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陽吃完飯菜後,眼見得暮色將至,便對嶽靈珊、曲非煙說道:“天色不早了,你們盡快下山,免得晚上看不清路,若是出了什麽意外就不好交代了。”
嶽靈珊笑道:“才不會,這條路我從小走慣的,閉上眼也不會有問題。”
徐陽嘟囔一句:“只會吹牛。”
聲音很低,好像只有曲非煙聽到了,她的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
令狐衝也勸二人,二女這才匆匆下山。
待得再也看不到嶽靈珊的背影,令狐衝這才轉身道:“小師弟,這些日子辛苦你了,過幾日我便要下山,之前你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盡可開口,我知無不言。”
徐陽自然也不會讓他失望,問了些本該是新人才有的問題,迎合一下令狐衝的虛榮心。
然而剛剛問了幾句,還沒等令狐衝回答,山崖下卻傳來一陣豪爽的笑聲。
“令狐兄,好久不見,原來在此躲避田某,此處環境倒是幽靜,著實讓人羨慕呢?”
令狐衝神色一變,暗道不好。
這不正是田伯光的聲音嗎?
雖然二人多日未見,但這廝的聲音卻是難以忘卻,大多數武林豪傑都未曾有過如此響亮透徹的音色。
他不是在陝北地方作惡,卻如何突然來得華山?不好,玉女峰上多有師妹,若被他碰上,豈不是糟糕?
令狐衝勉強笑道:“田兄遠道來訪,,當真意想不到。”
須臾便有一人挑著一副擔子上得山來,放聲大笑道:“故人相見,如何可以沒有美酒?田某特地從長安城謫仙樓地窖內,拿來這兩壇足有一百三十年的陳年佳釀,可稱當世無雙,不敢獨享,特來請令狐兄品鑒!”
果然,這挑子的兩頭便是兩壇美酒,酒壇好生巨大,上貼著“謫仙酒樓”的金字紅紙招牌,招紙和壇上的篦箍均已十分陳舊,確非近物。
令狐衝看見美酒,難以壓抑心中的喜悅,大聲道:“這酒怕不有百斤?將這酒挑上華山絕頂,這份人情可大得很啦!來來來,咱們便來喝酒。”
從洞中取出三隻大碗,叫道:“小師弟,今日有幸品嘗到極品佳釀,你也算是有口福了!”
田伯光一愣,他見令狐衝喊他小師弟,田伯光隻當是華山派的尋常弟子上來看望令狐衝,因此僅僅片刻之後便已不在意。
然而此時令狐衝卻要請他一起飲酒,田伯光倒是有些意外了。
他只知道令狐衝在此受罰,因此故意在北面行事,引嶽不群夫婦去追,然後才聲東擊西回到了華山,卻沒想到這思過崖上還另有他人和令狐衝一起受罰。
不過田伯光片刻之後便釋然了。
無非是個五嶽劍派的後起之秀,若是不識趣,自己往日殺得還少了不成?
田伯光將壇上的泥封拍開,一陣濃鬱的酒香直透出來,當真是醇美絕倫。
酒還未沾唇,光聞味道,令狐衝便已有微醺之意。
田伯光提起酒壇倒了一碗,遞過來道:“你先嘗嘗,此酒如何?”
令狐衝不假思索,舉碗便喝了一大口,待得酒線入腹,不由得大聲讚道:“真好酒也!”
仰首又將剩下的酒一口喝乾,大拇指一翹,道:“果是天下名酒,世所罕有!”
田伯光笑道:“我曾聽人言道,天下名酒,北為汾酒,南為紹酒。最好的汾酒不在山
西而在長安城,而長安醇酒,又以唐初時李太白時時去喝得大醉的‘謫仙樓’為第一。當今之
世,除了這兩大壇酒之外,再也沒有第三壇了。”
令狐衝奇道:“難道真的如此珍貴?那‘謫仙樓’的地窖之中,
便只剩下這兩壇了?”田伯光笑道:“我取了這兩壇酒後,見地窖中尚有二百余壇,心想長安城中的達官貴人、凡夫俗子,只須腰中有錢,便能上‘謫仙樓’去喝到這樣的美酒,又如何能顯得華山派令狐大俠的矯矯不群,與眾不同?因此上乒乒乓乓,稀裡嘩啦的,地窖中酒香四溢,酒漲及腰。”
令狐衝又是吃驚,又是好笑,道:“田兄竟把二百余壇美酒都打了個稀巴爛?”
田伯光哈哈大笑,道:“天下隻此兩壇,這份禮才有點貴重啊,哈哈,哈哈!”
令狐衝道:“多謝,多謝!小師弟你也嘗一口吧。”
說罷將手中酒碗遞給徐陽,令狐衝雖然好酒如命,但卻不吝惜與人同享,他覺得非要如此才對得住美酒。
徐陽只是冷笑,待得嘗了一口便道:“原本以為是什麽好酒,卻原來如刷鍋水一般。”說罷便將酒碗隨意一撒,美酒潑了滿地。
其實這酒已是極好,年份也足,只是徐陽平素裡喝的都是五花釀這種瓊漿玉液,如此世俗中的美酒,又怎麽能和系統出品的極品相比?
田伯光大怒道:“你這小子,我早就看你不過眼,看在你是令狐兄的師弟,若是識相的我請你喝幾碗也就罷了,偏偏口出狂言,諒你乳臭未乾,能品過什麽美酒,敢在此地胡言亂語?!你居然還敢浪費美酒!你、你太過分了!”
雙目帶煞,眼看著就要動手!
若是之前在衡山城,或者徐陽還會有些擔心他的武功,不過上得華山以來,勤修苦練多日,他的武功早已大進,至少不會比眼前這個采花賊來的弱了,再加上一旁有個令狐衝,他總不見得幫田伯光不幫自己人吧?
不過,話還是得說清楚。
“人品差,酒品更差,如此煞風景的人,大師哥你是從哪裡認得的?”
“你小子!”田伯光手都按到刀把上了,卻被令狐衝一把強行攔下。
“這是我師父剛剛收入門下的弟子,沒有什麽江湖閱歷,為人處世也不得大體,田兄還請多見諒。”說罷瞪了徐陽一眼:“林師弟,還不過來向田兄說個不是,田兄將這兩大壇酒從長安城挑上華山,何等辛苦麻煩,別說是天下名釀,縱是兩壇清水,我等豈能不承見他的情?”
一句話說得田伯光心中大悅,豎起右手拇指,大聲道:“大丈夫,好漢子!”
令狐衝問道:“田兄如何稱讚小弟?”
田伯光道:“田某是個無惡不作的淫賊,江湖上沒有什麽好名聲,又曾將你砍得重傷,還在華山腳邊犯案累累,華山派上下恐怕無人不想殺之而後快。今日擔得酒上山來,令狐兄卻坦然而飲,竟不怕酒中下了毒,即便是你那師弟,雖說見識淺薄,不過膽氣倒壯的很,一樣也毫無顧忌,也只有如此胸襟的大丈夫,才配喝這天下名酒。”
令狐衝道:“田兄取笑了。小弟之前與田兄交手兩次,深知田兄平日裡品行可說十分不端,但暗中害人之事卻是不屑為的。再說,你武功比我高出甚多,若是要我性命,拔刀來砍便是,何必多此一舉?”
田伯光哈哈大笑,說道:“令狐兄說得甚是。但你可知道這兩大壇酒,卻不是徑從長安挑上華山的。我挑了這一百多斤的美酒,反過來到陝北去做了兩件案子,又到陝東去做兩件案子,這才上得華山來。”
令狐衝一驚,問道:“卻是為何?”
徐陽冷笑道:“調虎離山,聲東擊西罷了。”
令狐衝經他提醒一句,便已明白,道:“原來田兄不斷沿途犯案,故意引開我師父、師娘,以便來見小弟,田兄如此不嫌煩勞,不知有何見教。”
田伯光瞄了徐陽一眼,倒是有些意外,便笑道:“你這小師弟很是聰明,那就請這個小兄弟再猜上一猜,田某今番來此,到底存了什麽念頭?”
徐陽道:“酒不好,不猜!”
田伯光怒道:“這本是天下第一美酒,你今日有幸飲之,不說一聲謝謝也就罷了,還三番兩次詆毀!今天若不說清楚, 莫說田某不給令狐兄面子,要在這華山開殺戒了!”
徐陽並不理會他,突然右腿飛出,砰砰兩聲,將兩大壇酒都踢入了深谷,隔了良久,谷底才傳上來兩下悶響。
令狐衝驚道:“小師弟,你踢去酒壇,卻是為何?”
須知這酒即便是令狐衝,也是生平僅見,確實當得上當世第一美酒的美譽,好酒自然須得慢慢品味,然而卻不想被小師弟破壞,即便是令狐衝也有些不滿。
何況田伯光此來,行蹤詭異,看來是敵非友,令狐衝還在想方設法化解這段劫難,卻不想小師弟今天跟吃了藥一般,一味胡言亂語,眼看著田伯光就要惱羞成怒,令狐衝頗為小師弟的性命擔憂。
徐陽笑道:“早就說了這酒極其差勁,虧你們兩個還號稱品遍天下美酒,真是見識短淺!”
田伯光氣極反笑,道:“那麽說來,你是見過更好的美酒咯?今天若是你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即便是得罪了令狐兄,田某也要砍了你的腦袋!”
令狐衝站在一旁雖是不言不語,心中卻想,若田伯光真的要出手,哪怕是賠上了自己性命,也得保得小師弟平安。
田伯光是因為自己而來,可不能讓小師弟遭了池魚之殃。
何況師娘還教了一手劍法給自己,專門就是針對田伯光的,打起來未必誰輸誰贏呢。
徐陽嘿嘿一樂,道:“今日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當世第一美酒。”
話音未落,他就躍入山洞之中,不多久手中拿著一個極為精致的青瓷小瓶出來,想必這其中裝的就是他所說的當世第一的美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