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鳴的電話打給鄭老板的時候，鄭老板正躺在萊斯利洗浴中心三樓貴賓間的水床上，白膩肥胖的身軀活像一頭即將過年的年豬，將黑色的水床擠壓著向兩邊推開。

　　他根本沒打算接電話。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什麽電話是自己非接不可的了，鄭通榆想。

　　身下滑膩的水床和身上滑膩的肉體，以後恐怕再也享受不到了，想到這裡，鄭通榆更加的絕望，更加絕望的鄭通榆的欲望卻更加的強烈，消失已久的青春仿佛在這一瞬間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他的雙腿開始顫抖，臉色也發出不正常的潮紅，在一陣劇烈的戰栗後，他消停了。過了片刻，三樓的貴賓包房裡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

　　※※※

　　楊鳴知道鄭老板的死訊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此時的他正在和古麗享受難得的二人世界。下個月新月升起的時候，古麗就不得不跟隨他的父親，一個虔誠的阿訇，封齋一個月。借著封齋前父親的忙碌，古麗終於可以偷偷跑出來，和自己久違的情郎見面。

　　阿布義的這個電話讓沉浸在溫柔鄉中的楊鳴驚呆了。楊鳴尷尬的把手從古麗的衣服裡拿出來，“馬上風”這個古老而又邪惡的詞讓楊鳴汗毛直豎欲念全消，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而古麗則天真的問:“什麽是馬上風?”

　　“這個，就是那個的時候中風掛掉了。”楊鳴乾笑著給小蘿莉解釋。

　　“哦……”古麗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萌萌的眼神無辜的看著他，“我得回去了。”

　　“好吧！”相聚的日子總是很短暫，雖然古麗的高中離楊鳴的體校很近，但兩年多來，兩人見面的次數並不多，並且總是偷偷摸摸的。每回見面，總是在體校的室內訓練所短短的相處一段時間。

　　走到門口，古麗調轉身子，細長的眉毛微蹙，淺藍色的眼睛裡似乎有霧氣騰起:“明年我打算考南師，你呢，真的打算踢職業足球嗎?”

　　眼前俏麗的容顏，仿佛吸取了東西方所有的優點，修長濃黑的眉毛，眼角微微向上的丹鳳眼，而玲瓏的身材在青澀中帶著成熟的魅惑力，尤其是轉身回眸的這一刻，東方的含蓄和西式的豪放仿佛奇異的融合起來。

　　“要死了啊，又發呆！”小美女嬌嗔一句，輕快的跑過來，在楊鳴的額頭輕輕一吻，轉身跑出了訓練室“再見！”

　　楊鳴簡單整理了下，出門打算去找阿布義問個明白。

　　這時，胖子的電話來了。

　　“鄭老板的事你知道了?”胖子的聲音帶點顫抖，顯然這個事情對他也是一種震撼。

　　“我也是剛剛知道的，阿布義剛給我打得電話，這不正打算去找他呢！”

　　“別去了，先來潤興茶樓找我，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你，記著，坐電梯直接上三樓蓮花閣。”胖子說的斬釘截鐵。

　　“好！”楊鳴隨口答應下來，有點奇怪胖子為什麽選擇潤興茶樓而不是選擇百樂匯遊戲廳，這不像是胖子的風格啊！

　　潤興茶樓坐落在周總理紀念館對面，古色古香的三層中式建築，門口“坐請坐請上坐，茶敬茶敬香茶”的對聯，無處不顯露出濃鬱的中國風味。進了裡面，穿過小橋流水，拐進一座小雅間，服務員在一面滿是仿古書籍的牆上一按，書牆緩緩的拉開，露出後面的德國製施耐德電梯。

　　領路的服務員沒有多話，隻一句“雅客請到三樓蓮花閣”就離開了。楊鳴狐疑的坐電梯登上三樓，胖子什麽時候這麽有格調了?

　　當推門進入蓮花閣的時候，

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中年男人，魁梧的身軀高達1米八五，微凸的肚子，一頭板寸打理的棱角分明，冷電般的眼神隻一撇，霸悍之氣一閃即逝，迅速換成了一副和藹可親的笑臉。　　這個人的氣場太強大了，似乎天生就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以至於楊鳴完全沒注意到角落裡的胖子。

　　賀俊武，賀歲他親爹。原石城市第十一小體育老師，90年代末轉到地方派出所任所長，三年後下海經商。現為烏市金日集團董事長。

　　“賀老師好！”楊鳴乖乖問好。他也是幾年來第一次見賀歲他爸。賀俊武是楊鳴小學時候的體育老師，後來與賀歲他媽離婚後就離開了十一小，一直在烏市活動，楊鳴也很少見到他。

　　“洋洋現在也長這麽大了哈哈，小時候你跟賀歲打架我可沒少嚇唬你。”賀俊武顯然也比較開心，顯然這次會面也讓他想起不少開心往事。

　　楊鳴拘謹的點了點頭，說實話他有點怕這個賀叔叔，因為在五年級的時候他曾親眼看到已經轉職公安的賀俊武用電警棍把一個青蛙活活電死，那件事給他的童年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何俊武卻很熱情，招呼胖子和賀歲坐下。自從離婚後，他又有了了自己的家庭和第二個兒子，回來看賀歲的時間也比較少，但是每回回來都會塞給賀歲一堆票子，這也是他對兒子愛和愧疚的唯一一種表達方式了。缺乏管教的賀歲跟從小混社會的周轉混一塊兒，加上體校野孩子楊鳴以及頭腦精明的薑寶，就組成了河西幸福巷附近的葬愛家族四大太保。

　　“我聽賀歲說你要踢職業足球，還加入了胡楊隊?”簡單溫杯後，賀俊武很隨意的給楊鳴倒了杯茶，似乎是漫不經心的想了解一下楊鳴的近況。

　　“是的，但是最近出了點變故，球隊老板死了，馬上風。”楊鳴沒打算隱瞞什麽，毫無必要且賀俊武好歹也是混過公安戰線的人，不會不知道這點消息。

　　“鄭通榆吧，他一直有心髒病，還特別好那事兒，遲早的。”賀俊武似乎對鄭老板還比較了解。

　　“叔您認識鄭老板?”楊鳴隨口問到。

　　“何止認識，他還欠我錢呢，要不我也不會來石城這一趟。”賀俊武笑了笑，“二十八小的那塊地他頂給我了，我是來收帳的，沒想到成收屍了。”

　　“二十八小不是他給胡楊租的訓練場地嗎?怎麽成他買的了?”楊鳴有點納悶。

　　“那塊地本來就是廢棄用地，政府怕擔國有土地流失的責任，所以簽了個一年租一萬的長約，十年後那地就是承租人的了。”

　　“也就是說，球隊現在應該是您的了?”楊鳴有點意外的看著賀叔叔。

　　“如果我想要，那就是我的，不過我現在不確定我該不該要，所以找你來問問。”賀俊武笑嘻嘻的看著楊鳴，“不過，我要玩兒就玩兒大的，業余隊有啥意思，起碼甲級乙級啥的。”

　　“當然要了，以後我們踢球就有地方了，還可以幫到鳴子，鳴子還想靠著這次比賽加入職業隊呢。”賀歲急了，趕緊在旁邊插嘴。賀歲其實早就想給楊鳴幫忙，可是他老爸雖然有錢，但常年不在身邊，感情也不是那麽親密，再說母親那邊估計也不會願意。

　　何俊武沒有說話，盯著楊鳴的反應。

　　“不要！”楊鳴想了想，回答。

　　“為什麽?”賀俊武有點驚訝了。

　　“那塊地在國道附近，太容易出現危險了，開車往裡扔個炸彈，直接跑路誰攔得住?我覺得當時政府把那個學校撤了就有這樣的考慮。”

　　“哦?有點道理，還有嗎?”

　　“那塊地10萬塊真的是白菜價，不過沒用的地就是白給也是賠錢，拿了運營不還是要花錢?沒有500萬以上每年的投入，想養個乙級隊，簡直是開玩笑。”這些知識換以前，楊鳴這個體校半吊子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的。不過多了十年的五人製俱樂部組織經驗，楊鳴倒是知道不少。

　　“說說，仔細說說?”賀俊武來興趣了。

　　“叔叔您想弄個職業球隊，我就給您掰扯掰扯。”楊鳴覺得有必要給賀俊武普及下，否則在中國搞足球，特斯拉進去，奧拓出來，變成奧利奧的也不在少數，變成奧妙的也不是沒有。

　　“您知道烏市的甲級雪豹隊一年投入多少嗎?五千萬！這還是自治區體育局負責安保和主場費用，還加上了各種補貼，否則怕不是要奔億了。這還是沒買什麽球員，主要以本地球員為主的球隊，如果還要買個外援，請個外教啥的，那就沒法算了。”

　　“那就沒辦法嘍，看來我隻能搞個乙級隊了！”賀俊武粗豪的面容閃過一絲狡獪之色。

　　楊鳴眼神一動，看來賀叔叔的想法不是那麽簡單，不過他還是繼續說:

　　“乙級隊的話，我算算:

　　 1:球員加教練加工作人員按四十人計算，每人人均一年五萬，就是200萬一年。

　　2:差旅費按16年20隻球隊常規賽加排名賽十個客場一個客場按10萬算，就是100萬一年。

　　3:主場食宿，場租，裝備以及比賽獎金等費用，按一年100萬算。

　　一年的運行費用就是400萬，這個費用貌似不低啊，一般企業怕是玩不動。”

　　賀俊武站起來，拍了拍楊鳴的肩膀，“你賀叔沒什麽大錢，但是一年五百萬還是出的起，不過有個問題，我最多隻能接受賠20%，也就是一年最多賠100萬，洋洋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實現。”

　　“我想想”，楊鳴低頭思忖了一下，接著說:“乙級無降級，球員可以用學生軍，不用給工資，還可以收學費。教練可以選兼職的。飛機票提前買打折的。旅店住快捷酒店。一年用不了多少錢。”楊鳴突然靈機一動，“對了，可以先買個足校，這樣最省錢。”

　　“哈哈！”賀俊武大笑，“想不到你還是個人才，能籌劃這麽多，我這傻兒子可跟你差太多了。小時候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聰明，踢球可惜了，不如跟我做生意吧！”

　　楊鳴笑笑，“叔叔您錯了，現在做生意哪有踢球掙錢，全國3000多家上市企業，一年的利潤都不夠在北京買套房，但是我們國家超級聯賽的球員，高的每年都能拿到一千多萬，低的也上百萬沒問題。”

　　“呵呵……”賀俊武尷尬的摸了摸頭。

　　“對了，你今年多大了?”賀俊武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還差三個月就十八周歲了”，楊鳴回答。

　　“嗯，好，你今天就不用去找阿布義了，明天他會去找你。”賀俊武開始端茶送客了。“對了，伊力特杯我們不會退出，你可以繼續參賽。”

　　“哈哈”，楊鳴放聲大笑，沒想到峰回路轉，自己居然又有了機會。

　　胖子笑嘻嘻的湊過來，摟住楊鳴的肩膀，“怎麽樣，解決了你的大問題了吧，你該怎麽謝我?！我的小洋洋?”

　　楊鳴一陣惡寒，賀歲現在足有200斤了，壓在身上的感覺就好像做噩夢一般。

　　跟著賀歲走出茶樓，賀歲啟動他的霸道，霸道的說:“上車，哥送你回去！”

　　繞出二環，賀歲掏出根煙，瀟灑的點著，側頭問楊鳴:“天葉，要不要來一根?”楊鳴搖搖頭，運動員少量飲酒問題其實不是很大，但是抽煙就不一樣了，對場上的體能和運動壽命都有很大影響。

　　“胖子，你爹現在做什麽生意的?”楊鳴問。

　　“我也不是很清楚，還是外貿那一套吧，反正是往中亞俄羅斯那邊進貨發貨啥的。”胖子毫不在意的敷衍。

　　楊鳴心裡有一個猜想，於是接著問:“最近是不是不是很順?”

　　胖子扭頭看向楊鳴，“這你都知道！?我也是今天才聽我爸說的，平時我們都見不上面。”胖子一手打著方向盤，一手噴雲吐霧，整個人都仿佛蓬萊中人，恍恍惚惚看不真切。

　　“鳴子?”

　　“嗯”?

　　“我發現從京都回來以後你變化很大，整個人都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

　　“成熟了，以前感覺我和周轉是你大哥，現在感覺你才是大哥，哈哈！”

　　楊鳴笑了笑，沒說話。

　　“你看你看！”胖子一驚一乍，“以前你就不會這樣，以前你話很多的，天天不是盯著鬼畜B站就是給我們嘮嗑，現在動不動就裝逼，老滲人了！”

　　“你才裝逼！”楊鳴假意一腳踹過去， 胖子開始大喊:“哎呀撞死人了，鳴子你攤上大事了！”

　　今天這個點也沒法去訓練了。胖子直接把楊鳴送回了家。回到家的時候，樸玉蘭正在某點看霸道總裁愛上我的小說，而楊東勝在旁邊數落她不務正業:“小說嘛，就是個打發時間的消遣品，想學知識的看教科書，想學聖賢之道的讀四書五經，想平地飛升你可以去摸電門……你天天看個霸道總裁是想幹啥?就學你同胞整容，街邊賣切糕的阿凡提叔叔都不會看上你。”

　　楊鳴無語，這倆夫妻就是一對活寶，趕緊朝楊東勝喊一句:“凡人仙劍篇更新啦！”楊東勝立即屁顛屁顛跑回屋去了。楊鳴邊往臥室走邊想:“難道隻有我一個人看足球類小說嗎?”

　　賀歲也回到了自己家，而自己的的父親母親則是另一種情況了。

　　“俊武，別在外面混了，你這樣，遲早出大事！到時候，連累的可是兩個家啊！”說話的是賀歲的母親，一個頭髮花白，面容淒苦的中年婦人。賀歲的母親以前在十一小附近開了家裁縫鋪，後來隨著某寶的興起，裁縫這行當也就成了昨日黃花，隻好待業在家。

　　“這行沒法回頭的，我會給你們娘倆一個交代，好了我走了。”緊接著，賀俊武大踏步的走出門，對賀歲說:“你那發小怎麽樣了?”

　　“他就是問了問你最近生意是不是不好，也沒啥別的事兒。”

　　“嗯，跟你這朋友好好處著，楊鳴他爹是個能人，看樣子老子英雄兒好漢，他兒子也有一套。”賀俊武又想了想，接著說“你過來，我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