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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漢之莊稼漢》第八百八十三章 下馬威
“救命!”

 漫天的黃沙裡,最先衝出數騎,最前面的居然是一個懷裡抱著孩子的女子。

 當她看到遊弋在流沙邊上的斥侯時,眼中頓時露出亮光,猶如溺水瀕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一手抱著孩子,另一隻手舉起來向南邊揮動,同時還大聲地呼喊著什麽。

 她居然隻用兩條腿就能坐在飛馳的馬背上,顯示出極為精湛的騎術。

 幾個斥侯遠遠地就搭弓架弩,警惕地看著這邊。

 他們的身後不遠,就是刺史府派過來的大軍,所以根本不用怕。

 看清了斥侯的動作,女子醒悟過來,連忙用純正的漢話大聲呼救:“救命,救命……”

 本以為她是胡女的斥侯頓時有些遲疑地對視一眼。

 雖然手中的弓弩依舊沒有放下,但已經有人手搭涼棚,似乎要看得更仔細些。

 婦人看到漢軍斥侯的變化,頓時大喜,更加賣力地呼救起來。

 這時,耳邊傳來了破空聲,一支骨箭從身邊擦身而過,同時身後傳來了一個男人的怒吼,示意她快走。

 第一批衝出流沙的胡人不過是數十騎,但卻分成了兩波。

 前面的二十多騎,在一個男子的帶領下,保護著女子和她懷裡的孩子,且戰且退。

 後面的敵人數量比他們要多一些,除了從後面追趕,同時還不斷地試圖從兩翼包抄過來。

 雖然漢軍的箭矢正閃著寒光,但婦人還是咬牙抱緊自己的孩子,俯在馬背上,繼續向前衝去。

 能死在漢軍手下,總比被後方的追兵擄去強。

 用漢話呼救,救了她和孩子一命。

 斥侯最終沒有向她射出箭矢,也或者是看她是婦人,還抱著孩子,沒有太大的威脅,所以任由她衝到安全的位置。

 但後面的人就沒有這麽好運氣。

 有人想有樣學樣。

 但猛然暴射的箭矢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強弓硬弩。

 第一個衝警戒線的胡騎人馬皆亡。

 看清了情況的斥侯早就呼嘯著散開,同時還有人向後跑去,這是要去向大軍報信。

 從側翼想要包抄過來的胡騎,迎頭看到對方三五個漢軍斥侯居然也敢過來。

 他們似乎是殺紅了眼,當下勒馬站住,然後對著斥侯搭弓欲射。

 斥侯是軍中的精銳,豈會看不出來對方的意圖?

 “殺無赦!”

 斥侯在飛奔的馬背上,以間不容緩間,箭矢竟然後發先至!

 雖然沒有射中目標,但在這種情況下,仍是讓胡騎大尺失色:“射雕手!”

 而且不是一個射雕手,竟然全部都是!

 射雕手對草原人的威懾力,那真是深入了骨髓。

 胡騎也根本沒有時間去想一想,草原上難得一見的射雕手,怎麽會突然就數個出現在自己面前。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得後面傳來了呼哨聲。

 胡騎聽出這是自己部族特有的口哨,當下連忙掉轉馬頭,頭也不回地向後跑去。不過是一個照面的交鋒,地上就多了幾具屍體。

 交戰的三方變成了雙方,斥侯仍沒有放下手中的武器,他們圍著這剩下的十多人不斷地慢跑,隨時可以加速。

 很明顯,雖然追兵跑了,但漢軍斥侯仍然視剩下的人為假想敵。

 “下馬棄械!”

 漢軍斥侯有人在高聲叫道。

 雖然人數比對方少,但漢軍斥侯底氣十足。

 可能是隔得遠,也可能是聽不懂,那些騎士仍是看著執武器對準他們的斥侯,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喊了好兩三遍,眼看著對方不聽話,斥侯準備開始有所動作。

 最先衝出流沙的女子看到情況緊急,連忙用胡語對著那些人高聲呼喊,同時自己先抱著孩子下馬。

 聽到了婦人的喊話,那十數個胡騎仍是遲疑不定。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直接下馬棄械,就意味著自己要被人任由宰割。

 看到對方沒有聽話的意思,斥侯已經開始舉起弩瞄準。

 眼看著才剛剛略有平息的氣氛,一下子又劍拔弩張起來,婦人大急,又轉過頭對著斥侯喊道:

 “你們是漢軍嗎?我們是來投靠馮郎君的!”

 漢家音,馮郎君。

 婦人這句話救了這些胡騎。

 斥侯終於有人策馬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問道:

 “你們是什麽人?”

 “我們是從居延澤過來的,準備過來投奔馮郎君。”

 婦人抱著孩子,語氣快速地回答,不敢有一絲怠慢。

 斥侯伸出弓,挑開婦人凌亂的長發:“漢女?胡女?”

 “我是漢人。”

 斥侯點點頭,又看向不遠處的胡騎,“那怎麽和胡人在一起?”

 婦人低下頭,喃喃地說道:“我大父是被朝廷遷到居延澤屯墾的人家,後來朝廷大軍撤走了。”

 “我們沒有辦法回祖籍,只能遺落在居延澤,成了遺民……”

 邊疆之地成了胡地,漢家遺民能怎麽辦?

 如今還能講一口流利的漢話,已經是心懷漢家地了。

 “不過我的孩子是漢家子,真的,我給他取了一個漢家的名字……”

 婦人抬起頭,臉上滿是乞求之色,“求求你!讓我們過去吧,讓我的孩子活下去。”

 “到哪去?這裡已經是大漢涼州刺史府的地界,一切都要聽從刺史府的安排。”

 “馮君侯早就知道有人要從弱水南下,所以早早派了我們在這裡守著。”

 斥侯遙指那些胡騎,“為什麽他們還不下馬?”

 聽到斥侯正式承認是馮郎君麾下,婦人大喜而泣,連忙對著那些人喊了起來。

 馮郎君的名聲很好用。

 胡騎聽了,終於開始遲疑地開始下馬。

 “你們兩個,繼續在這裡守著。剩下的,跟我把他們帶回軍中。”

 這些斥侯,有胡有漢,但領頭的是個漢人。

 他吩咐了一番,然後帶著這些南下的人,向後方的營地而去。

 有了這些人帶過來的消息,居延澤的情況很快就清晰起來。

 去年冬日裡,北邊大漠比涼州的白災還要嚴重得多。

 剛一開春,大漠的許多部族就開始南遷到居延澤。

 居延澤因為水草豐茂,土地肥沃,所以原本在這裡生活的漢胡,日子還能過得去。

 如今大批河西鮮卑的湧入,一開始就造成了摩擦。

 再後來,直接就是部族之間的掠奪。

 人為了活下去,什麽事情乾不出來?

 更別說是把劫掠刻在骨子裡的胡人。

 居延澤最後變成了屠宰場。

 屠牛羊,也宰活人。

 這個婦人嫁給了一個小部族的頭目,在居延澤的這場混亂中,根本沒有存活下來的資格。

 所以只能是順著弱水一路南下。

 即便是這樣,那些從大漠跟過來的胡人仍不願意放過他們。

 了解到居延澤的情況後,劉渾與禿發闐立面面相視。

 所謂的居延澤胡人異動的真實情況,原來是這樣?

 “他們肯定還是要南下的,居延澤那點東西,沒辦法養他們一年。”

 劉渾緩緩地說道,“現在的關鍵是,他們南下想要做什麽?”

 如果是投靠,那一切好說。

 如果是死性不改,那就改一套說法。

 但不管如何,軍中加緊防備,那是必須的。

 鮮卑胡人來得很快,比劉渾預料中的還要快。

 兩日後,大批胡騎就出現營地前方不遠處。

 胡人還派了使者到軍中,告知劉渾,他們想要進入涼州,前去依附馮郎君,希望大軍讓開道路,給予放行。

 “自從跟隨君侯以來,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有胡人敢這麽說話的了。”

 劉渾氣得笑了“他們是不是覺得,我們也是和他們一樣,只是比他們提前進入涼州的胡人?”

 此次前來防備西部鮮卑南下的,雖說有刺史府的新營,但禿發部精騎是主力,同是鮮卑人出身。

 再說了,涼州以前的各方勢力,軍中本就是漢胡混雜。

 所以對方誤會新營是禿發部的依附也正常。

 而且對方的語氣也並不如劉渾所說的那樣不堪。

 但事情是比較出來的。

 這些年來,從南鄉到隴右,再到涼州,哪個胡人部族敢這麽對馮君侯麾下這麽說話?

 更別說劉渾本就是以漢家度遼將軍後代自居,當上了大漢歸義侯,更是覺得自己名正言順。

 自是對漢胡之別看得比真正的漢人還要重。

 “將軍,那我們怎麽辦?以我看來,他們現在這個樣子,氣勢正盛,怕是不聽勸告。”

 氣勢當然盛,畢竟才在居延澤屠戮一場。

 “他們手裡,當有不少從居延澤掠奪的漢家子民,先讓他們交出來,以示誠意吧。”

 劉渾淡淡地說道。

 “要是他們不願意呢?”

 身為鮮卑人,禿發闐立比劉渾更了解同為西部鮮卑的心理。

 想起當年他第一次與馮君侯見面的時候,可是坐在馬上,手執馬鞭,指著馮君侯說話呢。

 “那他們就不是誠心過來投奔君侯,不過是想借此名義,進入涼州劫掠一番。”

 劉渾冷笑道。

 禿發闐立看了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張遠一眼。

 此行刺史府新營,就是張遠帶領的。

 大部是剛出新兵營的新卒,軍中的校尉軍侯之類,都是從講武堂出來的學生。

 僅有一些老兵作為骨乾。

 張遠感受到了禿發闐立的目光,緩緩地說了一句:

 “在胡地為惡,是因為不懂華夏之禮,可以理解;但此時在漢地,需遵漢家禮儀。山長不需要那些不懂規矩的胡人。”

 禿發闐立懂了,只見他目露狠絕之色:

 “此事就交與我吧,若是他們不懂,我便教他們。”

 相比於劉渾,禿發闐立更相信馮君侯親自帶出來的學生。

 大腿嘛,肯定是要挑那條最粗的抱。

 對面的鮮卑人很快就收到了對方的要求:

 全部釋放從居延澤劫掠過來的漢民,同時還要把所得的牲畜糧食全部歸還。

 這個要求,一下子就把鮮卑人惹怒了。

 他們南下,是為了什麽?

 不就是為了這些?

 現在對面一開口就把自己辛辛苦苦搶到的戰利品拿走?

 瘋了吧?

 再說了,搶來的奴隸誰知道哪是漢哪是胡?

 這根本就是故意在為難!

 反正涼州這地方,亂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漢人官府根本就管不過來。

 組建胡騎對付胡人,本就是漢人的伎倆,沒什麽大不了。

 只要把眼前的敵人打敗,相信漢人官府就會知道,什麽叫從草原來的猛士……

 嗚嗚的牛角聲起,還間或夾著尖銳的鳴嘀聲。

 鮮卑人很乾脆,一看談不攏,就開始準備動手了。

 老本行了,老順手了。

 “列陣!”

 張遠親自帶人布陣,層層疊疊的弓弩手,如同魚鱗般地布在河岸邊上。

 “不要緊張,聽好口令,就像平日裡的訓練。”

 張遠一邊鼓勁,一邊糾正隊伍。

 別看他年紀不大,但實際上,和他一起的那些講武堂學生,早幾年就已經跟著山長征戰。

 從隴右之戰開始,他們就已經見過血了。

 再加上在講武堂的學習,更是進步飛快。

 比起那些新兵,他們已經是軍中老卒。

 劉渾領著三百來名的騎軍,為新營護航。

 如果真有不測,他要負責把那些學生接應走。

 鮮卑人雖說是由各個部族組成,但一齊呼嘯而來,黑壓壓地也頗有幾分震撼。

 新營的士卒不少人露出些許的驚慌之色。

 “不要慌!跟著我!”

 身邊的骨乾老卒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打氣。

 而那些學生,卻是露出了興奮之色。

 這是他們第一次親自獨自領軍作戰,而且還是同窗團體協作。

 他們是最優秀的學生,不能丟山長的臉,不能丟南鄉的臉,不能丟學堂的臉,不能丟講武堂的臉……

 負責測距的學生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望山,一眨也不敢眨,嘴裡默默地念著:

 “三百五十步,三百四十步,三百二十步……”

 張遠則是最冷靜的。

 他筆直地站在那裡, 一動不動。

 “三百步!”

 負責測距的學生突然高聲喊起來。

 “舉旗!擊鼓!”

 鼓聲響起,各個軍侯校尉開始下令:“舉!準備,瞄準!”

 “嘩啦……”

 “兩百五十步!”

 “放!”

 “蓬蓬蓬!”

 箭如蝗飛,密密麻麻,把明亮的天空遮成了陰天。

 漢陽標準製造的強弓硬弩成了生命收割機。

 長長的箭矢穿透了馬匹,人體,熾熱的鮮血噴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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