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闕城一面依山,一面背水,就這樣的地形,足可抵十萬雄兵。
但年輕人帶兵都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立功心切,特別是那些出身世家大族,自命不凡的人。
李暹雖不是出自顯赫的世家,但因其叔叔是李傕,在涼州征戰之時多將他帶在身旁。由於在軍中耳濡目染,見到的戰鬥場面也多,所以他自認為是一個懂得兵法韜略的人。
剛接到敵軍攻城的消息,李暹立刻換上披掛登上伊闕城頭,遠遠望去。
只見東邊那一望無際的平原上,一大隊人馬由遠及近,疾馳而來。為將之人騎著一匹白馬,在這將軍身旁一個騎兵手舉軍旗,上書“淳於”二字。
淳於瓊剛得寶馬助陣,身披著黑色肩甲,手持雙面開刃的宣花板斧,可謂是鬥志昂揚,戰意十足,恨不能立刻找個敵人挑戰一番。他知道李暹年輕氣盛,肯定受不得侮辱,所以跨馬城下,開口便罵。
“李暹小兒,爺爺淳於瓊遠道而來,你小子就這麽不識禮數嗎?爺爺知道你小子還沒斷奶,不欲以大欺小,只要乖孫兒肯開城投降,爺爺我保證饒你一條小命兒!”
他身後的虎賁軍也哈哈大笑,滿場洋溢著快活的氣氛。
“淳於瓊,你欺人太甚!區區三千人馬也敢叫陣,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李暹聞言氣的半死,整張臉漲得通紅,明知是敵對雙方罵人搦戰,還是忍不住心頭的憤怒。
但他這邊並沒有賈詡來製止他的行為,左右裨將迅速整頓軍馬,與之出城迎戰。
隻憑一番言語就賺開城門,淳於瓊心頭大喜,他是先領的賞賜再出的兵,若此戰不能拿下,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臉面該往哪兒擱。
城門大開,李暹將五千人馬齊出,在城下擺開陣勢。他不像董璜,多少還是學會了些本事的,只是定性有些不足,不能將個人的榮辱置之度外。
三千對五千,當陣型完全散開之後,一眼就能看出人數的差距。西涼軍佔據著人數上的絕對優勢,因此他們的士氣也更加旺盛,一個個手中舉著精銳的刀盾長矛,爆發出排山倒海的呼喊聲。
李暹亦為之精神振奮,挑釁的看著淳於瓊,喝道:“淳於瓊,誰是爺誰是孫子,還得手底下見真章!”
“爺爺永遠是爺爺,孫子一輩子都是當孫子!”淳於瓊不屑的冷笑一聲,霎時高昂的號角聲突然響起,頓時戰馬嘶鳴,三千虎賁軍喊殺震天,為之助威,連大地都在震動。
李暹猝不及防,心中一驚,立刻滿臉凝重的望了過去。只見淳於瓊已經揚起宣花板斧向他衝來,一身黑色的甲胄騎跨在雪白的戰馬上,顯得霸氣十足,煞氣騰騰的高大身影瞬間將他的氣勢淹沒。
在淳於瓊的身後,三千人馬分成三陣,以左中右三路同時進發。明明只是三千人馬,卻恍若三根鋒銳的利箭,朝著他的陣營突刺而來,氣勢驚人。
三隊人馬各有千人,緊隨淳於瓊的身後,其疾如風侵略如火,可怕的殺氣彌漫在天地之間,一面巨大的聱旗在狂風之中勁舞,耀眼的戰旗隨風舒卷,帶著一股令人莫敢直視的威嚴。
戰旗就是這三支利箭的箭頭,只要它還在繼續向前,後面的大軍就勇往直前不會卻步。
而淳於瓊,又是這三個旗兵的旗幟。只見他策馬疾馳,他並沒有多看李暹,真正的關注的是前方城門洞開的城池,眼中露出了嗜血了光芒。
李暹一時間有點傻了,以前叔叔李傕在攻城之時,
敵人不都是擺開架勢互相挑戰嗎?這個淳於瓊怎麽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率全軍出擊,直取他的戰陣? 主帥沒有臨陣對策,小兵們只能像呆頭鵝一樣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個個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握刀的雙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他們是董卓從西涼帶來的軍隊,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但這就是所謂的“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一旦主帥陷入迷茫,所有兵丁眼中只有不知所措。
“大家不要怕,他們不過是三千多人而已,我們人多勢眾。就算打不過他們,只要堅守城池,最多兩天,太師的侄子董璜就會派大軍支援,到時裡應外合,絕對可以殲滅他們!”李暹稍稍愣了一下,還是反應了過來。雖然的他的想法完全沒有錯,但是他身為主帥,有很多話是不足為外人道也的,這樣退縮的話怎麽能當著士兵說出來?
主帥在戰場上未戰先怯,士兵哪裡還會有士氣可言?更何況這些以錢財聚攏的西涼油子兵?他們一聽說可以據守城池,頓時爭先恐後的向城中後撤,沒有一個人願意拚命。
兩軍相隔大約五十丈遠,淳於瓊的照夜玉獅子一步三丈,還沒趕至敵陣,李暹的陣營竟然開始潰散後撤。
淳於瓊見狀不禁哈哈大笑:“敵陣不攻自破,爺爺還從沒打過這麽舒服的仗!給我全力進攻,屠狗殺雞!”
虎賁軍雖然也沒有經歷過大戰,但勝在氣勢如虹,敵人潰散他們就使出吃奶的力氣拚命直追。追上跑得慢的西涼軍,抬手就是一刀,彎下腰就將敵人的左耳朵割下來,系在腰上。
這些耳朵都將是他們的累積軍功的證據,只要割到手的耳朵夠多,他們面前就會擺著一條光明的升遷之路。
淳於瓊一馬當先,直追李暹,只要將伊闕城唯一的將領乾掉,他這攻城的任務就算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他一柄六十六斤重的宣花板斧左劈右砍,簡直能開山斷橋,所有遭遇的西涼軍要麽屍首分離,要麽攔腰斬斷,死狀可以說十分淒慘。
李暹見事態已經無可挽回,也撥轉馬頭向城池裡逃去。他以前見李傕指揮大軍挺簡單的,不知道這些兵到了他的手上怎麽就變得如此膿包還不聽話。正怨恨憤懣之時,只聽身後一聲爆喝差點驚掉了他的魂。
“李暹,爺爺讓你投降你不投降,現在可不會給你機會了!”照夜玉獅子速度很快,宛如閃電一般在戰場上穿梭,很快就載著淳於瓊衝到李暹身後一丈遠近。
“救我!速來救我!”李暹見淳於瓊宛如天神下凡,完全生不起一絲抵抗的意思,只能一味的呼救。但是逃兵仍是丟盔棄甲,各自奔逃,根本無人理會他的死活。
李暹見狀又急又氣,怒吼道:“你們誰敢跑在我的前面,等老子回城定要活劈了你!”
此話一出,頓時奏效,瘋狂逃命的人只能回救李暹。在性命的威脅下,重新在李暹的身旁構建起了一個由人牆組成的防禦工事。
淳於瓊連劈十幾斧,接連砍翻一二十人,但是完全無法貼近李暹。眼見城門就在眼前,他也有些急了,如果讓李暹就此逃回去,再想讓他出來可就難了,隻好故技重施嘲諷道:“李暹,有種跟爺爺我單挑,你這跟烏龜王八一樣算什麽英雄好漢?”
李暹已經上了一次當,怎麽可能理會他的挑釁?在左右西涼兵的護衛下,拚命向伊闕城扎進去,連頭也不回,更不理會他的嘲諷。
剛進城門,李暹迅速下令道:“關門!快給我關門!”
在左右扶著他的小兵忙道:“李都尉, 我們還有一兩千兄弟沒逃回來!”
“快關!”李暹喘著粗氣,輕拍著胸口道:“管不了了,不管了!若是讓淳於瓊衝進來,你我一個都別想活!”
一千多西涼兵眼睜睜的看著城門緩緩閉合,生路漸漸堵死,崩潰、絕望、怨恨、嚎哭、怒罵·······
無數種情緒在這一刻全都爆發了出來,他們在洛陽作惡多端,卻從沒想過報應會來的如此之快。
淳於瓊想要畢其功於一役,奈何被李暹逃了一條小命,他直接命令部下在伊闕城下將一千八百余俘虜全部斬首示眾。
雖然他的做法相當殘忍,但無疑是當前最好的辦法,他的人馬有限,不可能分兵看守這些俘虜。只有斬殺可以一勞永逸,永絕後患,而且當著李暹的面殺掉這些俘虜,足以嚇破他們的膽!令他們的心中滋生出深深的恐懼!
淳於瓊一舉乾掉了兩千三百多伊闕守軍,但變成縮頭烏龜的李暹反而變得更難對付,想要攻破城池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接連的攻城搦戰,李暹隻閉門不出,完全不予理會。淳於瓊沒有辦法,只能通過攻城器械強行破城。
於是乎,他只能暫時撤離伊闕城駐扎在山中,命軍中工匠在山中伐木製造攻城雲梯。
而正是這段時間裡,李暹的信使已經從西門出城,將求援的消息轉遞給了董璜。
淳於瓊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雲梯即將建造完成,但他卻不知道他的背後有一萬大軍正在極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