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聆閉上眼眸,在這漫天暴雨中,視覺的作用已被削弱到最低,他隻能靠自己這對諦聽四方的貓耳,來捕捉四野的異動。
一片黑暗之中,雷電在天際的嘶鳴,率先傳入了道聆的耳中,其次便是那如傾盆而下的暴雨聲,打在黃土地上,濺起泥濘。
前方一箭之地處,傳來了陣陣喊殺之聲,有齊人口音,也夾雜著魏國方言。除了喊殺聲外,更多地是長劍對劈或者劍劈鎧甲的鏗鏘之聲,令人驚異地是這種音色清脆短促,不似有青銅器的存在,這支未知從屬的魏軍,居然和齊王衛隊一樣,配備了少有的精鐵長劍和精鐵鎧甲!
要知道戰國中期,鐵器雖已出現,但鍛造工藝尚不足青銅器,故難以批量打造優質鐵器,尋常軍隊配備的還是鍛造工藝更加成熟先進的青銅器。
眼前這支魏軍,全數配備了鐵劍和精鐵鎧甲,說明來歷非同小可,縱使不是魏王親衛,也至少是龐涓的直屬部隊。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道聆當然知道這些事情的重要性,但現在可沒空去想,他盡力的集中注意力,去捕捉暴雨中那一絲不同的聲音,他面對的,可是一個世間少有的神箭手!
遠處的山林離這裡少說也有尋常的三箭之地,但這支箭矢,卻能準確無誤的射中田守義,由此可見敵人箭術之高!
道聆甚至覺得,若不是大雨阻擋了視線,影響了神射手的視線和箭矢的拋物線軌跡,那支箭矢會精確地射在田守義的左胸之上,取了他的性命。
“龐涓不惜派出這樣一支精銳騎兵,想必是下了殺人滅口的死命令。這神箭手必定還潛伏在暗處,我必須護住田守義。”
田守義旁雖有三個盾甲兵和四個劍士,但這哪夠護住他的周身,道聆清楚要防住這神射手,怕是不能寄希望於他們。
“轟!!!”
又是一道雷聲響起,讓豎耳靜聽的道聆為之一怔,“噗通!”一聲在身後響過,道聆急忙回身,睜眼看去,卻見一位劍士頸部中箭,猝然倒地了,頸部流淌的鮮血涓涓不止,就不回來了。
他道聆心中一惱,尚未作出反應之時,隻聽得“咻”的一聲從耳邊響過,一支箭矢從他耳邊一寸的距離處飛掠而過,射入了另外一位劍士的太陽穴中,要了他的性命。
道聆的面色,一刹時地變成灰色了,這一切發生得這樣突然和意外,使他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個任人擺布的玩具,被神箭手隨便蹂躪。
霎那間,他全身緊張得像一塊石頭,他的心沉墜得像灌滿了鉛水,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擋下神箭手的下一箭!
遠處,齊軍和魏軍殺成閃爍的光影,難解難分,但這裡的境況,卻遠比戰場中央更為嚴峻。
“你們且小心些!”
道聆哪還敢回身,仗劍而立,擋在前方,但還是不放心地提醒身後的劍士和盾甲兵。其實就算道聆不提醒,他們也不敢松懈,血淋淋的例子就在身邊,誰都不想成為下一個。
“咻!”
這回道聆總算提前捕捉到了箭矢的軌跡,他驀然睜眼,眼眸中聖潔的月光如實質般凝聚,鎖定了從左前方飛掠而來的箭矢,右手握著的黑劍陡然揚起,幽藍色的劍光一閃而過,成功地斬斷了箭矢。
“還沒完!”
道聆斬斷左前方的箭矢,右手卻並沒有收劍,而是左腿微微一曲,左腳點地,騰空而起,整個人旋轉了一百八十度,向身後的劍士斬去!
那劍士面色大駭,
身子一偏,他可是見過那瀚海劍訣的厲害,趕忙閃躲,卻聽得“噗”的一聲,他閃過了道聆的瀚海劍光,卻被半支箭矢射中的了右肩肩頭! 道聆有些無奈,沒想到還是受傷了,所幸沒傷及性命,不過傷到了肩胛骨,怕是動不了了。
他知道神箭手的手段沒那麽簡單,左方一箭之後,右方定有一箭,故一劍斬下,沒有收勢。但他沒料到神箭手的手法如此之快,兩支箭的時間間隔不及三息,他借勢回身,卻依舊在第二支箭的後面,隻趕得及斬斷它,卻攔不住那飛出的箭簇。
“呵呵!空門大開!”
遠處的山林之中,一雙如鷹隼般的眼睛正凝視著斬下二箭的道聆,雙眸閃耀著凌厲的光芒,就似天際翱翔的雄鷹一般,鎖定了獵物。
神箭手前手握住弓,指在分松對鐙之間,右肋與腰脊同時用力,往前一推,將這把強弓拉至了滿月之形,後手緊緊地扣住箭矢,穩穩地搭在弓弦上。
“去!”
他低聲喃喃一句, 後手已松,箭矢便如流星般疾射而去!
“安得彎弓似明月,快箭拂下西飛鵬。”這句詩用來形容他,再合適不過了。
神箭手的反應很快,敏銳地捕捉到了道聆空門大開的時候,這連環三箭,每箭之間的間隔,都不足三息,料他是絕世高手,也避無可避!
道聆怎麽也不會想到,本是在保護田守義的他,竟然也成為了神箭手的獵物之一。其實這也是可以預料到的,有人護衛田守義,神箭手就無法將他滅口,故此他隻能先解決這些阻礙他任務的人。
流星般的箭矢,劃過雨幕,激射而來,直指道聆的後背,但他卻還沒有察覺,還在察看劍士的傷勢。
這也怪不得他,神箭手從道聆轉身斬箭的那一刻,就已射出第三支箭,道聆並未反身太久,隻不過是看了眼劍士的傷勢,三息的時間而已。
突然,異變陡生!
右邊胸膛中了一箭,被三名盾甲兵護衛在內的田守義,不知為何,暴起發難!
他眉頭緊皺,強忍著刺骨之痛,猛地從地上竄了起來,一腳踹開了左側的盾甲兵,又以右肩膀頂開了右側的盾甲兵,接著一把奪過剩下那位盾甲兵的大盾,朝著道聆撞去!
道聆本來得及反擊,可見田守義面色上並無一絲想害他的意思,思忖之間,就被他頂翻在地!
田守義頂翻道聆,用盡最後的氣力將大盾狠狠地插入了剛剛道聆所在那個位置的土地,整個人龜縮在大盾背後,已然脫力,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