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南泉區為國民政府軍政機關集中辦公的地方。周圍分布著一些軍政要員、達官顯宦的官邸和別墅。
南泉區中山路68號矗立著一座中西結合的二層樓房,走廊寬敞,環境幽雅。這幢樓房是軍政部葉朋誠的官邸。
秋雨如煙如霧,籠罩著這座造型奇特的白色樓房。
葉晴一人佇立在二樓臥室的窗前。望著細雨無聲地飄灑在樓房前面空地上的瓦礫堆、枯枝敗葉上,她臉上帶著淡淡的惆悵。
“他應該是肖天浩。”
葉晴喃自語道。
她似乎感覺到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讓他們彼此走近,彼此吸引。
佛說: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換成今生的擦身而過。
也許是他們曾經經歷過無數次的相遇、相知,留下刻骨銘心的記憶,才會留下那種莫名的熟悉感。
和肖天浩分別的第二天,葉晴來到“回春藥店”向店老板打聽了肖天浩當天賣藥的情況。
沒想到,藥店老板居然告訴她肖天浩只是買了一些消炎藥和白紗布。他根本沒有對手指上的傷口進行處理,更不要說是給自己的臀部上什麽藥了。
葉晴回想起肖天浩與男孩在火鍋店的對話,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再也坐不住了。她決定到敬生藥店去找一下那個小男孩。
“晴兒,你怎麽不下樓跟你媽吃早餐?一個人站在這裡發呆啊?”
走進房間的是葉晴的父親葉朋誠。
他穿著一條絲綢睡衣,聲音洪亮,語氣中充滿著對女兒的無限疼愛。
如果不是從他目光有神、步行穩重有力一些細節觀察,從外表很難讓人聯想到他曾經是一位馳騁疆場、一生戎馬生涯的少將。
聽到父親的聲音,葉晴從沉思中醒悟過來,轉過身來。
“爸爸,明天晚上的聚會能不能不去啊?”
葉晴上前挽住父親的手臂,語氣中帶有一絲央求。
“別再任性了!杜次長的公子為人不錯,而且又是中央陸軍軍官學校高材生。你媽也是挺中意的,你怎麽不願意搭理人家?”
葉朋誠和杜次長以前在同一個部隊,倆家住所又挨得很近。他們經常一起下棋、喝酒,感情很好。
“我就是不喜歡他!爸爸你能不能不說這個,煩死人了!”
“好!不說了。你不是說已經有男朋友了嗎?怎麽不帶回家來坐坐?”
“他執行任務去了,不過很快就回來了。”
“不許騙你爸爸。好了,我也不說了,免得你嫌我囉嗦。趕快下去吃早點,別讓你媽等太久。”
隨著一聲輕輕的歎息聲,葉朋誠走下樓去。
吃過早點,葉晴坐上小七的車,向市中心沙子彎路方向馳去。
“查出敬生藥店老板是誰了沒有?”
剛上車,葉晴就迫不及待地問起小七來。
陳小七是她家裡的遠房親戚,林朋誠將他從部隊調回來當自己的司機。由於小七處事機靈,身手又好,葉晴有什麽事總愛找他。
“是一位叫林尚方的老板開的藥店。”小七答道。
“那位男孩是他什麽人?”
“那個男孩叫林虎,好像是林尚方的親戚,剛來重慶沒多久。”
拐過幾個路口,小七將車開到了敬生藥店門口。
葉晴放下車窗。看到藥店一樓裡,林虎正在和兩個警察在爭論些什麽。旁邊還站著一個夥計,手足無措,不知怎麽辦好。
葉晴交待小七停好車,
便走進藥店。 “林老板不在家,我不能讓你們上二樓。”
林虎雙手攔住這兩名警察,很是焦急,眼中冒著怒火。
“我們收到舉報,說藥店私藏槍支。現在我們要上樓檢查,你再不讓開就以妨礙公務抓你到警署去!”
叫囂的正是北岸警署那位胖警察,他一邊威脅著一邊想推開林虎。
黃大標被槍殺一案,經過林尚方出面多方打點,這事才壓了下去。考慮到聯絡點的安全問題,林尚方打算將藥店搬到另外的地方。今天,林方尚帶著林冰去市區去找新的房子,沒想到胖警察卻找上門來了。
韓勇始終沒有放棄對敬生藥店背後那位神秘人物的追查,盡管局長以證據不足已命令他對該案中止偵查。今天,胖警察也是奉韓勇的命令前來藥店再次進行檢查,沒想卻碰上了葉晴。
“什麽回事?你們家林老板呢?”
葉晴剛走進藥店門口,就聽到林虎和胖警察的對話,也大概明白了什麽一回事,山城一些黑警察欺壓平民百姓的事她以前見多了。
“你是什麽人?我們警察在執行公務,你最好不要多事!”
胖警察看到藥店走進一個女人,衣著光鮮,氣質不凡。他便知該女子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心生警惕,停下手來走上前喝道。
“放你那雙狗眼亮一點,知趣的話趕快走人!”
葉晴拿出證件在胖警察面前亮了一下,冷冷地對他說。
胖警察看了一下證件,臉色馬上一變。他知道軍統的人惹不起,趕緊跟另外一個警察灰溜溜走了。
民國時期警察日常工作基本上隻查煙館、抓小偷,對於案子根本沒有能力去破。警局各部門、單位的主管人員,除總務科與消防大隊之外大都由軍統特務擔任。對於軍統特務的手段他們也是領教過,遠遠看到都要退避三舍。
見到兩名警察走出藥店,林虎終於松了一口氣。他走上前正要準備對葉晴答謝。
“你是林虎吧!我跟你們林老板認識。有點事想找你了解一下,方便嗎?”
葉晴換上笑容說道。
“嗯……,那好吧!”
林虎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他見葉晴一開口就叫出他的名字,一定是林叔公的熟人。而且剛剛還欠了人家一個人情,也不好拒絕。
“我們到對面茶樓坐著慢慢談,別影響藥店裡的生意。”
葉晴看到對面有間茶樓便對林虎說道。
林虎和店裡的夥計交待了一下,跟葉晴來到對面茶樓二樓坐下。
葉晴點上一壺茶,並叫上一些果盤和點心。
“小弟,您不用拘束,先吃些點心。姐姐我叫葉晴,是林老板的朋友。”
葉晴給林虎倒了杯茶。為了消除葉虎心中的疑慮,還編了個理由說道。
“今天這事就多謝您了!”
林虎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他總覺得這個漂亮的姐姐在那裡見過,但還是記不起來。
“你和他認識嗎?”
葉晴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相片,相片上是肖天浩。
林虎接過相片,看了看,有點驚訝道:“你認識秦哥?”
“嗯,他是我的朋友,我現在正在找他。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嗎?”
“他叫秦天。”
林虎脫口而出。生性憨厚的他根本沒懷疑到葉晴居然連自己朋友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老家住在那裡?”
葉晴心裡一喜, 趕緊接著問。
“黃龍山腳下的楊家坪。”
肖天浩本來叮囑過林虎,不要隨便和外人提起以前的事。但林虎他生性淳樸,毫無心機。見到葉晴她臉面和善,待人熱情,又幫了他大忙,結果將肖天浩叮囑的話都給忘記了。
“秦天,黃龍山腳下……。”
葉晴眼中一亮,心裡默默暗道。
“姐姐您找到秦哥,記得讓他回來看看我們。”
林虎沒注意到葉晴的表情。心裡在想,為什麽秦天走後一直沒有回來找他?難道他出了什麽事?
“會的,改天我再過來拜訪問林老板。”
葉晴回過神來趕緊應道。
走出茶店,葉晴心情放松了許多,這幾天心中的疑團也瞬間煙消雲散。
“肖天浩,你這個王八蛋!竟然騙我,看回頭我怎麽收拾你。”
一想到肖天浩那張熟悉的笑臉,葉晴心中的氣又不知從那裡消。
坐上車,葉晴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秦天”、“黃龍山腳下”、“手上沒傷”等一條條浮出水面的線索,再加上他身上那種熟悉的氣味,已讓葉晴確定那晚和她在一起吃火鍋的男子就是肖天浩。
“為什麽肖天浩他要借用肖天霖的身份?難道他真的與地下共黨有什麽瓜葛?”
“算了,先不想這麽多了,禮拜日見面時再試探他一下。”
知道了肖天浩的秘密以後,葉晴心裡也踏實了許多,那種失而復得的歡喜讓她暫時忘記了肖天浩所處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