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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漢之莊稼漢》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渡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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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來說,龍門渡、蒲阪津、風陵渡,這三個地方,渡河的最優解,當然是蒲阪津,因為那裡水流平緩。

 不像風陵渡,過去之後還需要面對天險潼關。

 至於龍門渡,北有群山夾道的黃河峽谷,南是坦坦蕩蕩的平原,河水落差極大,乃是當年大禹治水的地方。

 按當地人的說法,此處無風亦有三尺浪,水流遠要比蒲阪津湍急得多。

 所以鮮於輔在看透了馮賊的詭計之後,親自領主力守在蒲阪津,不是沒有道理的。

 特別是經過這一場秋雨,連蒲阪津都漲了不少水,更何況龍門渡?

 更重要的是,因為時代的限制,雙方將領誰掌握了更多的信息,誰就能獲得更大的主動權。

 關將軍從雁門郡開始,一路橫掃南下,造成了整個並州和司州相關地區的極大混亂。

 別說各地的軍情,就是洛陽,對河東地區現在究竟是個什麽情況,都是一頭霧水。

 蔣濟嗅覺靈敏,退回了軹關,避免了被馮刺史迎頭一擊的命運。

 但同樣,他也失去了探知河東消息的機會。

 蔣濟知道馮刺史或者關將軍極有可能會在某個地方,等著自己。

 但究竟是在哪裡,有多少人,他卻是一無所知。

 至於隔河而守的鮮於輔,那就更不可能怎麽知道,對岸的馮賊,究竟帶來了多少人。

 就算是成功把細作派到河東又如何?

 河東作為最大的屯田重郡之一,現在到處兵荒馬亂的,光是各處揭竿而起的屯田客,就不知號稱多少萬。

 (石苞:河東的狗大戶,我石仲容又回來啦!)

 那些所謂的義兵義軍,上陣去面對魏國大軍的膽子可能沒有。

 但借著漢軍的名義從豪右世家的塢寨借些錢糧,膽子還是有的,不但有,而且很大。

 鮮於輔甚至連關賊和馮賊是一前一後各自領兵南下,還是兩人一齊領兵南下都不能確定。

 在這麽混亂的情況下,你還想去探查馮賊手頭究竟有多少可用之兵?

 洛陽傳不過來有用的情報,細作又探查不出可靠的消息,手頭兵力又不足以把整段河面防得密不透風。

 鮮於輔面對凶名赫赫的馮賊,他能怎麽辦?

 自然是優先重點防守易於渡河的地點。

 馮刺史的三層餅預判,再加上劉渾所領的義從軍,以及這一路上收攏的胡人,在東岸作出聲勢浩大的樣子。

 更是讓鮮於輔相信自己的判斷:馮賊其意極有可能就是蒲阪津。

 基於這個判斷,關將軍再次發揮“突襲”特性,挑了一個最不可能強渡的時候進行強渡。

 從從高山峽谷衝下來的河水,激起不小的浪頭,讓木筏晃動不已。

 木筏上的將士,不得不盡量放低了自己的重心,防止腳下不穩,從而掉入河裡。

 過了河中心後,對岸的魏軍在一片慌亂過後,開始向河面射箭。

 有些洶湧的浪頭,給漢軍渡河造成了不小的困難,但同時也給魏軍造成了障礙。

 借著浪頭的掩護,在河裡泅渡的人和馬,竟是少有遭到魏軍箭羽的傷害。

 反而是木筏上的將士,遭到了魏軍弓弩的重點針對。

 雖然木筏最前面,已經豎起了巨大的木楯,但在對方弓箭手的拋射下,仍然不斷有將士被從空中拋落的箭羽射中。

 一個屯長從大楯後面站了起來,冒著魏軍的箭雨,想要看一下還有多遠到達對岸。

 誰料好死不死,一支箭羽正好如閃電般地射至,屯長躲閃不及,登時就被射中了肩膀。

 只聽得他慘呼一聲,再加上剛才下意識地想要躲過箭羽,身子晃得太過厲害,一個站立不穩,就向河裡翻去。

 河裡的水浪本來就比往日大,再加上十數條木筏的劃動,更是激起了大大小小的浪花。

 屯長掉入河裡,一個浪頭過來,立刻就把他給吞沒了。

 按常理,這個屯長基本算是要沉到水底喂魚了。

 只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浪頭過後,一個腦袋居然又冒出水面來,不是屯長是誰?

 後面跟上來的木筏試探性地伸過來一根竹杆,屯長拚著最後一絲力氣,緊緊地抓住竹杆。

 “還活著!”

 木筏上面有人在高喊。

 “拉上來!”

 木筏一直向對岸劃去,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救人只是順道,抓緊時間衝向對岸才是正事。

 屯長下意識地死命抓緊了竹杆,任由木筏上的人不斷地把竹杆往回收。

 他知道,一旦自己放開了手,下一次可就沒有這麽好命。

 “中箭了!”

 木筏上的人終於把屯長拉了回來,看到肩膀上半折的箭羽,又是一聲驚呼。

 “嘩!”

 屯長吐出一大口黃湯,斷斷續續地說道:

 “沒傷到筋骨……”

 話還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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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便昏迷了過去。

 有人拿匕首挑開屯長傷口周圍的衣物,看到絲綢內襯被箭頭帶進了肉裡,不禁咧了咧嘴:

 “命真大!”

 命確實大。

 換了別人,中箭掉入河裡,早就沒命了。

 誰知道這家夥竟然只是受了輕傷?

 救了他一命的,有兩個東西。

 一是絲綢內襯——這是立下了功勞的軍中精銳才有的待遇。

 二是他身上所披的藤甲。

 屯長身上的藤甲,是南中特產。

 取山上的老藤,先在水裡浸泡半個月到一個月,再拿出來暴曬,然後再用桐油泡上一年。

 編織成甲衣後,日常還要用桐油保養,以免失了油性。

 這種藤甲,雖然防護能力比不過鐵甲,但卻是極為堅韌,已經算是很難得的護甲。

 更重要的是,它非常輕便,又不怕水,穿著這種藤甲渡河,就算是掉落入水中,它甚至能夠幫助將士浮在水面上。

 堪稱是具有救生衣功能的水上戰場衣甲。

 不過它也有缺點。

 一是製作極耗時間,同時還耗人力物力。

 二是怕火。

 怕火自不必說,只是這玩意就從來就沒有大規模出現在漢魏的雙方戰場上。

 魏國連見都沒見過這種藤甲,又怎麽可能知道它的弱點是什麽?

 而且現在魏國對漢國的印象就是:土豪有錢!

 不說那猶如被鬼王從陰間召喚出來的鐵甲鬼騎。

 就是漢軍的披甲精兵,不但在數量上直逼魏軍,甚至質量已經超過了魏軍,鎧甲極厚,訓練有素。

 所以魏國哪想過漢軍還會裝備這種土得掉渣,一看就是只有窮逼才會穿的藤甲?

 更別說這種藤甲,製作不易也就罷了,而且材料大部分都是產於南中。

 也就是興漢會財大氣粗,這才讓藤甲的製作形成了一條產業鏈。

 沒錯,就是產業鏈。

 南中三大支柱產業:甘蔗、桐油、茶葉。

 有平地的就種糧食,崎嶇一點的就種甘蔗,有山的就種茶,或者種油桐。

 有一些寨子,就是專門編織這種藤甲,拿去跟官府抵賦稅,或者跟興漢會換糧食。

 藤甲的製作,就是桐油產業裡的一條細分產業鏈。

 南中的浸油藤甲,涼州的羊皮氣囊,在這個關鍵時刻,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因為它們讓渡河的將士,極大地減少了落水的恐懼,甚至增加了不少勇氣。

 “嘩!”

 第一個木筏終於撞上了西岸。

 “殺!”

 有迫不及待的漢軍直接從木筏跳入齊腰的水裡,剛喊出一個“殺”字,當場被箭雨射成了刺蝟。

 看著被圍上了鹿角柵欄等障礙物的渡口,領頭的漢軍軍候大聲喊道:

 “不要衝!”

 “舉楯!列陣!”

 ……

 “咚咚咚!”

 高大的士卒努力地舉著隻比成人矮了一個腦袋的大楯,從木筏上跳到水裡。

 木筏上面的將士也紛紛跳下木筏,緊隨在大楯後面,低著頭,盡量讓自己處於大楯的保護之下。

 只是大楯再大,也不可能把木筏上的將士全部掩護住。

 再加上魏軍佔據地利,此刻箭飛如蝗。

 比起方才在河中時,漢軍士卒所面臨的箭羽,多了數倍。

 僅僅是跳下木筏的十數息時間,就聽得連續慘叫聲響起,不少漢軍紛紛中箭,掉落入水中。

 絲絲血紅開始與渾濁的黃水混合在一起,泛起某種妖豔的水紋。

 領頭的軍候半伏著身子,緊緊地靠在大楯後面,看著木筏上的同袍無助地暴露在魏軍的弓弩之下。

 他的牙齒咬得緊緊的,喘著粗氣,強行按捺住自己的衝動。

 第二個木筏很快就跟上來了。

 有了第一個木筏的教訓,第二個木筏顯然沒有急躁的士卒提前跳出來。

 不過即便這樣,同樣的傷亡也是不可避免。

 不用招呼,沒有交流,第二個木筏上的屯長就主動兵合一處。

 兩個木筏的木楯合到一起,終於勉強形成一個小型楯陣。

 後面的木筏陸續跟上,靠岸的漢軍達到足夠的數量時。

 主動擔任領軍的一個校尉終於站起身來,舉起長槍,大聲喝道:

 “衝!跟我來,把鹿角撞開!”

 他說著,一腳踢開支撐著大楯的支角,與楯兵一起舉著大楯開始向前推。

 士卒們在各自隊率屯長們的帶領下,開始組成小隊,跟著校尉向前衝去。

 站在東岸的關姬,舉著望遠鏡,看到衝向魏軍柵欄的將士,紛紛倒地。

 她的面容變得極為冷峻,藏在望遠鏡後面的目光,幽深無比。

 無論是渡河一半就掉落水裡的將士,還是到了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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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魏賊射倒在地的將士,都是她這些年來,耗費心血訓練出來的。

 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自己眼皮底下失去性命,要說心裡沒有波動,那是不可能的。

 但就算是傷亡再大,她也要趁著魏軍最有可能麻痹大意的時候,拿下渡口。

 她很清楚,這一場強渡之戰,非但是關中之戰以來,甚至是涼州軍成軍以來,有可能損失最為慘重的一場戰役。

 如果說,前面從雁門郡一直橫掃南下,涼州軍的真正主力,都沒有遇到硬仗。

 那麽這一次,就是考驗涼州軍的時刻。

 但就算是損失再怎麽慘重,涼州軍也不能退縮。

 因為以眼下這種條件,不能指望義從軍,更不能指望被裹脅而來的胡人。

 唯一能讓她信賴的,就只有涼州軍。

 “第四批,跟上去!”

 她又舉著望遠鏡看了一下河面,語氣冷靜地吩咐了一聲。

 一直在等待的五百名將士,在得到軍令後,立刻齊齊把木筏推向河裡……

 每一個木筏,根據大小不同,有五十名到百余名將士不等。

 渡河不是一窩蜂地衝到河裡,它是有組織,有批次的進攻。

 既要避免太過擁擠,給對方樹立活靶子,又要能及時銜接兵力,不至於前軍衝上去,後軍卻沒有及時接應。

 關姬手裡的望遠鏡,還有涼州軍強大的組織能力,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不過即便是如此,漢軍想要搶佔渡口的行動,仍是遭到了魏軍的猛烈打擊。

 連續四五批次,兩千來名精銳涼州軍渡過黃河後。

 除了在最開始時,趁著魏軍措不及防,破壞了外圍的一部分鹿角和柵欄。

 剩下的,就再無寸進。

 傷亡慘重的漢軍,在搶佔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灘地後,就不得不在楊千萬的帶領下,圍成一圈,固守待援。

 在不久前,魏軍曾兩次衝出來,想要把他們趕下河裡。

 泅渡過來的三百來名騎兵,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楊千萬的戰馬,就是在上一次的反衝鋒裡,被射得死透了。

 日頭偏至山頭上時,兩軍不約而同地停止了行動。

 不過漢軍沒有時間休息,因為他們沒有魏軍的地利。

 所以他們必須要趁著魏軍休息,以最快的速度,建起一個營寨。

 就算是最簡陋的營寨,那也比毫無遮掩地呆守在岸邊強。

 除了把所能收集起來的大楯,豎在外圍當作臨時寨牆, 還要把大部分木筏拆開,組成柵欄。

 這就意味著,這些守在西岸的漢軍,沒有想過要退回去。

 “咣咣咣……”

 有強壯的士卒,正努力地往地裡砸著粗大的木樁,讓木樁盡可能地深深楔入泥土中。

 一根嬰兒粗的麻繩已經綁到了河邊一棵老樹上,一個木筏帶著麻繩的另一頭,開始往回劃。

 一直守在岸邊的關將軍,在得到西岸的回報後,微不可聞地松了一口氣。

 甚至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夠了,只要一個晚上就夠了!明天,賊人就會明白,什麽叫真正的虎狼之師……”

 魏軍自然不可能敢小看涼州軍,但他們根本就不明白,涼州軍真正恐怖的,不是精良無比的盔甲武器,而是強大無比的組織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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