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
馬匹疾馳,顛簸不已。
忍著劇痛的黃忠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肩頭的鮮血從滲出變為流出,眼前的景象開始出現重影。
本來往東側走的,如今也已辨別不清方向,隻讓馬兒隨著性子肆意奔馳。
漸漸來到一處密林裡,想來,夏侯淵的士兵應當不至於追到這兒來,黃忠心神一松,立刻便昏睡了過去。
朦朧間,隻覺得身下坐騎似乎又開始不安分地四處跑動,但已經無力醒來製止,再過會兒,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
林牧的行動很是迅速,一場說走就走的出征立刻到來。
即便是廖化本人的消息,他也非得親眼得見才算是塵埃落定,否則,讓他相信黃忠就這麽死了,委實難過心裡的那道坎。
至於陳國的情況,他基本上已經不必操心。
各縣官員的印綬都已拿到,陳縣的百姓又自發地去往各地,或宣傳或搶掠的,根本沒遇到什麽像樣的抵抗,徹底掌控陳國,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至於那些個縣令們,如果安分的話,想來也不必更換,畢竟,手底下的基礎人才還是比較缺乏的。
他這回從陳縣出發,路過長社,直往新汲,再去臨潁,路途不算特別遙遠。
不過幾日功夫,就已經到得潁川邊界。
此處山林甚密,林牧所帶的大部分又都是騎兵,不得不下馬,謹慎行事。
他將士兵編隊,彼此看護著前進,一路上倒也平安無事,不由暗嘲自己太過小心。
“主公,前方發現馬匹!”
正松了口氣,被斥候的消息一說,心又立刻提了起來,林牧趕緊問:“有多少?是野馬麽?”
“有鞍轡,但,只有一匹。”
“一匹?”
林牧陷入了沉思。
既然不是野馬,至少說明附近應該會有其他人。但這會不會有人故布疑陣,就有點存疑了。
“帶我去看看。”
他跟著斥候過去,卻是愣了一下,只見那匹馬低著頭津津有味啃著草,不時打個響鼻,顯得很是愜意。
最重要的是,他識得這匹馬,分明就是黃忠的坐騎!
黃忠還活著!
林牧立刻想到,這馬頗通人性,若是主人已遭不測,想來不會這樣沒良心地在一旁優哉遊哉吃大餐。
只是,人去哪兒了呢?
正想著,忽然身後“呀”的一聲,是個清脆的女聲。
林牧轉過頭去看時,只見一位相貌清麗的少女正惶恐地後退,背後還背著一簍子的柴。
他心中一動,向前幾步,靠近少女,笑道:“這位姑娘,莫非識得這匹馬?”
少女剛點了點頭,大約是想起了什麽,趕緊使勁地又搖搖頭。
林牧看得好笑,知道她在掩飾什麽。估計一開始是想說知道,但忽然想起馬的主人交代過不要泄露,所以又改口。
“某與馬主人乃是舊識,與他失了聯系,心下不安,姑娘若是方便,可否領在下去見某那舊識?”
少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使勁搖了搖頭。
“姑娘莫非不能言語?”
這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就是沒見她開口講過話——不對,一開始那聲“呀”到很是清晰。
少女氣鼓鼓地看著他,繼續使勁搖頭。
這下輪到林牧撓頭了,這種溝通效率,講到明年都問不出黃忠的下落啊。而對著這種年紀的小姑娘,他就算再無恥,也實在下不去手,行什麽手段逼問她啊……
“那個,我那舊識是個壯年大漢,嗯,長著一張豪爽的臉,胡子已經略有斑白……”手忙腳亂地比劃著黃忠的大致形象,
林牧汗都快下來了。少女歪著腦袋想,露出遲疑的神色。
有戲!
林牧暗暗高興,繼續描述著,直到少女終於開口:“我帶你去吧。”
哈,這聲音還是挺好聽的嘛。
不過,也就隻說了這一句,之後的路上,任林牧使出渾身解數,她就是再也不發一言。
沒多久,兩人走到一個略微有些隱蔽的洞穴處,少女停了下來,指了指裡面,示意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那裡。
林牧撥開洞口的藤蔓,彎著腰走了進去。
裡頭倒還算寬敞,但是,看到渾身浴血,奄奄一息的黃忠時,林牧忍不住掉了淚:“黃伯,苦了你了。”
黃忠勉強抬了抬眼皮,見是林牧,頓時松了口氣,吃力道:“末將愧對主公,無能拿下夏侯淵……”
“不怪你,是我的錯。”
林牧伸手去拉黃忠:“此地太陰涼,且先隨我出去,找間適宜養傷的處所吧。”
他把黃忠搭在自己肩上, 吃力地一步步挪出洞外,順口問道:“是那少女救了你麽?”
“算是吧。”
“什麽來頭?”
“好像是官宦之家。”
林牧不可思議地說道:“官宦之家還至於出來拾柴?”
“許是家人待她不好。”黃忠沒細想,隻管問道,“陳國與陳留那邊如何?”
“尚好,你不必操心。”林牧的心思還是在少女身上。
他總覺得,一個姑娘家,孤單單地出現在這種地方打柴,實在太可疑了。
更何況,黃忠還說她是官宦之家。
這年頭要有肯出面乾活的官宦人家,估計能弄個牌坊來大肆表彰。
“夏侯淵實力如何?”再好奇也只能先按捺住內心的激動。
“無膽鼠輩,根本無意與某單挑!”
誰知,黃忠這句憤憤不平的話確實引來了身邊少女的抗議:“不許汙蔑吾叔!”
吾叔?
林牧立刻想起了一個人,夏侯淵的侄女,此人據說歷史上出門砍柴就被張飛掠走,那可是正兒八經的清白人家,自然就又成了正妻。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碰上她。
林牧心中有了計較,知道對方是什麽人後,行事可得小心許多。要知道,眼前這位在歷史上,因為族叔夏侯淵被黃忠一刀砍了,還為此向張飛求情,讓他得以歸葬。
“你是夏侯氏吧?”
行到半路,林牧忽然發問,少女原本雲淡風輕的禁欲臉忽然變得蒼白起來。
不用她說,林牧心中越發猜測了自己對她的認識,繼續笑道:“會說話得嘛,怎麽那樣惜字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