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酒菜端了上來,沐長風自修煉以來,對食物的需求漸漸減少,倒是酒癮大了不少,見了那燒刀子,立時倒了一碗一飲而盡。
然而這酒雖是土釀,入口卻極是辛辣,就如刀子在五髒六腑攪動一般,饒是他已晉旋照之境,仍不免被辣得渾身發燙,過了許久,才又有一股暖流湧了上來,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他連喝了幾大碗,又把葫蘆也裝滿,這才心滿意足,抬頭去看時,只見桌上的菜根本動都沒動,龍美麗四人只是盯著他喝酒。
“你們怎麽不吃?”
龍美麗沒好氣道:“人肉做的,怎麽吃?”
“不是還有素菜嗎?”沐長風疑惑道。
龍美麗瞪了他一眼,“都是沙子!”
沐長風嘗了一下,果然,一口菜裡面至少有半口沙子,很是難以下咽。不過他自小就在夥房長大,生活困苦,也沒有太過在意,又吃了一口道:“不吃的話,明天沒有力氣趕路。”
此言一出,龍美麗主仆仍是沒有動靜,康罐兒卻是立即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唐等等見龍美麗不吃,於是從包袱中拿出乾糧道:“小……小姐,你……吃些乾糧吧。”
然而她此言一出,整個酒館靜了下來,所有人緩緩停了下來,然後不知誰“噗嗤”一聲,整個酒館立即炸了起來。
“看起來挺好的,原來竟是個結巴!”
“喂!小結巴,過來跟我吧,那小子瘦皮猴似的,跟他可滿足不了你。”
“就是就是!快到大爺這裡來。”
這些人本就是粗俗不堪,見四人中只有沐長風一個男人,自覺人多勢眾,嘴裡的話也就越來越難聽,更有兩個漢子借著酒勁走到唐等等的身邊,伸手就要去抓她。
沐長風臉色一沉,緩緩放下酒杯,放在桌上的左手緩緩燃起一絲黑氣,正要出手之時,旁邊忽有一個戴著鬥笠的男人跳了過來。
他一手一個,直接捏住兩人的脖子,輕輕一甩,直接將兩人摔了出去。
“一群惡心的玩意,還讓不讓人喝酒了。”
眾人本來還要看戲,見是他出手,紛紛轉過頭去,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只是眼神很是怪異。
見場面恢復下來,男人輕輕拍了拍手,醉眼朦朧地走到沐長風身邊道:“朋友,別害怕,這群人就是這個德行!都是這裡的獵戶,其實也沒什麽壞心眼的。”
沐長風本來還要發作,見有人援手,左手黑氣立即消失不見,起身稱謝道:“多謝,我差一點沒控制住。”
男人一愣,問道:“沒控制住什麽?”
沐長風搖了搖頭,“沒什麽,既然是普通的獵戶的話,那麽也沒有必要出手教訓他們。”
“哦?”男人又是一愣,上下掃了沐長風一眼,低聲道:“朋友,你是修真者?”
“是。”
男人身子搖晃不止,接著酒勁低聲道:“什麽境界?”
一般來說,若非親近之人,別人是不會來問境界實力之類的問題,畢竟是天下之大,什麽人都會有,若是輕易說了,難免會遭人算計。
然而沐長風卻好像根本沒有這點顧慮,脫口而出道:“旋照。”
似乎是沒有想到沐長風會真的回答,又似乎是驚訝於他的境界,男人搖了搖頭道:“朋友,別說你不是旋照境界,就算真的是,也不好對付這麽許多人吧。”
他說了一句,竟順著話坐到了沐長風的身邊,
見了桌上的燒刀子,便就自顧自喝了一碗,舔了舔嘴唇道:“朋友,怎麽稱呼?” “沐長風。”
“沐長風,好名字,我叫胡萬道,你哪裡人啊?”
胡萬道一邊問著,一邊又灌了一口,絲毫不知道什麽叫見外。聽得沐長風報了籍貫,他又點了點頭,低聲道:“沐老弟,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些漢子平日就在這陰陽嶺狩獵,慣是見過些妖獸的,你手段再高,也不一定能討了便宜去,有些事能忍則忍。”
龍美麗三人不會喝酒,便就隨便喝些清水,見這胡萬道滿口胡言亂語,便就問道:“那你為什麽還要動手?”
胡萬道哈哈一笑,大著舌頭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別看咱們這站前驛荒涼偏僻,若說以前,那也是陰陽嶺通往寒山城的第一驛站,聽說更久之前妖獸鬧得凶的時候,這裡還是一處要塞呢。”
“哦?那跟你又有什麽關系呢?”龍美麗撇嘴道。
“哼,我胡某人雖是不才,卻是這裡的驛丞,你說關我什麽事?哈哈……”他一邊拍著胸脯,一邊又連連給沐長風勸酒。
沐長風本就是旋照境界,燒刀子雖是辛辣,卻還奈何不了他,當下來者不拒,連喝了幾大碗,這才喘了口氣,問道:“你剛才說的陰陽嶺是什麽地方?”
“陰陽嶺都不知道,那你來這裡幹什麽?”
“為了打敗一個人。”
“哈,老弟又在說笑。算了,不管你來幹什麽,若要繼續往南,便必須得翻過陰陽嶺,它是北疆和中土的界線,陰嶺在北疆,陽嶺就在中土了。”
沐長風微微一愣,“前面便是中土了嗎?”
自打從怪人前輩的口中得知中土一詞之後,沐長風便就對這個地方十分好奇。然而他雖是替龍美麗辦事,龍美麗卻根本對要去的地方提也不提,讓他十分難受。
“對啊。”胡萬道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不過你們是肯定過不去的,就算北方聯盟的那些人肯放你們過去,你們也會被陽嶺那邊的妖獸吃掉……你……
“胡老大!”
胡萬道的話還未說完,外面忽然撞進一個人來,他滿身風沙,臉色煞白,衣角上還沾有點點血漬。
見了胡萬道,來人兩步搶上前來,急急道:“劉兄弟在陰嶺獵殺赤焰豬,不知被什麽東西襲擊了,快……快不行了!”
胡萬道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喝道:“人呢!”
來人看了看沐長風四人,然後指了指外面,“就在外面!”
“還不抬進來!”
來人應了一聲,正要出門時,門口又是衝進四個來——其中兩個人抬著傷者,跟在後面的人手裡拿著兩截斷臂。
沐長風抬眼去看,只見傷口處參差有序,很明顯,他是被什麽妖獸生生咬斷了手臂,然而這妖獸既然有能力咬斷他的手臂,卻不知為什麽沒有吃了他。
“怎麽回事?陰陽嶺上的屏障破了嗎?怎麽又有妖獸越界了!”
胡萬道蹲在地上去問,然而那姓劉的漢子傷得實在太重,還未來得及回答,便就瞪著眼睛死了。
“呼……”胡萬道長出了一口氣,伸手將死者的眼睛撫閉,抬頭問道:“驛館裡還有多少銀子?”
“不到五十兩吧。”
“拿出十兩給他的妻兒。”
“可是,咱們還有許多弟兄,往後……”
“往後的日子長著呢!守著陰陽嶺還怕餓死嗎!”
胡萬道說著又喝了一碗燒刀子,拍了拍沐長風的肩膀,道了一聲告辭,帶著一群人匆匆走進風沙之中。
死者被抬走之後,酒館內就沒了之前的氣氛,沐長風還要再喝,龍美麗幾人卻口稱疲憊,於是匆匆上樓休息。
及至深夜,沐長風正自躺在床上參悟代玄留下的半篇功法,忽覺體內一陣惡寒湧了上來,隻一下便就擾得他全身疲憊無力,腦袋昏沉,幾欲昏睡過去。
“這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