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下有一事不明,魏王怎會決意要遷都大梁呢?安邑乃魏氏的勢力中心,地處黃河汾水交匯處,農耕發達,城池堅固,是一個不錯的都城。”燕商不解地問道。
“這有何疑,我大梁富饒,魏王歡喜,故欲遷都大梁。”先前那個暴躁的中年男子,自以為聰明的回答道。
“可安邑也算不上不富饒啊?”燕國商賈咬著不放,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中年男子當然解釋不清,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老者,可這老者也語塞了。
正當此時,酒肆角落,一個白衣人發言了:“大梁遠勝安邑,故可為都。”
“如何遠勝,望先生賜教。”幾個燕國商賈隻知大梁富庶,也說不上其他的,便對白衣人這個“遠勝”有了興趣。
白衣人聞言,從三點來解釋了何出此言:
“既言遠勝,當有多因。
其一,論地利之便,大梁地處豐腴的平原,北臨黃河,南依逢澤大湖,水路陸路四通八達,便成了中原地帶最大的物資集散地。
其二,議財政之力,大梁工商雲集,店鋪林立,更兼形成了比臨淄齊市更勝一籌的天下第一大市——魏市。
其三,言人文之傑,大梁文風昌盛,雖不如齊國的稷下學宮,但也吸引了不少列國名士,隱隱有中原文明中心之氣象。
是故,大梁遠勝安邑。”
正當魏人和燕商聽得啞口無言之際,道聆開腔了:“大梁優勢明顯,那為何魏國當年其所以沒有將大梁作為都城?”
這一問,又將他們的胃口都吊了起來。
“小兄弟此問甚佳,為何當年不定都大梁呢?”白衣人站起身來,拿著他的那壺酒,在道聆身旁坐下。
道聆細細打量於他,只見這白衣人身材修長,一領長長的白布衫幾乎要蓋住那雙輕軟的白布鞋,連頭髮也是用白色絲帶扎束,一支白玉簪橫插在發束中。
他雖很年輕,但卻有一雙銳利深邃的眼睛,臉龐棱角分明,與中原人常見的渾圓臉龐大是不同,沉穩的舉止中透出一種冷峻高貴。
“難怪適才燕商稱他威先生,白衣人當真是儀表堂堂,詩書氣象。”道聆暗自琢磨道。
白衣人面向道聆,緩緩道來,既向道聆解釋,也說給了其他人聽:
“韓趙魏三家分晉之時,魏氏勢力范圍內的南部平原尚是貧瘠荒蕪的原野,其中的大梁,只不過是一座連現今桂陵都不如的小城池。
但魏文侯起用李悝變法,李悝盡地力之教,全力於黃河南岸發展農耕,大梁經此一舉,才迅速富庶了起來。
隨著農耕興旺,列國的工匠商賈也紛至遝來,大梁便在一百多年間蓬蓬勃勃的變成了炙手可熱之地,魏國重築大梁城池,工商雲集,店鋪林立,逐漸形成了天下第一大市——魏市。
正是由於農耕興旺、百姓富庶,形成連鎖效應,列國名士紛紛前來大梁定居開館,私學大起,自此大梁文風昌盛,隱隱然便成了中原地區的文明中心。”
“如此說來,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這才有了如今的大梁。”道聆說道。
“正是如此。”白衣人頷首應道。
“好————!采————!”
酒肆中響起一片喝彩叫好之聲,聽口音大多是大梁本地人士,他們心中因大梁而驕傲,但卻胸無點墨,難以表達,今次白衣人算是道出了他們的心聲。
議論到這,才算消停些,酒客們都自顧自飲酒食肉,
或私下交談。 “先生高談闊論,在下佩服,敢問先生何名?”道聆向湊到他們這一桌來的白衣人詢問道,心中隱隱有種不尋常的感覺,想是遇上了歷史上的哪位著名人物。
“在下公孫革,敢請小兄弟名諱。”白衣人向道聆拱手示意,自稱公孫革,並探聽道聆的名字。
道聆此行來大梁,乃為追蹤許淨梧屍首,自是不便透露身份,故編了個假名,回禮答道:“在下道喵,這廂有禮了。”
“道姓?還真是稀少。”公孫革笑道。
“先生之姓公孫,亦不多見也。”道聆還以顏色。
“先生一稱,太過生份。在下虛長幾歲,若不嫌棄,稱呼一聲兄長即可。”公孫革莞爾笑道。
“那小弟便恭敬不如從命了。”道聆也回以笑言。
“吾觀小弟,尚未及冠,此行大梁,所謂何事?”公孫革詢問,凝視著道聆,似是想看透他。
“小弟家道中落,自幼便沒了父母弟兄,生性放蕩,與清茹姑娘志同道合,一同遊歷列國。”
公孫革聞道聆此言,直視道聆,見他顏色不變,心道大概無慌言在內。
道聆當然沒說假話,他轉世戰國,本就是無人收養的小野貓一隻,貓爸貓媽都不知道在哪,為許清茹父女所養,又一同遊歷列國,就是實話呀。
“姑娘有此膽識,在下佩服。”公孫革料定道聆沒有假話,心生敬意,敬了許清茹,將木於中的魏酒一口飲盡。
公孫革酒量不錯,人又健談,道聆和許清茹雖已疲倦,卻不好推脫,便如此陪他飲酒聊天。
隔壁幾桌的酒客,酒足飯飽,聊完國政大事,便開始聊些奇聞異事。
其中那桌燕商,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所談之事,也最為吸引眾人,不多時,便把酒肆內的大半酒客給引了過去。
“范某行商多年,所見所聞,也有不少奇聞軼事,要說近些時日,當屬桂陵城的一則傳言……”
適才讓公孫革解惑的燕商范厘,此時酒精上頭,正誇誇其談,吸引了不少人。
“如何?快講!”剛才和他吵架的中年男子,現在正催著他講。
“據說半月之前,桂陵令為賊人所劫,此人武功不強,卻擅使妖邪之術,以一人退千余魏武卒,頗有些術士的氣派。”范厘說道。
“哦?那他是怎生做到以一敵千的?”
“據說那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天降暴雨,那人面對近千魏武卒,毫無懼色,化身一隻吊睛白額大虎,生啖十數人,重傷大半魏武卒,
若不是更羸將軍湊巧路過桂陵,怕是無人能逼退他。”
范厘這一番話,可是吊足了眾人的胃口,他們從未聽說過此等奇異之事。
“可知此人是何身份?”
“無人知曉。此人自稱道人,可道家清正,又怎會如此,故桂陵百姓,私底下稱他為‘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