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啪嗒……”
這是運動鞋鞋底跟混凝土撞擊時發出的聲音,這聲音很響,不是正常走路能發出來的,必須先讓鞋跟著地,然後再講整個腳掌“拍”在地上,才能發出這種獨特的“啪嗒”聲。
能走出這種聲音的,要麽是個調皮不好好走路的小孩,要麽是個有心事的人。
盧衡已經在樓梯間裡這麽走了五分鍾了,這五分鍾裡,他一直在樓梯間那塊一平米大小的混凝土台階上繞圈。
“出門沒帶鑰匙?你打電話給我呀,我就在樓下散步呢。”
鄭波沿著樓梯走了上來,看見正在繞圈的盧衡,自然而然的做出了這種猜測。他走到門前,拿出鑰匙擰開了基地的門,自己先走了進去,卻發現盧衡站在原地沒動,問道:“你進來嗎?”
“不,不。我剛吃了晚飯,要出門遛彎,鑰匙我帶著呢。”盧衡從褲子口袋裡掏出鑰匙,向對方揚了揚。
“今天外面空氣不錯,乘著時間早,那幫老太太還沒開始放音樂跳廣場舞,可以多散會兒步。我就不行了,昨天——不對,是今天凌晨搞的那個記錄太嚇人了,公會裡又有一堆人申請,我得趕緊上線忙活,回見。”鄭波笑容滿面,公會發展的成績好壞,會直接體現在他的績效工資上。
等鄭波關了門,盧衡也不再啪嗒了,舉起手,猶猶豫豫的按響了對面的門鈴。
對門上下三間房子裡,目前隻住了一個人,所以開門的自然還是韓輝。他的打扮跟昨天基本沒什麽區別,上衣褲子都沒換,只是看上去更油了一些。依舊佝僂著腰背,一副卑微的樣子。
他看見敲門的人,又習慣性的堆起笑來,說道:“是來拿點心盤子的吧?點心很好吃,盤子我已經洗過了,這就去拿,你稍等一會兒。”
“不,不是,我不是來拿盤子的。”盧衡否認了對方的話,他瞥了瞥屋內,說道,“我能進去嗎?”
“能,能啊!請進,請進。”韓輝把盧衡讓進了屋子裡,自己則跟在後面帶上了門。
一隊二隊的房子構造大致相同,對面有什麽,這裡也有什麽,方向位置呈鏡像分布。不過二隊那兒住的人不少,煮飯阿姨每天來兩次,也會順便幫著打掃衛生,因此顯得乾淨很多。一隊這兒只有韓輝一個人住,就顯得邋遢多了。應該也沒人幫他做飯:飯桌上堆著不少方便麵和外賣的包裝盒。
一隊的客廳也被隔成了許多格子間,其中角落裡的那個格子亮著,那應該就是韓輝的訓練電腦了。電腦桌上擺著一個煙灰缸,裡面立滿了煙頭,有一根煙隻燒了一小半,香煙頭上還閃著一丁點火光,顯然韓輝剛剛就在抽煙,聽見敲門聲,就立刻把煙給掐了。
“我聽鄭波說,一隊上賽季結束有名選手退役了,他用的是哪一台電腦?”盧衡問。
韓輝伸手指向了一個格子間:“他是玩治療職業的,在那個格子間裡訓練。”
盧衡走了過去,一屁股坐了下來。一般而言,每個格子間都是有主的,一個蘿卜一個坑。但這個格子間的主人剛剛退役,現在還在休賽期,肯定沒分配給新人,盧衡用一下不會有什麽問題。
他點亮電腦,拿起耳機掛在脖子上,最後再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隻鼠標,插上了電腦。鍵盤太大,他沒隨身攜帶,但目前電腦上連的這塊用的也還行,就不再挑剔了。
“我想請你指教我一局。”盧衡說。
“指教什麽?”韓輝沒聽清楚。
盧衡敲了敲電腦屏幕:“遊戲,PK,你有空嗎?”
“有,有空,你稍微等一下,我進遊戲。”韓輝點著頭同意了,邊說邊鑽進了自己的格子間裡。
幾分鍾後,兩人出現在了競技場中。盧衡這邊自然用的是自己的大號,韓輝那邊用的則是一個忍者,ID叫浪子。五六年前,興奮劑醜聞還沒爆發時,他也是玩忍者的,但ID不是這個,他換號了。這也不奇怪,他連自己名字都改了,換個號再正常不過。
忍者這個職業分為兩個流派:丟飛鏢的鏢忍和用忍刀的刀忍。前者是遠程職業,多法術傷害,主屬性智力。後者是近戰,多物理傷害,主屬性力量。過去韓輝玩的是鏢忍,現在也一樣,走的還是這個流派。
第一局打了兩分鍾,盧衡敗北。在這一局遊戲中,盧衡開局就猛打猛衝,打的非常不合理,被韓輝準確的抓到了一處破綻,失了一個大先手。再往後盧衡逐漸的冷靜了下來,開始尋找反擊的機會。但直至終盤,盧衡都沒能找到一絲破綻,在發現這一點後,他便不顧一切的莽了幾波,但每次都只是加速了自己的死亡。
在過去,這就是韓輝的風格:極其嚴謹,注重防守,不露破綻。特別在當他拿到優勢時,這種風格讓他極難被翻盤。
“再來。”盧衡拍了一下鍵盤,說道。
第二局用時更長,一直打到了三分半,但結局沒有改變,盧衡依舊輸了。
“再來。”
……
一刻鍾的時間,雙方打了五把,盧衡輸了五把。死法都差不太多:都是抓住破綻,然後一波打死。
第五把過後, www.uukanshu.net 盧衡不說“再來”了。他摘下眼鏡,望著韓輝那邊,大聲問道:“你既然有這樣的實力,為什麽要用興奮劑?你當年的水平只會比現在更高,絕對的一線水平!為什麽?為什麽啊?!”
韓輝沉默了,他又夾起了煙灰缸裡的那根煙頭,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因為林嘯,我被他打怕了。在遊戲開服的第一年我們就認識了,私下裡打過很多很多場,我輸得太多了,所以特別想贏他一次。”
林嘯,現役的四位六邊形戰士之一,也是最早的六邊形戰士,第一賽季就已經成名,現在已經過了黃金年齡,是個二十七歲的老將了。看上個賽季的表現,頗有些英雄遲暮的感覺,不少人猜今年會是他的最後一年。
“其實總共我也沒用過幾次藥,第一賽季常規賽能跟林嘯碰兩次,季後賽一次,第二賽季一次,想用第二次的時候,就被抓了。其他時候我真的沒碰過那東西,也沒必要碰。”韓輝又狠吸了一口煙,自嘲的笑了笑。
“你靠這種手段,就算贏了,又能證明什麽呢?”
“誰說不是呢,我自作自受。”韓輝把煙頭暗滅在煙灰缸裡,“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吧。在戰隊裡,我算是半個陪練和半個助教,平時會幫教練組做一些基礎性的工作。你的電子簡歷我看過,也是我把你推薦給高詢教練的。”
“你進攻打的很好,很有靈性,是個好攻擊手。但你的防守很爛,爛到家了,你這種防守,在聯賽裡會被打成篩子,會成為隊伍的突破口的。如果你不嫌棄,這方面我可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