鍋。老百姓為了生存下去,紛紛爭相進行搶購大米。這時和平街道路上的人們已是亂成一片,一群身穿黑色製服的警察手持著警棍,嘴裡吹著哨子,但還是製止不了瘋狂的人群。
“張處長,我和韓勇就在這裡下車吧。這離北岸站也不遠。”
肖天浩知道張峰的車再也不能等下去了,他只能繞道才能開回總局了。而且自己現在身上還帶有一份重要的情報,跟張峰回到總局也不安全,得想辦法脫身將情報送到山城地下黨手裡。
“那好吧!你們都回去準備一下。政治處進行審查時我會電話通知你們。”
張峰現在也要急著回到總局,抓緊時間審訊剛抓獲的共黨人員李濤,他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在這裡耽擱。而且,韓勇和肖天浩現在還不是總局的人,跟他回到總局也不能參與審訊。
肖天浩和韓勇走下車,張峰和其他特務便將車調回頭,繞道向總局方向駛去。
街道前面的米鋪前依然是人山人海,一個婦女一手抱著小孩一手抓著錢袋,努力地在人群中擠著。
懷裡的小孩被這喧囂的場面給嚇到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唉!都盼著將日本兵趕走。可現在趕走了日本鬼子,老百姓還是吃不上一頓溫飽飯。”
肖天浩看著這些為了一日三餐,而在拚命地往前擠的老百姓,禁不住發出一句感慨。
肖天浩的感慨讓站在一旁的韓勇有些悵然。
韓勇他上過軍校扛過槍,在戰場上他也是滿懷著一腔熱血,英勇奮戰、誓將倭冠驅逐中華。當時的他相信,自己的年少的熱血和夢想一定能讓老百姓過上幸福的日子。
可是,眼前這肮髒黑暗的一幕卻重重地撞擊在他心頭上。
老百姓一年到頭辛苦賺到的血汗錢,卻買不起維持一家三餐的一袋大米。
韓勇心裡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就像這些老百姓一樣,遭受到了生存的危機,心中的那份信仰還是那麽重要嗎?
他這時不由想到法國作家羅曼·羅蘭說過的一句話,“光明不是永沒有黑暗,只是永不被黑暗所遮蔽罷了;高尚的人不是永沒有卑劣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劣的情操所操縱罷了。”
他忽然感覺到,眼前這黑暗的一幕,好像正在悄然無息地穿過自己的眼睛,慢慢地侵襲著自己心中堅守的那份光明。
“韓組長,我們快走吧!天要黑了。”
肖天浩一句話忽然間將韓勇從茫然中搖醒,他無奈地看了眼前這些還在拚命的老百姓,苦澀地笑了一下。
肖天浩倆人穿過混亂的人群眾,朝軍統北岸站走了回去。
軍統北岸站門口除了有兩名站崗的士兵,還有幾個留守的工作人員。
這時,大院裡幾乎沒看到什麽人,一切都顯得冷冷清清。
韓勇和肖天浩兩人經過一路的奔波,身心已是疲憊不堪。他們分手之後,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肖天浩打開宿舍門走了進去,屋內由於久無人打掃,到處到是灰塵。
但此時,肖天浩已經是沒有功夫去清理了。
他返身將門反鎖住,從廚房裡拿出一把小刀。
然後,將皮鞋脫了下來。用刀小心地將在縫線處慢慢地割開。
鞋跟裡面藏著一個小鐵盒。肖天浩將小鐵盒打開,發現裡面有一張卷起來的宣紙。
肖天浩知道這就是李濤從西安帶到山城的情報,便小心地將宣紙展開。
令肖天浩大吃一驚的是,宣紙上居然是延安周邊國民黨部隊的一份絕密作戰計劃書。
計劃書上翔實地記錄了作戰方針、作戰目標以及戰鬥部隊序列等。
肖天浩仔細地看了一下三個紅箭頭所指向的地點,也就是國民黨部隊作戰目標,居然是陝甘寧邊區三個重鎮。
現在,肖天浩終於明白李濤為什麽寧願冒著生命危險,也不能讓這份情報落到敵人手裡的原因了。
部隊作戰計劃書,屬於高級等級的情報。而且這是一份國民黨準備進攻延安重鎮的作戰計劃書,更是情報中的重中之重。
延安方面獲取了這份情報,就等於在戰爭中搶得了先機。
可為什麽要將這份情報送到山城來呢?
由於在火車衛生間時,肖天浩與李濤接頭時間緊迫,李濤沒有詳細地告訴將情報到山城的目的,只是要求肖天浩抓緊時間將情報送到山城特委。
現在,肖天浩沒有時間去揣摩這情報的用處了,他必須在第一時間將情報送給顧玉芬。
肖天浩心裡很清楚,戰場上的變化可是瞬間萬變。
如果自己沒有及時將這一份情報送出去,也不知道會給延安方面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想到這裡,肖天浩急匆匆地將情報放回盒子,重新將盒子塞進皮鞋封好,然後放在皮包裡。
洗個臉之後,肖天浩重新換上一雙皮鞋。
走出軍統北站大門口,肖天浩叫了一輛人力車,吩咐車夫將車向園子壩戲院方向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