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瑾珣以為章晟睿只是一時起意，但看他表情堅定，不像是隨口胡說。

“你想清楚回去之後面對的是什麽，如果你能接受，那我會和大哥說。”章瑾珣說道，“其實留在這邊也好，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章晟睿只是說，“我已經決定了。”

“那好，我這次回去之後會和老爺子還有大哥說的。”章瑾珣道。

“爺爺……最近身體還好嗎?”章晟睿咬了咬唇問道。其實章霖老將軍是全家上下最疼他的人。平時說一不二的鐵血軍人，在這個孫子面前就是個老頑童，每天變著法子地帶他去帝都城裡走街串巷地找好吃的，爺孫倆沒事就下軍棋大殺四方，就連老爺子最寶貝的軍功章他都能拿在手裡隨意把玩。

在陌生的國度，每每想起老爺子，章晟睿都忍不住想流淚。

“不太好，七十多歲的人了，各種老年病也都上身了。”章瑾珣歎了一口氣，“老爺子又要強，不肯去醫院仔細地檢查，硬是說自己沒問題。我作為醫生，只能在家裡替他做最基本的檢查。但你也知道，很多毛病得用最精密的儀器才能檢查徹底。”

章晟睿咬著唇不說話。

“大哥面上說沒你這個兒子，私底下又整天在網上查新加坡的新聞，一聽到新聞聯播裡說起這兒，整個人恨不得貼在屏幕上看。”章瑾珣說，“不過你走之後有林煜城一直陪著，大哥也還算有個寄托。”

林煜城是章瑾瑜戰友的遺孤，自小就在章家長大，算是章晟睿從小到大的好兄弟。但和章晟睿的叛逆不同，林煜城自小就很懂事，也許是覺得寄人籬下就該安分守己，林煜城從來都是最聽章瑾瑜的話的那個人。

“煜城現在應該挺好的吧。”章晟睿側臉看向窗外，語氣有些悵惘。

章瑾珣道，“走了原本大哥給你準備的路，你說能不好麽?最好的軍校畢業，又是英語機械雙碩士出身，二十二歲的少校，當真是軍隊中難得一見的人才。”

“煜城原本便對這些感興趣，也難怪能用這麽短的時間學成。”章晟睿倒也不是眼紅什麽，他當初志不在此，而林煜城從小的夢想便是成為一名軍官。

章瑾珣皺眉，“哪怕將來你在他手底下做事，你也不會感覺不悅?”

“至少我現在不會。將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章晟睿說道，“這些年在新加坡摸爬滾打學到了很多。有的時候也許家世背景真的很重要，但真正有能力的人，絕不會被埋沒。”頓一頓，章晟睿又說道，“我想將來的我，不會比煜城差。比耐心和堅持，我想我不會輸。”

章瑾珣歎一口氣，“你是那種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能堅持下去的人。這樣的性子，其實很適合在軍隊裡。但你有時候又倔得過分，在軍隊裡，也許這樣你會吃虧。”

“小叔不想讓我回去嗎?”章晟睿輕笑。

章瑾珣點了點頭，旋即又搖頭，“希望你回去，你至始至終都是章家的人，外面的世界再自由也不及與家人一道。又不希望你回去，因為我希望你能成為章家這麽幾十年來唯一一個能為自己活著的人。”

“小叔不是嗎?小叔也是選擇了從醫，而沒有聽爺爺的話進軍校。”章晟睿訝然，“若不是當年小叔做了表率，我怕是不會下定決心逃出國門。”

章瑾珣卻沒有回答，只是嘴角微微揚起一絲苦笑。

章晟睿識趣地不再追問，而是很快轉移了話題。

叔侄兩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不少，眼看著天色微暗起來，章瑾珣婉拒了章晟睿做東請客的邀約。

“飛機上沒休息好，明兒個起來了再請我吃飯吧，不差這一頓。”章瑾珣起身從一旁的衣架上取下外套穿上。

章晟睿隻得點頭，送章瑾珣到樓下時，他忽然問道，“晟睿，你和我說實話，你忽然要回國的原因是什麽?”

“說了在這兒沒有歸屬感嘛。”章晟睿愣了一下，隨即摸了摸耳朵說道。

章瑾珣搖了搖頭，“是為了女人吧。”

章晟睿沒料到章瑾珣就這麽大剌剌地將他心裡所想說了出來，一下子不知道是該打個哈哈蒙混過關還是應該據理力爭。

“破綻百出。”章瑾珣拍了拍章晟睿的肩，沒想到一年未見章晟睿居然又長高了，接近一米九的個子讓他都倍感壓力，“你小叔我好歹也是三十歲的人了，你這點小九九真當我看不穿。再說了我倆從小一起長大，你瞞誰也不該瞞著我。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了你?”

章晟睿尷尬了起來，卻又聽章瑾珣說道，“你一說謊就摸耳朵的習慣真該好好改改了。”

“就因為這你就看穿我了?”章晟睿有些不服氣。

章瑾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還有我實在想不出來除了女人，還有什麽因素能讓一個正在事業上升期的男人不顧一切。”

看著章晟睿面紅耳赤的模樣，章瑾珣嘖嘖歎氣，“看樣子這個女人根本就不喜歡你，你還處於單相思的地步，真慘。”

“小叔！”章晟睿猛地從後面摟住了章瑾珣的肩，“別說了成麽！”

章瑾珣挑眉，“你承認了?”

“嗯。”章晟睿有點垂頭喪氣地說道。

章瑾珣歎氣，“沒出息，我隨便詐一詐你，你就招了。你要是落入了敵人的手裡，怕是第一個就全盤招供了。”

章晟睿:“???”

最後章瑾珣還是和章晟睿勾肩搭背地去酒吧了。

“哎，好久沒和你一起喝酒了。”章瑾珣喝了一口威士忌，“還記得以前嗎?你這臭小子老偷偷求我帶你去買酒喝。十幾歲，自己不好好讀書也就算了，還不讓我安生。”

章晟睿笑道，“你那會兒都大學了，離家又近，帶我飛不是很正常?你說說你從小問我借了多少零花錢沒還，請我喝幾瓶酒怎麽了?”

“你還和我數起舊帳來了。”章瑾珣給自己倒酒，又嫌不夠，讓人又拿了一瓶上來，“今天我請你喝酒，你不喝到趴下不準回去。”

章晟睿坐直了身體，“喝酒喝，誰怕誰呀。別到時候結帳的時候你尿遁就行。”

“我要尿遁的話，章瑾珣三個字倒過來寫。”章瑾珣來了興致，“來來來，啥也別說了，喝酒。”

平時溫文爾雅的章醫生忽然狂野起來了，襯衫袖子卷在手肘處，露出一截修長有力的小臂，領口的扣子松開兩顆，隱隱可以看見清秀的鎖骨和溝壑分明的胸肌。而他對面坐著的章晟睿顯然比他還要有魅力，標準的男模身材哪怕隔著衣服都能叫人感覺血脈噴張，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較之白天更多了一絲朦朧的感覺。

旁邊已經有不少女性朋友在悄悄往他們這邊暗送秋波了，但是他們顯然已經沉浸在拚酒的世界裡無法自拔了，一杯接著一杯，似乎今天一定要分出個勝負來。

“給我看看你喜歡的姑娘長什麽樣。”酒勁上來了，章瑾珣的臉上已經染上了一絲紅暈。

章晟睿還來不及說話，章瑾珣已經打開手機懟到了他面前，“給你看看我女朋友，漂亮吧?你喜歡的姑娘肯定沒她好看。”

只見屏幕上是一張劇照，上頭的姑娘穿著禮服坐在長沙發上，裙擺散在一旁，上頭似是撒了一把星光一般耀眼，襯得一雙修長的腿分外白皙。姑娘長得很漂亮，卻不是如今流水線一般的網紅臉。隻消瞧一眼，便能被她那雙極具特色的桃花眼和眼下的一顆淚痣所吸引。那雙眼睛似是含著一汪春水，脈脈含情。

章晟睿眯起眼睛看那劇照上的字，一字一頓地讀出來，“嫁給江先生……丁娜娜……飾……葉南風。”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已經滿臉醉意的章瑾珣，“小叔，你不是吧?你還追星?還追言情電視劇?”

他偶爾也看國內的媒體新聞，自然知道這位丁娜娜是剛剛爆紅的女明星，因為在一部瑪麗蘇網劇中一本正經地演戲而被諸多網友奉為新任偶像。 他也知道最近國內女孩子們流行管好看的男明星叫老公，所以他小叔剛剛的言行舉止在他眼裡和瘋狂的追星族毫無區別可言。

“這就是我女朋友啊。”章瑾珣認真地說。

章晟睿像看傻子一樣看章瑾珣，“小叔，你清醒一點。”

“我沒騙你啊，她真的是我女朋友。”章瑾珣說，“真的，我不追星。”

說著章瑾珣打開了相冊裡一張合照，“你看。”

章晟睿低頭一看，照片上丁娜娜隻穿著休閑的家居服，而他那往日在醫院裡一副不食人間煙火模樣的小叔顯然是剛健完身，居然光著上身、脖子上掛著個毛巾就摟著丁娜娜的腰拍了張照。

很明顯，照片上的丁娜娜對於章瑾珣拉著素顏的她用手機自帶的前置攝像頭拍照這件事很不滿意。

章晟睿瞠目結舌，“你們住一起?”

“對啊，娜娜不拍戲的時候就在帝都和我一起啊。不過最近她越來越忙了，我都好久沒和她見面了。”章瑾珣說道。

“???”章晟睿被突如其來的勁爆消息轟炸得一臉懵。

歪，是娛樂頭條嗎?我掌握了丁娜娜的戀情，現在給我銀行卡打三千塊，我就把這條消息賣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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