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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漢之莊稼漢》第九百九十章 斬盡殺絕
事實上,從隴右到涼州,甚至在九原一帶,馮刺史在胡人那裡,名聲一直都是不錯的。

 從上層的頭人,到中層的小貴族,再到底層的羊奴,只要是願意和大漢合作的胡人部族,馮刺史都盡最大的努力去安排得妥妥當當。

 願意耕種的就帶著他們墾荒種地,低息出租耕牛工具,出借糧食,幫他們渡過難關等。

 願意放羊的就給他們分草場,派出官吏和技術人員去幫忙建立青料草塔,甚至還特意在草場推廣苜蓿等優良飼料。

 為了保證胡人的利益,不讓他們像以前那樣遭到豪右的盤剝,很多時候還利用興漢會或者官府的影響力,幫他們建立起三方協議。

 甚至那些最先洗白的頭人,還可以接受興漢會的外包,搞個馬幫馬隊,幫忙運貨物啥的。

 點點滴滴,這麽算下來,馮郎君不知給多少胡人活路。

 山神傳人的名聲,就是這麽來的。

 就算是反對大漢的部族,在被打敗之後,也只是遭到懲罰性地強迫勞動改造,而不是像以前那樣全族被屠戮殆盡。

 在勞動改造的過程中,雖然有不少頭人被“藏貓貓”,但大多數的胡人,往往會突然幡然醒悟。

 因為他們發現,雖然是強迫性勞動,但雇主會盡力保證他們的生存。

 不但有吃有住,一年還免費發兩套工裝。

 甚至生病的時候,會有一些從南鄉醫學院過來的學生幫忙看病。

 雖然這些學生手法生疏了些,但總算是能看得起病了不是?

 這等好事,以前哪裡可能輪得到他們?

 至於官府利用他們,每年從雇主那裡收到了多少租金,那關他們什麽事?

 反正五年之後,他們就可以得到人身自由。

 那個時候就會有人站出來發善心,收留他們。

 然後在官府的見證下簽個契約,從此就可以在各種工坊皮革坊草場,乃到運輸隊做雜工。

 雖然不像主動投靠的部族那樣可以分到田地或者草場,但卻是比草原上要活得滋潤。

 以前時不時挨餓挨凍的日子,誰願意過誰去過,反正我覺得馮郎君就是宅心仁厚的大善人!

 至於在這個過程裡那些死掉的胡人……

 根本不值一提!

 因為草原上每年冬日的白災,就是一場生死大考驗。

 漢地百畝之田,已經可以養活五口之家。

 但在沒有改良優質草料,推行畜牧圈養和青料塔的百畝草原,連五頭羊都養不活。

 為了對抗天災,為了搶奪生存資源,草原上每年死的人不知有多少。

 再說了,反正死人又不會說話對不對?

 像近幾年的西部鮮卑,就是屬於後一種。

 林林總總算下來,基本上罵馮刺史的胡人,都是屬於頑固反漢的頭人,貴族,他們最後都會去“藏貓貓”。

 所以得益於馮刺史這些年在胡人那裡建立起來的良品口碑,就連軻比能這等雄主,都願意給他幾分面子,助他南下。

 至於像普賀於這種頭腦比較簡單的,估計臨死前都沒有想到,馮某人會突然暴起殺心。

 不但普賀於沒有想到,就是有幾分靈活心思的鬱築革建,此時滿腦子還是嗡嗡的。

 普賀於的死,究竟是有人故意設計的,還是在混亂中被誤殺?

 “大人,大人,不好啦!漢人,漢人的大軍逼過來了!”

 還沒有等鬱築革建搞明白普賀於的被殺問題,又有鮮卑胡兒滾進來,大驚失色地叫道。

 鬱築革建感覺自己快要瘋掉了!

 好端端的,馮郎君怎麽會突然翻臉?

 誰能告訴他,就在這半天的時間裡,普賀於和馮郎君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鬱築革建哆哆嗦嗦地衝出自己的營帳,因為過於緊張,他差點就被地上的小石頭絆倒。

 抬眼望去,山嶺山谷,密密麻麻的,全是漢軍,正在黑壓壓地進逼過來。

 “這肯定是有什麽誤會!”

 鬱築革建有些聲嘶力竭地大喊。

 山林之地,下了馬的鮮卑勇士,就如同失去了兩條腿。

 就算是人數相差不大,在這種環境下,也根本不可能是漢軍的對手。

 更何況現在漢軍還有近萬義從胡人在旁協助。

 “誤會,肯定是誤會!我要見馮郎君!”

 雖然日頭已經開始偏西,但熱氣仍是滾燙。

 只是如今的鬱築革建,全身上下都是顫抖,如同掉入了冰窟窿,手足冰冷。

 “這一定是有什麽誤會,一定是的……”

 鬱築革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神經質地重複著“誤會”之類的話。

 漢人的最終目的是要南下進入關中,這是肯定的。

 但就算是兩軍聯合,想要攻下橋山,猶覺得困難。

 若是兩軍火拚,就算最後漢軍贏了,他們也注定永遠攻不下橋山。

 “所以這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鬱築革建肯定地下了定論。

 “來人!”

 “大人?”

 “去,派人去對面,就說我有事要見馮郎君!”

 “啊?”

 “快去!”

 鬱築革建怒吼,他的眼睛已經變得血紅。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最重要的是,眼前這種局面,漢軍已經佔據了有利地形,而自己這邊,兩萬人馬被擠壓在幾個山谷裡。

 這就是一個必死之局。

 而唯一能阻止這場爭鬥的,只有馮郎君。

 同時這也是鬱築革建目前所能選擇的最優解。

 所幸的是,漢軍並沒有直接衝殺過來,而且馮郎君很快同意接見了他。

 “馮郎君,這是,這是為何?”

 過來的路上,滿腹的千言萬語,鬱築革建最後隻問出了這麽一句。

 此時的馮刺史,哪還有在山寨裡的從容不迫?

 但見他一臉的陰沉,陰沉裡充滿了暴躁:

 “我他媽的怎麽知道?我就是想上去看看,然後普賀於為了一件魏賊身上的鎧甲,他對我拔刀!”

 “對我拔刀出來,想要殺我你知道嗎?”馮刺史揮舞著雙手,憤怒地喊道,“就為了一件區區的鎧甲!”

 說著,他狠狠地踢了一腳地上扔著的一件鎧甲,“就為了這件破鎧甲!”

 然後重重地坐到椅子上,喘著粗氣:

 “軻比能首領怎麽說也是個人物,怎麽生了這麽一個廢物兒子!”

 鬱築革建臉皮一抽,他很想同意馮郎君這句話。

 普賀於在他眼裡,除了一身蠻力,確實一無是處。

 但是他必須要先弄明白事情的具體過程。

 看得出來,馮郎君對眼下發生的事情也很狂怒。

 很明顯,這個事情,同樣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

 鬱築革建咽了咽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沒有誤會。”馮刺史閉上眼,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再睜開眼,最後搖了搖頭:

 “攻破魏賊的山寨後,義從軍在打掃戰場時,看到了這件鎧甲。”

 “然後普賀於的人想要搶過去,雙方就發生了爭執。普賀於想要偏袒他的人,我正好就是在這個時候上去的。”

 “鬱築革建首領,攻破魏賊營寨,義從軍也是死了人的。若是他們在戰場上撿點東西都不行,以後你讓我怎麽領兵?”

 馮刺史說到這裡,臉上的惱怒之色再次泛起:

 “偏偏普賀於覺得應當由他的人先挑,挑完後才輪到義從軍。”

 鬱築革建知道這是普賀於很有可能會乾出來的事。

 心裡不由地罵了一句短視。

 只是他為什麽會對你拔刀,你還是沒說啊!

 “我不過是說了兩句公道話,他便覺得我是當眾故意跟他過不去,想對我拔刀相向。”

 馮刺史目光幽幽地看向鬱築革建:

 “鬱築革建首領,你知道的,義從軍一向視我如父母,看到普賀於這般,自然是氣不過。”

 “而且他們也不知從哪裡聽到的消息,說是普賀於曾襲擊過他們……”

 鬱築革建當場就是一個哆嗦!

 他隻覺得背上的已經濕透了。

 他突然很後悔過來見馮永。

 喉嚨有些乾澀,鬱築革建乾笑兩聲,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說實在的,先前軻比能的那些舉措,在他看來,確實是沒有錯的。

 畢竟耳聽為虛,誰會知道馮郎君為人究竟如何?

 所以前期拿捏一下,試探一番,同時也容易給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只是事到如今,普賀於有一部分因為這個原因而死,又讓他想要哭。

 這都叫什麽事?

 “馮,馮郎君,沒有的事,這定是有賊人在放謠言……”

 馮刺史苦笑一聲:

 “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只是當時大夥才破了魏賊,殺氣未消,普賀於一怒之下,直接就拔刀想要殺人。”

 說著,他攤了一下手,“於是事情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雖然還有一些疑點,比如說為什麽馮郎君沒有及時阻止這場混亂。

 但鬱築革建已經不打算問下去了。

 他孤身前來,不是為了講理,更不是為了質問。

 主要是為了表達善意,主要是為了穩住馮刺史。

 只要馮郎君知道自己無意與漢軍對陣,只要部族的勇士能逃過這一劫,對方說什麽,那就是什麽。

 只因為形勢比人強。

 他再一次放低了姿態,請求把普賀於的屍首歸還自己。

 馮刺史倒也沒有為難,把已經整理好的屍首令人抬出來——關鍵是普賀於身上的破甲重箭不能出現。

 隻待鬱築革建把普賀於的屍首帶回去,早就聚攏過來的部族貴人們,多是有屈辱憤怒之色:

 “漢人欺人太甚!”

 “大人,我們何須怕他,打吧!”

 “普賀於大人死了,到時候我們怎麽向軻比能交代?”

 ……

 “都閉嘴!”鬱築革建一反在漢人那裡的卑謙,陰沉著臉,大喝道:

 “你們想大家都一起死嗎?想族中的勇士都埋在這片山林裡嗎?”

 “不能騎著戰馬馳騁的大鮮卑勇士,就如同折了翅膀的雄鷹,現在這種情況,想要把族裡的勇士帶回草原,就給我乖乖閉上你們的嘴巴!”

 鬱築革建臨時接管了普賀於的部眾,又讓那些族中貴人不許輕舉妄動。

 然後他派出了數十騎,打算悄悄地向北方傳信。

 “君侯,我們截住幾個鬱築革建派給軻比能送信的傳騎。”

 日頭落山後,禿發闐立前來匯報。

 正在看書的馮刺史“嗯”了一聲,沒有抬頭,漫聲問道:

 “內容是什麽?”

 “正是今日普賀於被殺一事。”

 馮刺史終於放下書,走到營帳門口,看向鮮卑人的營地。

 許久之後,他這才突然開口道:

 “禿發闐立,我想交給你一件事。”

 “君侯但有吩咐,末將萬死不辭。”

 “沒那麽嚴重。”馮刺史看向西邊,山頭已經吞沒了最後一絲余暉。

 他舉起大拇指,在喉嚨上輕輕一劃,意味深長地看向禿發闐立:

 “明白麽?”

 禿發闐立背上的肌肉立刻緊緊繃起!

 “義從軍任由你指揮,還可以向虎步軍和無當營借人手,他們多是沒有雀蒙眼。特別是鄂順,山裡怎麽乾活,他比較有經驗。”

 禿發闐立努力地咽下唾沫,咬著牙點頭:

 “末將明白。”

 說完,重重一抱拳,轉身離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鮮卑胡人的帥營裡,幾個被鬱築革建秘密叫過來的頭目貴人正在商量事情。

 “我們必須回頭,勇士們不可能再給漢人賣命了!”

 此話一出,就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鬱築革建面目陰沉得快要滴下水來:

 “馮永不可能輕易放我們走!看看漢軍的布置就知道了,他們根本沒有放松對我們的警惕。”

 “漢狗欺人太甚!”

 “跟他們拚了吧!”

 “拚了就是徹底撕破臉皮,勇士們怕是再沒辦法回到草原。”

 鬱築革建再次搖頭。

 “那我們怎麽辦!”

 有人不耐煩地說道。

 鬱築革建目光閃爍,緩緩地說道:

 “明日下葬了普賀於大人,後日我就會向漢人請求,領勇士們去攻魏賊的下一個營寨。”

 說著,他的臉上露出殘忍地笑容,“漢人不就是想讓我們給他們賣命嗎?我就遂了他們的心意!”

 “什麽?鬱築革建,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給漢人賣命,你真要去當漢人的狗嗎?”

 脾氣暴躁的,一下子就罵出來。

 鬱築革建冷冷地盯著對方:

 “馮永不可能讓我們回頭,我們只要向前,就還有生機,甚至還有機會替普賀於大人報仇。”

 “要麽,就是被漢人埋葬在這山谷裡,你選哪樣?”

 “替普賀於大人報仇?”所有人一下子就被這個話吸引住了,“怎麽報?”

 鬱築革建冷冷一笑:

 “當然是讓魏人幫忙!”

 要與魏人爭關中的,是漢人,又不是大鮮卑。

 既然可以幫漢人打關中,自然也可以幫魏人打漢人。

 鬱築革建甚至相信,只要自己這邊反戈一擊,魏人只會求之不得。

 此可謂死裡求生。

 鬱築革建的目光掃過所有的貴人頭目,不容置疑地說道:

 “我們想要擺脫眼下的困境,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就在眾貴人頭目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某個方向響起了喊殺聲。

 “出了什麽事?”

 正值最敏感時刻,鬱築革建一個箭步衝出帳外,映入眼簾的,是星星點點的火把。

 那個方向,正是普賀於原部族駐扎的地方。

 鬱築革建頓覺得不妙!

 “快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夜裡傳遞信息實在太難了。

 騷亂不斷地持續擴大,沒有一點停止下來的跡象。

 就在鬱築革建心如火焚的時候,好不容易才有個消息傳過來:

 “大人,聽說是漢人的義從軍與部族勇士起了衝突!”

 “我衝突他個阿母!”

 鬱築革建極其失態地破口大罵:“馮賊這是一個晚上都等不及,要絕了我們的活路!”

 他自以為穩住了馮賊, 哪知卻是被對方給陰了!

 “大人,我們怎麽辦?”

 “趁著夜色,衝出去!衝出去多少是多少!”

 馮賊為什麽突然要對自己的部族下這等狠手,鬱築革建已經不想再去想了。

 他拔劍在手,厲聲喝道:“皆聽吾之命,殺!”

 ……

 關中之戰,就在漢魏相持不下時,北路漢軍,與胡人發生內訌,兩軍在魏軍陣前的山谷裡大肆廝殺。

 是夜,火光衝天,殺聲震天,附近的幾個魏營皆是驚疑不定,不知又發生了何事。

 是夜,馮刺史迎著烈烈山風,吩咐道:

 “把隔離帶做得再寬一些,莫要燒了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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