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街燈昏暗。
午夜的和平街道上行人稀少,地面上一些紙屑被風吹起,在空中亂舞。呼呼的北風在樹梢間刮過,猶如嬰兒一般的哭泣,令人心顫。
這時,一個微胖的人影從街道上走過,匆匆地拐進一個小巷。他來到一間裁縫店門前,然後,摘下頭上的黑色氈帽,稍微觀察了一下四周,便勾起手指有規律地敲響了裁縫店的木板門。
“吱”的一聲響。木板門打開一半,門縫裡出現出的是一張削瘦、略顯蒼老的臉。他是山城地下黨聯絡員劉明。
“老李,快點進來!”
劉明略微朝巷口外面打量了一下,見沒有什麽異常,便將門打開。
“路上沒有人什麽人盯梢吧!”
劉明遞給老李一根煙,可能是天冷的原因,點了幾次火柴才點著。
“沒有。你怎麽發出接頭的暗號了,是出了什麽事嗎?”
老李猛吸了一口煙,有些焦急地問道。
按照他與劉明的約定,這幾個月兩人盡量不要見面。如果有重要的事也可以通過死信箱傳達信息,沒想到劉明昨天卻給他發了接頭的暗號,看來劉明這裡是有什麽突發的事情發生。
“對,這一次的事情還是比較嚴重。你可能要暴露了!”
“暴露?你得到什麽情報了嗎?”
老李聽了老劉的話,將煙頭一掐,臉上現出了凝重的表情。
“北岸支部的交通員給我帶來了情報。說到軍統總局收到他們潛伏在我方內部特工人員的情報,正在清查潛伏在總局的臥底睡冰。”
“怪不得……。”
老李自言自語道。
最近,軍統戴笠辦公室門前,情報、電訊還有行動組的負責人屢屢出現,讓老李感覺到總局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發生。接著,檔案室又以調查家屬信息為名,讓每個人提供家庭的具體信息。後來又派人對家屬進行了調查。雖然這一次的調查表面上看,只是對內部人員進行的一次常規性安全檢查,卻讓老李聞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老李通過打聽和細致的觀察,發現這一次調查的范圍主要集中在總局中具有南京戶籍和南京口音的人員上。這讓他感到了危險在慢慢向他移近。
就在老李準備與組織請示是否撤退時,沒想到又得到了一個令他匪夷所思的消息。
軍統行動處在南岸碼頭抓到一名潛伏在總局多年的共黨臥底,而且從他家中搜查出共黨的密碼本。而這人就是具有南京口音的溫勇。
老李與溫勇在同一層樓辦公,交往多年,彼此很是熟悉。他知道溫勇好色愛財,而且還在外面養著兩個女人。為了這兩個女人他還將自己的發妻送回到老家去。雖然地下黨人員為了潛伏工作的需要,有時會給自己塗上一層保護膜。但像溫勇這樣經常出入青樓、拋棄發妻,品德敗壞的人怎麽可能是地下黨臥底人員呢?
老李經過再三思考後,得到的結果是組織可能是為了掩護和保全自己,移花接木,將敵人的目標轉移到溫勇的身上。
想到這裡,老李便問劉明:“你聽說到前一段時間,在南岸碼頭髮生的一場槍戰嗎?”
“聽說過了,好像在這場槍戰中我們有兩位同志犧牲了。”
“其實,這一次的行動是針對我的一次抓捕行動。”
“針對你的行動?”
劉明聽了老李的話,顯得比較驚奇。
“對!軍統這次的抓捕行動已經結案。在上報材料中,內容是潛伏在軍統的共黨特工拒捕被當場擊斃。而且,參加這次抓捕行動的軍統人員都領到了獎金。
”“問題是,你一點事都沒有,難道他們抓錯人了?”
“我猜測是這是組織得到情報,為了掩護我,針對軍統的計劃策劃了一次行動。雖然最終結果,已經將軍統的行動目標轉移到了另外一名軍統人員的身上,但為此也犧牲了我們一們同志。”
“這樣看來,你目前的處境還是安全的。本來,這一次接頭我是想和你商量是否請示上級,安排你的撤退問題。”
劉明聽了老李的話,心裡松了一口氣。
“組織既然為了掩護我付出這麽大的代價,我當然不會為了個人安危考慮撤退的問題。現在令我疑惑不解的是,軍統在行動結束後沒有像往常一樣入檔進行保密,反而還大張旗鼓地慶功發獎金。戴笠這樣的安排,的確出乎我意料之外。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我還是不放心啊!”
抓捕溫勇這名地下黨潛伏人員的行動,存在著不少的疑點。自己都能看得出來其中的端倪,難道狡猾狠辣的戴笠就不能看出這其中的疑點嗎?可問題是,他這麽做到底是抱著什麽樣的目的呢?這也是老李擔心的地方。
“你想想看,有沒有可能是戴笠故意放的煙霧彈,讓你放松下來,找到證據再對你下手?”
劉明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便對老李說道。
“也有這種可能。但現在這也只是我們的推測而已。組織為了讓我能蟄伏在敵人的心臟, 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也就是為了在關鍵的時候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不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堅決不能輕言撤退。現在我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的潛伏工作,靜觀事態變化,以不變應萬變。”
盡管老李知道自己的處境並沒有脫離危險,但潛伏的工作本來就在刀尖上行走,只有冷靜慎密行事,才能活得更久。
“我這邊出現了一件令人費解的事情,楊翠花她失蹤兩個多月了。”
劉明說完臉色有些黯然。
“你讓其他同志找過沒有?”
老李知道楊翠花是劉明的愛人,也是山城地下黨的交通員。
“找過了,她是在一次執行任務中失蹤的。我懷疑她已經被捕了”
“出事後,你有沒有轉移住處?”
“已經轉移了。我也安排其他同志在我住處附近觀察了一段時間,可是,從來沒有可疑人員出現過。我在想,楊翠花她並沒有叛變革命,但不知道她現在是死是活?”
“前一段時間,山城地下黨遭受到敵人的清洗,很多同志都犧牲了。但我們一定不能倒下,只有繼續他們沒有完成的革命事業,才能對得起犧牲的同志們。”
老李將手按在劉明的肩膀上,安慰他道。
“這一段時間,我就不再跟你接頭了。畢竟你我這兩條線現在都存在著暴露的風險,有什麽事我就通過死信箱給你傳達。”
“好!要保重!”
老李出店門時,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對視了一眼。
昏暗的巷口中,老李微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