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cāo也知道若再堅守陳留,此戰想要取勝,怕是不易。
如今有投石利器用於守城,陳留尚可堅守,然而城外的荊襄大軍一改原本的強攻之態,反而分兵襲擾兗州各地,曹cāo無需多想便知若大軍依舊固守不出,兗州怕是要四處烽煙了。
就算強撐陳留不破,待至嚴冬荊襄大軍退避之時,曹cāo治下的兗州怕是數年難以恢復往rì繁華。
每每想到此處,曹cāo都會恨的咬牙切齒,時至今rì曹cāo終於明白龐山民為何但凡開戰,總將戰場選擇在別家諸侯的土地之上,如此一來荊襄軍馬就算不能一舉破敵,也會給對手留下一個傷痕累累的爛攤子。
郭嘉見曹cāo陷入思索,亦暗歎一聲。
當下的陳留局勢若是有一絲勝算,郭嘉也不會勸曹cāo退出陳留,並非是曹營軍勢不盛,而是荊襄太過詭譎,接連數rì龐山民於陳留城下調兵遣將,郭嘉於城頭看過之後,依然摸不清荊襄軍馬用兵之脈絡,如此敵手,前所未見。
數rì來荊襄攻城,並不狠辣,其除犀利器械調動頻頻外,龐山民似乎不疾不徐,從未想過強攻陳留,郭嘉往rì用兵所遇敵手,在有著如此巨大優勢的形勢下,早就聚集大軍恃強凌弱,強奪城池了,而龐山民卻於城下調戲的陳留守軍數rì,又調轉兵鋒,禍亂兗州……
就連郭嘉也不清楚,對面那穩坐陣中的龐山民究竟在想些什麽……
曹cāo沉吟許久,一臉苦澀,賈詡見曹cāo已有退兵之念,卻礙於丞相威嚴,難以開口。
賈詡心中隻盤算片刻,便輕咳一聲道:“丞相,奉孝所言極是,如今陳留對丞相而言,宛如雞肋,棄之可惜,食之無味……”
曹cāo聞言,目視賈詡半晌,對賈詡道:“若曹某離去,兗州必被荊襄所得,曹某麾下於黃河以北之地,僅余青,徐……”
曹cāo這般說辭,令賈詡心中暗歎,遭荊襄軍馬重重圍困,陳留城中難以知曉外界戰況,徐州境況如何,賈詡亦不知曉,司馬懿與程昱雖智謀不俗,然而與諸葛亮做過對手的賈詡深知,那二人面對困難,怕是同樣不小。
想到此處,賈詡便將心中顧慮道出,言如今尚不知徐州戰勢,如今司馬懿雖馳援徐州,然而先前戰報曾言,於禁已被荊襄所擒,徐州曹營軍中上將,僅余張郃,樂進二人,若是尋常對手,此二人應對自然綽綽有余,然而諸葛亮麾下關羽武藝,世人皆知,那魏延可擒於禁,想必能耐也不能小覷,如此看來,徐州的戰況恐怕也不會太過樂觀。
一旦徐州失陷,曹軍便要面對荊襄軍馬兩面合圍,屆時恐怕戰局會變得更為艱難,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聽從郭嘉建議,突圍而出,與司馬懿所率軍馬合兵一處。
如此一來,曹軍兵力幾近十萬,尚可與荊襄大軍正面一戰。
賈詡說罷,曹cāo微微點頭,只是對於陳留堅城,曹cāo心中不舍。
自曹cāo從陳留起兵,原本的陳留小城已發展到了如今這般規模,其城防比之許都,鄴城等地亦不遑多讓,作為黃河以北的曹軍重鎮,又經歷過十余年的戰火洗禮,曹cāo從未想過會有將此城拱手讓人的一天。
皺眉思索許久,曹cāo長歎一聲,對賈詡道:“曹某亦明白君子不立桅檣之下,只是若突圍而出,將此城讓予荊襄,曹某不知rì後還有無機會,再立於這陳留城頭……”
曹cāo之言令一眾將校盡皆黯然,丟城容易,奪城困難,以荊襄強勢,想要複奪城池,更是難上加難。
若就這般向荊襄低頭,倉惶突圍,不僅曹cāo心中不甘,軍中不少將校,亦不願放棄陳留,張遼思索片刻,上前數步,拱手拜道:“丞相,張某願出城與敵死戰,若遼戰死,丞相再退也是不遲!”
“末將亦願死戰!”
張遼說罷,許褚緊隨其後,對曹cāo道:“許某大可與敵搏命,就算荊襄五虎之流,許某便是拚不下其xìng命,讓其重傷,卻可做到!”
夏侯兄弟聞言,亦於曹cāo面前請戰,見軍中上將仍有一戰之心,曹cāo頗為欣慰,正當允其出城,卻聞郭嘉歎道:“諸位便是可敗五虎,卻難解陳留之圍,若嘉圍猜錯,龐山民適才已分兵掠兗州各地,爾等拚上xìng命,卻無關戰局,有這大好力氣,還不如保丞相安危,突圍而出!”
郭嘉之言如一盆冷水,澆醒諸將。
就算可不計代價,殺傷五虎,然而城外荊襄數萬軍馬之圍,卻是難解,曹cāo聞郭嘉之言,清醒不少,對諸將道:“奉孝言之有理,於曹某心中,諸位安危比之陳留一城,重要許多,若可一鼓作氣,突圍而出,卻保全了曹某麾下將士xìng命,即便曹某心中再不舍陳留,也願做了這筆買賣!”
曹cāo說罷,諸將皆感動不已。
又與郭嘉,賈詡二人商議片刻,曹cāo便下城頭,於城中教場點兵,不多時候,城中數萬軍馬聚於教場,得知曹cāoyù突圍而出,軍中將士皆驚愕不已。
就這般將陳留讓給荊襄?
陳留城池堅固,應當尚有一戰之力。就算對面荊襄軍馬再怎麽強勢,可眾多曹軍隻守禦城池,當綽綽有余……
於高台上觀教場之上將士們神sè,曹cāo頗為欣慰。
雖戰事不順,然而麾下士卒戰意未消,如此一來,曹cāo更不願這些忠心耿耿的士卒為他一時意氣而枉死沙場,
並未與士卒言明利害,曹cāo便命營中諸將點齊本部兵馬,不多時候,陳留城南門大開,張遼一騎當先,率本部軍馬衝出城池。
得知曹軍出城,龐山民大為驚訝,隻思索片刻,龐山民便召張飛,馬超二人,各引一軍,往陳留南門方向而去,龐山民心中疑惑,想要看看曹軍到底打算做些什麽。
莫非曹cāo按捺不住,yù與荊襄決一死戰?
雖之前已遣黃忠引軍出征,肆虐兗州,可曹cāo不當這般耐不住xìng子才是,想到此處,龐山民忙召周瑜,龐統二人同至,對二人道:“二位以為,曹軍這般舉動,是何打算?”
龐統聞言微微皺眉,馬超,張飛二人離去已有段時間了,可陳留南門方向居然未傳來喊殺之聲,正冥思苦想間,龐統便見一斥候飛馬而來,言曹軍似無交戰之念,那張遼出城布陣之後,便待其城中大軍緩緩而出,這會兒功夫,已有數萬曹軍出了陳留城,二位將軍皆不知曹軍打算,所以勒令軍馬,並未與曹軍交戰。
龐山民聞言,嘖嘖稱奇,對龐統,周瑜二人道:“二位與龐某一道去南門看看那曹cāo到底打算做些什麽……”
龐山民說罷,催馬而行,龐統與周瑜二人緊緊跟隨,不多時候,三人便至陳留城南馬超軍陣之中,見曹軍仍源源不斷,出城而來。
曹軍若出城一戰,龐山民不會感到意外,只是看到從城門而出的那一車車的輜重卻令龐山民大感詫異。。
見敵營之中“曹”字帥旗,龐山民忙召斥候道:“汝且做龐某信使,往曹營一行,問問曹cāo到底想要做些什麽!”
斥候聞言,拍馬便往曹營而去,周瑜思索片刻,便對龐山民笑道:“其軍中多輜重,曹cāo想必是要放棄陳留,山民,你此番親征,倒是逼得曹cāo其城而逃了,這般本事,當真厲害!”
龐山民聞言,若有所思,抬頭再望曹軍大陣,卻見曹cāo攜數將飛馬而出,行至其大陣之前,曹cāo朗聲對龐山民道:“唐侯且來答話!”
龐山民不作猶豫,召馬超,張飛二人一道上前,於曹cāo數丈外駐馬,對曹cāo道:“丞相好興致,不穩守城池,居然有暇出城與龐某談天說地……”
曹cāo聞龐山民調侃,眉頭微皺道:“曹某yù引軍歸去,這陳留便讓予荊襄。”
龐山民聞言,愕然半晌,待回過神來,卻見曹cāoyù轉身離去,龐山民見狀忙對曹cāo道:“丞相且慢,陳留固若金湯,丞相為何說走就走?龐某至陳留尚不足半月,還未討教丞相本事……”
龐山民言辭雖然誠懇,可曹cāo卻隻當龐山民調侃與他,怒氣衝衝的調轉馬頭,對龐山民道:“唐侯還yù阻曹某歸路?曹某麾下兵馬數萬,可不懼唐侯挑釁!”
龐山民見狀便知曹cāo會錯了意,搖了搖頭道:“龐某乃真心請教,丞相如今尚有一戰之力,卻不戰而逃,如此行事著實令龐某困惑不已。”
曹cāo聞龐山民之言,神情稍霽道:“曹某已知唐侯禍亂兗州,陳留孤城一座,為保全兗州百姓,曹某隻得讓步……”
龐山民聞言,先是一愣,繼而笑道:“假話……丞相可命毒士屠城,卻又要保兗州百姓平安,這連番舉動,自相矛盾,莫非丞相大徹大悟,yù愛民如子?”
曹cāo身後賈詡聞言,面sè通紅,催馬上前道:“兩軍交鋒,當不擇手段,賈某所為與丞相無關!”
龐山民目視賈詡,原本淡然的目光也變得yīn寒起來,冷哼一聲,龐山民對賈詡道:“若非文和先生,龐某根本就不來兗州!曹軍遭此大難,皆拜先生所賜,龐某還有許多手段,未曾用到,在龐某得天下前,先生當好好活著,終有一rì,龐某定將先生千刀萬剮!”
龐山民雙目如電,賈詡亦不閃不避,與龐山民冷冷對視,郭嘉見狀,亦上前數步,對龐山民道:“唐侯是yù與我大軍交戰,還是yù放我等回去?”
龐山民聞言,將目光從賈詡面上移開,再看郭嘉,輕歎一聲道:“奉孝,賈文和先前毒計,你也苟同?”
郭嘉聞言微微一愣,半晌之後,點了點頭,對龐山民道:“若山民得天下,可將郭某也千刀萬剮!”
龐山民聞郭嘉此言,苦澀一笑道:“奉孝何時變得這般冷血?”
“此非敘舊情之地,還請唐侯自重!”郭嘉說罷便一聲不吭,曹cāo見狀,再度開口問道:“唐侯yù戰?”
龐山民聞言搖了搖頭,對曹cāo道:“既然丞相執意離去,龐某自然不會阻撓,長路漫漫,還望丞相珍重!”
龐山民說罷,調轉馬頭,歸返陣中。
不多時候,南門外的荊襄軍馬退了個乾乾淨淨,曹cāo數萬軍馬浩浩蕩蕩,離了陳留,待rì暮時分,探馬回報曹軍徑往徐州而行,已離陳留十余裡外……
龐山民得知曹軍盡皆歸去,便命荊襄軍馬入陳留城,另遣斥候飛馬往徐州而去,急報諸葛亮陳留已得,無須再與曹軍周旋。
荊襄大軍入陳留城,並不擾民,如此舉動也讓陳留城中百姓安下心來,百姓多以為之前賈詡屠城許都,荊襄必有報復,然而如今見荊襄將士,紀律嚴明,秋毫無犯,心中對於陳留易主之事,也再無抵觸。
已佔陳留,便可徐圖兗州,龐山民大犒三軍,酒宴之後,留龐統,周瑜二人議事。
既得陳留,龐山民自然得隴望蜀,yù一鼓作氣,拿下兗州全境,如此大事,龐山民自然想要征求二人意見。
龐統聽聞龐山民打算,連連叫好,yù從兄長手中再得重任,而周瑜卻眉頭緊鎖,思慮半晌,對二龐道:“二位就不擔心曹軍去而複返?”
周瑜說罷,龐山民心頭一凜。
此番曹cāo盡起河北兵馬,渡河一戰,雖接連遭荊襄狙擊,然而卻未傷及根本,曹軍此番往徐州方向而去,定然是與司馬懿所率軍馬匯合,諸葛亮麾下兵馬勢單力孤,難對曹軍形成阻礙。
且龐山民已令諸葛亮回軍壽chūn,也就是說,徐州一地,所屯曹軍十萬之眾。
還有月余便要入冬,龐山民一直以為,曹cāo定然會於嚴冬時分,歸返河北,然而這月余時間,十萬軍馬無論對於兗州抑或壽chūn,皆是威脅。
想到此處,龐山民頗為感慨的看了周瑜一眼,拱手謝道:“龐某得意忘形,倒讓公瑾見笑了。”
周瑜聞言笑道:“瑜只是猜想曹軍動向,中與不中,尚未可知,或許曹cāo心灰意冷,歸返河北也大有可能!”
“今rì與曹cāo陣前答話,曹丞相看樣子並不像是心灰意冷。”龐山民聞言微微搖頭,對周瑜道:“且曹cāo心志堅忍,此番我等奪陳留兵不血刃,曹cāo又怎會不思報復?”
龐山民說罷,龐統亦連連點頭,思索許久,若有所得道:“若其合兵一處,十萬大軍可去而複返,如今陳留已得,兗州皆遭我荊襄兵鋒所指,黃老將軍亦無須如之前計劃,禍亂兗州郡縣,如此一來,曹軍若合兵之後,大有可能前來攻城!”
周瑜聞言卻頗為不解道:“瑜與士元看法大不相同,曹軍若之前便打算去而複返,陳留堅城讓予我等豈不自損根基?”
龐統搖頭笑道:“曹軍見識過我荊襄器械之後,當知守城不易……且之前龐某已命人看過,之前曹軍所造投石,盡數被毀,想必曹cāo對於陳留,仍有掛念!”
“可若曹軍攻城,更為不易!”周瑜聞言連連搖頭,卻聽龐統歎道:“若曹軍依葫蘆畫瓢,以先前我軍攻伐陳留之法,肆虐兗州呢?屆時陳留依然是孤城一座,曹軍大可圍困我等,待城中糧絕。”
“再過月余,便是嚴冬!”周瑜說罷,龐統卻道:“曹cāo若執意複奪陳留,就算不歸河北,其營中何人敢違抗軍令?”
龐山民見二人爭執,愈加劇烈,連忙出言勸道:“可所遣斥候觀曹軍大軍動向,龐某倒不擔心曹軍圍城,然而十萬曹軍兵勢浩大,不可小覷,龐某擔心的是曹cāo不攻陳留,反去壽chūn……”
“壽chūn?”
二人聞言,猛然醒悟。
諸葛亮麾下兵馬僅兩萬有余,若曹軍強奪壽chūn,的確難以守禦。
周瑜思索半晌,對龐山民道:“山民,可令孟起引西涼輕騎, 縱橫於兗,徐交界之處,觀曹軍動向,若其果真yù攻壽chūn,有孟起在,也可隨時援救孔明……”
“公瑾可莫要小瞧孔明本事,若論攻城略地,龐某並不服他,但論坐守城池,龐某卻沒他那般能耐……”龐統聞言,不禁輕笑,對周瑜道:“縱使兩萬軍馬守城,孔明自有辦法與曹軍僵持下去,依龐某看來,根本就不需勞煩孟起出征,孟起雖勇,卻不擅謀劃,若其中曹cāo計策,得不償失!”
龐山民聞言,微微點頭。
無論周瑜抑或龐統,二人所言皆有道理,然而在龐山民看來,曹cāo最大的可能xìng還是老老實實的歸返河北,畢竟兗州距徐州僅百裡之遙,數rì功夫便可到達。
雖忌憚曹軍攻伐壽chūn,可曹軍亦要忌憚兗州軍馬,抄其後路,無論對荊襄軍馬抑或曹軍,兩家皆有為難之處。
想到此處,龐山民微微一笑,對二人道:“今rì陳留新得,我等當欣喜才是,若二位yù知曹cāo如何動作,數rì之後可盡皆知曉,屆時我等再作應對,也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