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方證大師被眾人扶起,卻說不出話來。
衝虛道人忙上前扶住方證大師,一掌拍開他被封的穴道,歎道:“方證大師一念之仁,反遭奸人算計。”
方證道:“阿彌陀佛。任教主心思機敏,比試本就是鬥智而不鬥力,老衲原是輸了的。”
見方證倒算是輸得起的人,任我行也就沒有在言語上打擊他的意思了。
他方才行險獲勝,本身也在驚魂未定的狀態,因此既然方證認輸,他也沒有追打落水狗的打算。
衝虛道人見方證言談自若,顯然並無性命之憂,心下也是稍安,隨即走上兩步,說道:“聽聞向右使有‘天王老子’之稱,可見實有驚天動地的本領。貧道雖忝居武當掌門,於正教諸派與貴教之爭,始終未能出過什麽大力,常感慚愧。今日有幸風雲際會,若是能以向右使為對手,實乃生平快事!”
他是何等身分,以武當掌門之尊,對向問天說出這等話來,那是將對方看得極重了。
向問天於情於理,均難以推卻,雖然明知不敵,卻也沒有其它法子,隻想走一步算一步罷了。
他剛想上前答應,卻聽身前任我行嘿嘿一笑,下意識便止住了腳步。
衝虛道長奇道:“不知任教主因何事而發笑?”
任我行自顧自笑道:“方才老夫指定泰山派的天門道人為對手,方證大師是如何說的?他言道:不能任由對方指定對手,而是要由自己一方來派出,是不是這樣?”
衝虛一愣,這話確是事實,但任我行此刻提出來,對他來說有什麽好處?
若是之前那般,由向問天來和自己對戰,那麽顯而易見,盡管自己足有七分把握能戰而勝之,但向問天終究還有三分勝算。
而向問天身後那個蒙面劍客,雖然看不清相貌,但從其身形看來,年紀必然不大。
而年紀如此年輕的高手,能有信心同衝虛一戰的,恐怕也只有那位五嶽劍派的盟主了。
衝虛承認,若是對方出手,自己或者會敗。
但那蒙面劍客,看起來要比徐陽高上半個頭,絕不是同一個人。
難道任我行對此人極有信心?
還是說,他要用“田忌賽馬”之策?
用一個比較弱的對手來拚掉自己,再讓向問天去戰天門或者是莫大先生?
這倒是個好計謀。
不過,衝虛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畢竟並從未有人說過,一方的高手不能第二次出戰啊。
而任我行方才同方證大戰一場,無論是戰力還是戰意,此刻都已經衰退不少。
而衝虛大可以輕松擊敗那少年劍客,然後再對上向問天亦或是任我行,他都有足夠的信心。
想到此處,衝虛淡然道:“任教主說的是,理當如此,那就由貴方來挑選應戰者吧。”
說罷,衝虛退後兩步,靜待結果。
任我行笑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居然向著少林派這邊招了招手,言道:“過來吧,別躲著了。”
徐陽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他覺得任我行和方證的賭約簡直是多此一舉。
或者是因為任我行被囚十二年,心裡無法平靜,這才欲借此機會大戰幾場,以釋放心理壓力。
不然的話,《易筋經》都已經在自己手中,他何必再和方證打這場沒好處的賭?
不過,先前那場大戰,著實讓人看得心驚不已,而以徐陽如今的眼界,自然會比其他人體會更多。
方才這一戰,無論是武功還是心機,都已經達到了武道一途的巔峰。
即便以徐陽看來,換了他上場,恐怕也未必就能比剛剛那兩位做得更好。
而正因為他能看得透徹,因此在場所有人中,從中獲益最大的也是他。
不過,徐陽並不認為,任我行是因為要讓他增長見聞才打的這一場。
即便他再如何自信,也不會覺得任我行這種人,會為自己考慮那麽多。
最多算是這位大魔頭的惡趣味吧?
不過這樣一來也有很多好處,方證受了傷,即便傷勢可能並不重,但最起碼在自己去黑木崖這一趟,少林派很難再找到一個如此高明的領軍人物去騷擾華山派了。
而且即便是事後少林派懷疑藏經閣被盜是跟華山派有關,但他們也完全沒有證據,能證明到藏經閣盜取經書的是他們兩師徒。
因此即便是少林派想要為難華山派,也師出無名。
現在,既然任我行喚他出去,他自然也不方便再躲起來了。
先前他故意讓任我行看到自己,是想讓他借勢離開。
不過既然任我行並沒有按此執行,自己來都來了,他也想驗證一下近期來的進步。
能對上武當掌教而不是少林掌門,徐陽覺得還是很幸運的。
衝虛道長不止一次地對自己表達過善意,因此即便對戰時他認出了自己,想來也不至於揭發。
當然,防人之心不可無,即便是對衝虛有足夠的信任,但徐陽依舊不打算暴露自己。
從眾人身後大踏步地走出,徐陽並沒有絲毫猶豫。
至於自己的那個便宜師父嶽不群,早在任我行擊敗方證大師的那一刻,就趁亂潛走了。
他的身形和做派,遠比自己更讓人熟悉,因此並不適合在這個場合裡出現。
當然,徐陽本也不願意出這個頭,不過既然來了,手自然也癢了。
尤其是方才觀看的那場比鬥,水平實在是太高,徐陽很想通過這一戰來驗證一下。
果然,他的出現讓現場一陣騷動。
畢竟誰都沒看到,居然有奸細混到了隊伍中間。
若是此人有歹心,方才那麽長的時間,足夠他做很多對少林派不利的事情了。
徐陽顧不得那些人的想法,先是走到任我行面前,使了個眼色。
任我行自然懂他的意思,《易筋經》已經到手,自己的頑疾恐怕有救了,心下大喜。
“賢…賢侄,這牛鼻子老道,就交給你了。”任我行一副淡然的模樣,說出的話卻讓對面的眾人十分詫異。
衝虛道長第一個反對,原本他以為任我行拒絕讓向問天出戰是有什麽陰謀,卻沒想到,他居然還有別的手下潛伏著。
雖然不知道這個看來挺年輕的蒙面人是什麽來路,但潛在的感覺告訴他,此人有問題。
“任教主,方才說的可是三對三,為何又多出來一人?”
任我行笑道:“是嗎?老夫記得方才說的是,老夫一方出三人,對貴方的三人。只要是隨老夫上山的,都可以出戰,是也不是?”
衝虛啞口無言,他既不能證明對方不是跟著任我行上山的,那麽就沒有理由反對。
顯然,任我行從一開始約定賭約時,就已經埋下了兩個套。
偏偏自己一方沒有一人察覺出來。
衝虛道長此時再看徐陽,便覺得此人身形,貌似有些眼熟。
還好徐陽精通易容術,將自己的身形略作了些改變,否則的話別說是衝虛道長了,就算是其他見過他的人,也定能一眼認出來。
武學高手,對於曾經見過的人,普遍都會有些印象,何況是他這種極為引人矚目的年青一代高手。
即便如此,還是有幾個同徐陽熟識的人,也開始對這個蒙面人產生了懷疑。
不過既然誰都吃不準,他們自然也不可能隨意開口,萬一不是,豈不是平白得罪了華山派?
徐陽轉過頭來,緩緩拔出斷劍,直面衝虛。
“傖啷”一聲,衝虛也重新拔出了腰間佩劍。
既然承認中計,他迅速調整了心態。
以他的武功,不論對手換了誰上前挑戰,衝虛一樣有足夠的自信取勝。
在旁人看來,兩相比較,無論是從氣勢上還是兵刃上,衝虛道長都是佔盡了上風。
徐陽原本那把青玨劍也只是柄比較鋒利的寶劍而已,跟衝虛手上這柄歷代武當掌教相傳的白龍劍相比,本身也差了許多。
更別說,同玄通大師的一戰,這柄青玨劍被棗木棍損毀,只剩下一尺三寸長的殘劍,劍身上斑駁一片,看上去極為淒慘。
而徐陽不經意間壓製了自己的氣勢,讓他看起來更是平凡無比。
衝虛道長即便素來性子恬淡,但數十年的掌教經歷,讓他產生了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兩相比較,絕對是衝虛道長的賣相要好得多了。
一旁的眾人,除了向問天之外,都覺得武當掌門的勝算更大,因此即便覺得任我行的行為,有投機取巧的嫌疑,但此時卻無人發聲。
就連向問天身後的令狐衝,明知道對方是自己的小師弟,也並不看好這場比鬥。
徐陽刻意壓低聲音道:“衝虛道長,還請賜教。”
衝虛聽這聲音越發耳熟,只是一時分辨不出是什麽時候聽到過的,隻得問道:“小友是何處人士?也是日月教出來的嗎?”
徐陽並不搭話,對於衝虛這個對自己極為友善的老人,他並不想欺騙對方, 而只是將手中斷劍緩緩提起。
作為前輩,衝虛本就不可能搶先出手,因此這一戰從根本上,就違反了“獨孤九劍”中後發製人的準則。
好在徐陽並不是個死板的人,後發既然可以製人,先發也未必就會製於人。
一切隨心,只看結果。
衝虛見對手手中居然是柄斷劍,不由得輕“咦”了一聲。
在他看來,自己這柄白龍劍,鋒銳無比,原本對上普通的利劍也是大佔優勢,但對手居然用一柄斷劍,簡直是在輕視自己。
若非此戰涉及正邪之爭,衝虛道長甚至都不願意出戰了。
而且對方既然是魔教中人,又豈會連一柄好劍都沒有?
江湖上也從未聽過,有以斷劍為兵刃而成名的人物。
衝虛淡淡道:“年輕人,你可換一柄兵刃再來與貧道交手。”
別的不說,向問天腰間的那柄劍,從外觀來看也不差。
徐陽搖了搖頭道:“道長美意,晚輩心領了。此戰隻分勝負,兵刃越是鋒利,反而越是吃虧。”
一旁的定閑師太聽了這話,暗暗點頭,輕聲道:“這年輕人果然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