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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漢之莊稼漢》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世事艱難
  【蜀漢之莊稼漢】 【】

  延熙九年十一月,鎮南將軍薑維回長安述職,在得到馮大司馬的面授機宜,顧不上歇息,又冒著風雪趕回雒陽,整軍備戰。

  鎮南將軍薑維前腳剛走,鎮東將軍關索後腳就從長安出發,準備領著前軍渡過大河,前往太原。

  十一月中旬,馮大司馬正式出征河北,大漢皇帝引百官送於長安城外十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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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大司馬辭了天子,旌旗蔽野,戈戟如林,率軍往河東迤邐進發。

  馮大司馬這一次出征,並沒有做什麽遮掩,甚至連前期輸送糧草都是毫不掩飾聲勢。

  在一開始有所動作的時候就一直緊繃著神經,緊緊盯著關中的各路探子,馮大司馬還沒有渡過大河,就已經飛奔著把消息送回了目的地。

  比鄴城的司馬懿還早得到消息的蔣濟,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後,終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一直懸著的那顆心,落回原處。

  他無意識地緊緊抓著手裡的密信,喃喃地說道:

  “終於來了。”

  關中失守以來,他就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那一年,太傅的上黨反攻,讓他曾一度以為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

  誰料竟是被馮賊生生扭轉了局勢,委實是讓人扼腕長歎。

  如今得知馮賊親自領軍出征,蔣濟的心裡,在感覺沉重的同時,竟然又生出一絲輕松。

  畢竟這些年來,面對著傳說中深謀遠慮而又心狠手辣的馮賊,隨時都要提防對方會使出什麽陰毒招數,未嘗不是一種折磨。

  但很明顯,馮賊這一次,似乎沒想要耍什麽陰謀詭計,就是要仗著漢軍的精兵猛將,堂堂正正地擊敗司馬太傅,拿下河北。

  想來也是,漢軍這些年來,唯二的敗績——一次上黨,一次幽州——都是被司馬太傅以有心算無心。

  除此之外,皆是屢戰屢勝,頗有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之勢。

  馮賊這一次,多半就是想要在有所準備的情況下,堂堂正正擊敗司馬太傅,一雪前恥。

  想到這裡,蔣濟長吐出一口氣,吩咐道:

  “來人,備馬!”

  雖說自覺已經猜到了馮賊的心思,但活到這個歲數,蔣濟自然不可能天真到認為馮賊只會一心去找司馬太傅。

  萬一馮賊明著是攻打冀州,實則卻是準備暗中閃擊河內,自己大意之下,丟了河內,那就真要以死謝太傅了。

  所以他要在馮某人進入河東的時候,親自守在軹關陘,方能安心。

  僅僅是遲了一日的鄴城,司馬昭手裡拿著急件,神色慌張,一路小路,極其失禮地進入司馬懿的書房:

  “大人,馮文和真的有動靜了!這一次,是他親自領軍,而不是關賊!”

  前些日子得知關索領軍前往太原的僥幸,此時被擊得粉碎。

  伏案正在批注著公文的司馬懿聞言,並沒有立刻抬頭,而是把手頭的公文都批完,合上放到一邊,這才放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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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漢之莊稼漢】 【】

  然後伸手捶了捶的自己的老腰,又努力地伸了伸脖子,嘗試著活動了一下脖子。

  司馬昭一見,連忙上前,幫司馬懿按摩肩膀:

  “大人,感覺怎麽樣?好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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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懿閉上眼,緩緩地歎息:

  “老了,不服老不行了,就坐了這麽一會,身子骨就僵硬成這樣,差點動不了了。”

  黃昏的余暉從窗口斜射進來,正好照在他的臉上。

  照出了皮膚上細微的溝壑和點點老人斑,顯得蒼老而憔悴,仿佛被歲月無情地剝去了光澤。

  皺紋深深地印刻在他的額頭和眼角,像一道道深深的溝壑,記錄著他這些年的勞累。

  就算是想要努力坐直,但從司馬昭的方向看去,他仍可以看到自家大人的背部微微佝僂著,像是承載著大魏沉重無比的負擔。

  大人的頭髮,以前一直是整齊而乾淨,但現在卻變得凌亂而蓬松,仿佛已經很久沒有打理過了。

  他的胡須,也長得參差不齊,大多已經變成了白色,摻雜些許灰白的痕跡,給人一種不修邊幅的感覺。

  他記得很清楚,在洛陽的時候,大人的胡須還是修理得很乾淨。

  世人皆道上黨一役,大人雖然沒能收復失地,但至少也是佔了一些便宜,讓漢國的河東都督府損兵折將。

  甚至就連漢國悍將魏延,都落個終生臥榻的下場。

  但誰又知道,這一役,卻是對大人造成了沉重的打擊。

  大兄在那一役中受了眼傷,最後因傷去世是一個方面。

  更重要的是,在大人眼裡,經此一役之後,大魏永遠失去了收復河東與並州的希望。

  漢魏之間,從此攻守徹底易形。

  大人自到鄴城,日夜操勞,不但要抓緊時間調兵遣將,嚴守太行各個陘口,以備賊人東犯。

  同時還要安撫各地士吏,以定人心。

  河北雖說是土地富饒,出產豐富,但從文皇帝時起,就數次遷河北百姓以填河南。

  到了平皇帝,又數征河北將士,以填補西邊戰線的空缺。

  好端端的河北之地,明明從武皇帝時就已經遠離了戰亂,沒曾想大人入主冀州時,看到的,竟是遍地民生凋敝。

  若非鄴城本是大魏都城,又是開國之地,府庫尚且有些儲備,恐怕還得從河內和雒陽那邊運軍糧過來救急。

  也正是因為如此,大人這幾年來,兢兢業業,小心謹慎,不敢有絲毫放松。

  一邊要防備西邊的賊人趁虛而入,一邊又要想盡辦法,恢復河北民生,糧草不用再受製於曹爽。

  他是親眼看著大人的身體是如何垮下去的。

  誰料到河北才稍稍有點起色,那馮賊就像聞到聞到了腥臭味的蠅子,馬上就發兵過來。

  這世道,何其艱難!

  從關中,到雒陽,再到鄴城,賊人步步緊逼,幾乎要把大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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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漢之莊稼漢】 【】

  蒼天為何總是要如此為難大人?

  看著大人這般模樣,再想想眼下的局勢,司馬昭的鼻子不禁一酸:

  “大人,這大魏非我們司馬氏一族的大魏,你又何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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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懿聞言,睜開了眼睛。

  此時他的眼中,已經是布滿了血絲,顯得疲憊而渾濁。

  眼角下垂,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疲憊與無奈,仿佛已經承受了太多的重壓,身心都已疲憊不堪。

  只聽得司馬懿輕輕地歎息:

  “是啊,這大魏非司馬氏的大魏,但司馬氏一族,卻是綁在了大魏身上啊!”

  想當初,自己本就看不起身為閹奴之後的曹阿瞞,屢次拒絕效命曹氏。

  沒想到那個曹阿瞞不當人子,居然讓人拿著刀逼自己出仕。

  唉……

  司馬懿輕輕地搖了搖頭:

  “回不去了,吾已不能回頭矣。”

  降是不可能降的。

  如果真降了漢國,那麽不啻於是把支持自己的那些世家推入火坑。

  漢國不可能殺光了這些世家,幸存下來的世家,但凡有一家翻身,都會想方設法把司馬氏生吞活剝。

  “大魏若亡,司馬氏與亡何異?大魏興,我們司馬氏才能興啊!”

  大魏現在可謂是司馬氏與曹氏共天下。

  這兩家,也是漢國的眼中釘,欲拔之而後快。

  他人可降,唯獨司馬氏與曹氏不能降。

  一念至此,司馬懿吩咐道:

  “子上,你準備一下,明日就立刻啟程,前去譙縣。”

  “去譙縣?”司馬昭一驚,“大人,這個時候去譙縣做什麽?”

  “哭庭。”司馬懿緩緩地說道,“搬救兵。”

  “啊?這……”司馬昭明顯就是愣住了,“大人,這個時候讓孩兒去譙縣搬救兵?”

  曹爽怎麽可能會派兵前來幫忙?

  他倒不是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畢竟早年大兄還在的時候,自己就屢次作為大人的使者,往來於洛陽與許昌之間。

  更別說現在鄴城與譙郡,仍是皆屬於大魏的都城。

  大人與曹爽,一個是大魏的太傅,一個是大魏的大將軍。

  兩人之間的爭鬥,乃是大魏朝堂權力之爭。

  再怎麽爭得你死我活,那也是大魏內部的事情。

  兩軍交戰,尚且不斬來使呢。

  況且曹爽此人,好與名士往來,看重浮名,乃沽名釣譽之輩。

  其性頗為優柔寡斷,其心頗有婦人之仁。

  自己作為河北的使者前往朝廷求救,曹爽隨便尋個什麽理由,不願意出兵相救,都不會讓人感到意外。

  但如果他敢公然對自己動手,那不啻於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為了一己私怨,不惜與漢國勾結。

  此可謂自絕於大魏。

  以曹爽的性格,絕不會做此事。

  當然,司馬昭有這種想法,是因為這個時候,大夥的政治道德水平大多還比較高。

  如果換成原歷史上,在他家大人指著洛水放屁之後,打死司馬昭也不敢有這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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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漢之莊稼漢】 【】

  “曹爽出不出兵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做出這個姿態。”

  司馬懿的身子關節似乎終於恢復了自由活動,只見他慢慢地靠到憑幾上,眼睛盯著前面空中的某個虛無處,眼神顯得有些空洞洞的:

  “馮賊乃漢國賊首,此番親自領軍而至,其吞河北之心,昭然若揭,故而吾料定,賊人定然是舉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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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單靠河北,如何能擋得住馮賊所率的舉國兵馬?在世人看來,曹爽身為大魏的大將軍,於情於理,此時都不應該坐壁上觀。”

  但司馬懿知道,這世間之事,是不講情理的。

  他要的,也正是曹爽的不講情理。

  只有曹爽不講情理,司馬太傅孤身一人,一直在苦苦對抗賊人的大魏忠臣形象,才會越發地深入人心。

  司馬昭有些似懂非懂。

  “你且放心,只要為父手裡掌有大軍,你就算是去了譙縣,曹爽也不敢把你怎麽樣。”

  “這一次過去,你隻管在朝堂上哭,哭得越哀淒越好。”

  司馬昭點頭:“孩兒明白。”

  戰事緊急,不宜遲延,明日就要動身前往譙縣,司馬昭向司馬懿告退之後,轉身就去看望張春華。

  司馬懿與張春華這對年輕時的恩愛夫妻,終還是敵不過歲月如殺豬刀。

  張春華,這些年來,已經很少有機會見到司馬懿了。

  特別是絕食事件之後,張春華就搬到了太傅府離司馬懿最遠的院子裡居住。

  司馬昭從司馬懿那裡出來,花了不少時間,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程,這才來到張春華的院子。

  與司馬懿相伴了大半輩子,沒想到到頭來竟被其所惡,本就已經讓生性要強的張春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再加上長子司馬師又英年早逝,更是讓張春華陷入了悲傷中不能自拔。

  哀莫大於心死。

  此時的張春華,正孤獨地躺在榻上,臉上的皺紋如同枯藤般蔓延,皮膚松弛而乾燥,仿佛被歲月無情地抽幹了水分。

  曾經在事業上給了司馬懿莫大的支持的她,眼睛原本明亮而富有神采,如今已經深深凹陷了下去,如同兩口乾涸的井,再也映不出往日的波光。

  渾濁而黯淡的眼瞳裡,像是被一層厚厚的陰霾所籠罩,反射出的不是外界的光影,而是內心深處的寂寞與哀傷。

  她的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的兩側,手指微微彎曲,如同枯萎的樹枝。

  唯有嘴角緊抿,形成一個固執而蒼涼的弧度。

  那嘴角,曾經上揚過,露出過幸福的笑容,如今卻只能承載著無盡的苦澀與無奈。

  直到看到兒子司馬昭的身影,張春華毫無希望的眼睛裡,這才閃過一抹亮光,嘴角竟是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喜意。

  “快,快扶我起來。”

  張春華吩咐左右,掙扎著想要起來。

  司馬昭連忙快步上前,按住張春華乾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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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漢之莊稼漢】 【】

  “阿母,你身體不好,就躺著吧,不要起來了。”

  張春華身體確實虛弱,她沒有強行要起身,而是重新躺了下去,乾涸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司馬昭:

  “吾兒來了,我還道你今日事忙,趕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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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孩兒確實有些事忙,故而來遲了一些,讓阿母擔心了。”

  司馬昭握住張春華的手,有些愧疚地說道。

  “你日日都能來看我,已經是很難得了,”張春華伸過另一隻手,按著司馬昭的手,乾枯的臉上盡是欣慰,“吾安敢不知足?”

  夫君無情,好在兒女有孝。

  聽到阿母這個話,司馬昭鼻子就是一酸。

  若是大兄還在,那該多好?

  那樣的話,他就能時時陪侍在阿母身邊。

  想到大人交給自己的任務,司馬昭跪在張春華的榻前:

  “阿母,孩兒不孝!”

  看到司馬昭一反常態,甚至還流下淚來,張春華大吃一驚:

  “吾兒怎麽了?為何做兒女之態?”

  “孩兒明日就要前去譙縣,從後日起,阿母恐怕就不能日日見到孩兒了。”

  司馬昭有些抽泣著把事情說了一遍。

  阿母病重如此,自己恨不得時刻呆在阿母身邊侍奉湯藥,沒想到卻是要遠離。

  這世事,為何總是如此艱難?

  了解了其中的曲折,張春華不禁又驚又怒,用力捶著床榻,叫罵道:

  “老賊安敢如此?吾大兒之死,正是老賊自不量力。如今又欲害吾二兒之性命耶!何其狠毒!”

  司馬昭一聽,連忙解釋道:

  “阿母息怒,孩兒此番前去譙縣,看似凶險,實則並無大礙,那曹爽不會將我如何。”

  然後又把自己與司馬懿之間的談話說了一遍。

  誰料這番解釋,非但不能讓張春華息怒,反而是讓她越發悲怒交加,右手捶胸大哭起來:

  “老匹夫!老賊,吾與爾勢不兩立!害我大兒尚不夠,這次居然還要害我次兒,苦啊,吾命苦啊!”

  司馬懿昭一見到張春華這個模樣,一下子就慌了:“阿母,阿母?”

  “兒啊,”張春華伸手撫向司馬昭的頭頂,流著淚說道,“此事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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