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園子壩戲院。
肖天浩來到這裡時已是下午時分了。戲院外面是農副產品市場,這時市場裡的人越來越多了,各種叫賣聲、爭吵聲、笑聲、閑談聲、討價還價聲交織在一起,為市場增添了許多熱鬧的氣氛。
肖天浩知道老葛那間鋼琴行的地址,但他從來不會貿然前去。發生了這麽多事,琴行也有可能被軍統特務盯上。而且,與老葛約定的聯絡方式也不允許他這麽做,這也是為了雙方的安全著想。
肖天浩用手壓低了帽沿,穿過人群,走到戲院圍牆外面一棵老槐樹旁邊。圍牆上面貼著各式各樣的廣告,還有戲劇公演的海報。
肖天浩注意到了一棵老槐樹前的牆壁上花花綠綠貼著彩票預測圖紙。其中,有一張張貼在上面的紅色彩票預測圖紙,紙面還比較新,應該是這幾天才貼的。
圖紙上方用黑墨寫前“諸葛斷碼,百發百中”幾個大字,下方是一組接一組的四字碼。
民國時期彩票有公益的,也有賑災的,樣式比較多。一些彩民在開獎前,也總喜歡跑到戲院牆壁上看彩票號碼預測圖紙。彩民們都在想,說不定哪一天運氣來了,大獎也能砸在自己的頭上。
這張“諸葛斷碼,百發百中”的彩票預測圖紙是老葛與肖天浩約定的一種特殊的聯絡方式。
紅紙黑字表示情況正常。最上方的一組數字表示張貼的時間,最下面一組的數字表示接頭會面的時間。如果出現異常或危險情況就用白紙黑字,表示暫時中止聯絡,等待聯絡。
當然,有時候如果老葛他們有事無法脫身需要更改見面時間時,也可以在最後一組碼下方另外加上一組碼。但一般這種情況不會出現,除非情況緊急。
看到牆上張貼的這張紅色彩票預測圖紙,肖天浩松了一口氣。目前至少能判斷出老葛還是安全的,自己還可以與黨組織繼續聯系。
“後天接頭?”
肖天浩看著最後一組碼數字,又悄悄地觀察了戲院周圍的人群,心裡還是有點不安。
從高空墜機的事件來判斷,自己在北岸站臥底的身份應該是暴露了。以薑豐這隻老狐狸的手段,就可能順著他這條線來查找自己的上線。雖然老葛目前處於安全狀態,但這也是在他沒有出現的前提下,如果他出現了,誰又保證老葛會不會出現暴露的危險?
“老葛要求接頭的時間這麽緊,應該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肖天浩想了一想,還是要決定冒險與老葛見一面,至於見面的方式,他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
坐著公共汽車回到沙子彎路時,天已經快要黑了。
肖天浩正在滿腹心事地朝著敬生藥店走去時。
“紜紜!
忽然,耳邊響起了的兩聲槍聲。肖天浩感覺到這槍聲是從敬生藥店裡傳出來的。
“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有槍聲?”
肖天浩心急如焚,加快了腳步上前推開了藥店大門,
店裡的那名夥計可能被槍聲嚇壞了,站在藥店櫃台的角落一邊,戰戰兢兢、面無血色。
這槍聲是從二樓傳出來的,肖天浩知道肯定是林虎他們可能出事了。
他倚著樓梯口慢慢往上移動。走上二樓。打開客廳大門,他看到一具男人的屍體正臥躺在客廳中央的地板上,旁邊是一攤血跡。
臥室房間門口前,林虎手中還拿著自己那支勃郎寧手槍,面色蒼白。
肖天浩進來時他才醒過神來。畢竟林虎還是個孩子,第一次親手用槍殺死了一個活人,心理上一下子難於接受。
林虎旁邊站的是林冰。她的上衣已經被扯破,露出了白皙的前胸。她手抓著衣領,眼睛木木地看著地上的屍體,藍色上衣上面還留有濺射在上面的點點血跡。
肖天浩趕緊上前去拿下林虎手中的槍。接著他走到這具男人屍體前面,蹲下來仔細觀察。
“咦?”
肖天浩一驚,他知道這事情麻煩了!
地板上躺著的男子竟然是他在上海餐廳見過的警員黃大標。肖天浩用手按了按黃大標脖子的脈搏,發現人已經死了。
林虎竟然殺死了一名警員,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家中。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肖天浩轉臉看林虎問道。
“這個混蛋欺侮我姐姐。”
林虎這個時候已經恢復了鎮定,聽到肖天浩的問話便氣憤地說道。
肖天浩轉過頭,聞到黃大標嘴裡還有酒後的余味,知道是這混蛋肯定是白天在林冰面前吃了癟,晚上趁著酒瘋想強暴林冰,被林虎發現之後,衝動之下從床頭找出自己的槍殺了他。
“怎麽辦?”
見到林虎和林冰倆個人都在看著自己,肖天浩馬上冷靜了下來。
他知道這事情必須馬上想辦法解決。雖然現在死的是一個壞警察,而且是一個強入民居,意圖強暴弱女子的壞警察。但警署內部官官相護,草菅人命的事肖天浩見多了,他可不奢望會出現一個包青天為他們主持正義。
“不要怕,也不要緊張!你們聽我的。”
肖天浩站起一臉鎮定、堅毅,告訴他們不能自亂陣腳。
“秦哥,我們都聽你的,怎麽做?”
林虎聲音沉穩了許多。
肖天浩知道死了一個警察的嚴重後果,也知道有人報警之後警局的人很快就要來了。但他一定不能亂,也不能退縮。爺爺將林虎交給了他,他就要保護好林虎,這是一個男人的承諾。
肖天浩從林虎的旁邊撿起那兩枚彈殼,想了想,又走到二樓後面陽台邊觀察了一下。他注意到陽台對面十米左右有一幢兩層高樓房,樓房頂上是天台。
看到對面樓房空蕩蕩的天台,肖天浩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馬上有了主意。
“林虎,你趕緊到房間裡面抱出棉被和枕頭。”
“林冰,你馬上到一樓關上店門,安撫好店內的夥計。”
肖天浩心中有了主意之後,趕緊向林冰和林虎下指令。
林虎、林冰也不知道肖天浩接下來要準備做什麽。但看到肖天浩沉穩、鎮定的表情,知道他有了應對的辦法,也再不像剛才那樣六神無主了,馬上行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