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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鼎》第30章 劉縉的心聲
  其實劉縉並非第一個上疏的,但是卻是唯一一個下獄的。

  這一切都要半月前說起,入冬以來,弘農遭了雪災,無數百姓餓死凍死。一時間難民無數。

  朝廷當時派劉縉去負責賑災和視察,到地方之後,劉縉才發現遍地餓殍。不僅如此,弘農緊挨著洛陽,天子腳下,當地官員對於災情居然是敷衍了事,甚至不聞不問。

  這讓劉縉徹底怒了,結果又因為操勞過度,情緒大起大落染了風寒。

  秦越與劉縉本是舊識,得知此事便到他家裡幫他治病。

  劉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王畿抱著一床被褥進來,將劉縉裹得嚴嚴實實。

  秦越看了看,搖了搖頭,對劉縉的妻子說:“不夠!把家裡的被褥全都拿來。”

  劉縉的妻子聽了,愣了愣。低下了頭,小聲說道:“家裡...就這床被子了。”說完看著丈夫憔悴的臉,低下頭失聲痛哭起來。

  秦越愣了、王畿也愣了。顯然二人都沒想到劉縉家裡這麽清貧。

  王畿率先回過神來,拿起自己的棉袍,秦越也回過神,將棉袍遞給了王畿。王畿將棉袍遞到劉縉妻子的手中。

  劉縉妻子抹了抹眼淚,將兩件棉袍披在劉縉身上。她看著丈夫身上的衣物,似乎覺得還不夠,哭著脫下自己身上最厚的那件外衣,披在劉縉身上。

  王畿看見急忙說道:“嫂子,萬萬不可!你是有身孕之人,受不得涼,去陪老太太吧!”

  秦越無奈的勸道:“行了嫂子,你要是也病了,傷到胎兒,我可沒法救你。聽潤白的,去照顧老太太吧!”

  聽到二人的勸說,劉縉的妻子再次將外衣披上,默默地走了出去。

  劉縉妻子走後,王畿對自己的車夫說:“阿根!趕車回去,油鹽柴米還有輩子,多搬些來。”

  “喏!”

  與秦越對視一眼,歎了口氣:“沒想到,穆青家中如此清貧,我這個做朋友的沒盡到心啊!”

  說完問秦越道:“秦先生,穆青的病,無大礙吧?”

  秦越搖了搖頭:“身病好治,心病難醫!穆青這個病,怕是因為心病而起。”

  王畿疑惑道:“到底怎麽回事?”

  秦越說道:“等他醒了,你自己問他吧!”

  這時,劉縉輕輕的發出一聲:“哎喲!”

  兩人趕忙上前問道:“醒了,感覺怎麽樣?”

  劉縉看著二人:“秦先生,潤白也來了?”

  .......

  劉縉雖然四十多歲了,可是體質卻極好。清醒片刻之後,便下床與秦越交談起來。而王畿此時已經被洛陽府衙叫走。

  “這麽說,秦先生是支持我上疏了?”二人交談了一會兒,劉縉聽出了秦越支持他。

  秦越:“我可沒說支持。上奏疏如同開醫方,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病。我大周朝已然病入膏肓,不知道你這道疏,想醫病、醫人,還是醫國?”

  劉縉沉吟片刻道:“國因人病,醫病便是醫人,醫人才能醫國。”

  秦越問道:“病根呢?”

  劉縉:“視國為家,一人獨治,予取予奪;置百官如虛設,置天下蒼生於不顧形,這便是病根。

  一部華夏之史,夏朝、商朝便是便是只有君王沒有百姓的天下。當時詩經有雲:時日曷喪,吾與汝俱亡。可見民不聊生,天下百姓都有了與夏桀同歸於盡的心。

  商革夏命,前數百年還能顧及天下蒼生,

到了紂王,簡直視百姓如草芥,頃刻而亡。  天生孔子,教仁者愛人。繼生孟子,道出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至理名言。大秦不與民休養生息,三世而亡。到了我朝文帝之時才真正明白了這個道理,躬行簡約,君臣共治,以民為本。我華夏歷史上才第一次出現了清平盛世。

  可是到了武帝之時,厲行一君獨治,置朝廷如仇寇,視百官如奴仆,說打就打,要殺。授權柄與宦官,以家奴治天下。將大周朝一十三州,上千郡縣視同陳姓一家之私產,傳至今日,已歷一十一帝。”

  說著他激動得站了起來:“尤以當今聖上為甚,數年不上朝,名為靜修,暗操獨治。有多少舉孝廉的官員,有良知的拚了命去爭,無良知的乾脆逢迎君惡,順諛下。”

  他轉過身來眼中含淚說道:“皇室大貪,他們小貪,上下一心刮進天下民財。可憐我大周百姓,苦上加苦。有多少死於苛政,有多少死於饑寒!這次去弘農,天子腳下,新年之時。無數百姓倒在大雪之中,地方官視若無睹,近在咫尺的京官也不聞不問。還千叮萬囑,千萬不能讓陛下知道,以免敗了陛下喬遷之興。皇城之下尤然如此,普天之下還有多少塗炭之生靈?”

  說著擦乾眼淚,歎了口氣說:“在弘農這幾天,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就一人算一人,當著那些沒心肝的,哭都沒地方去哭。 秦先生一生治病救人,功德無數。我們這些食朝廷俸祿的,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百姓一個個死去。”

  秦越沒有說話,默默的將手中盛著藥的碗遞給他。等他接過碗之後才開口道:“上疏吧!即便不能為天下百姓普降甘霖,也要在我大周萬馬其暗的朝堂之上響一記驚雷。”

  劉縉眼前一亮:“如何上疏,我還要聽聽先生見解。”

  秦越說道:“我平生最大的願望便是寫成我的醫書,行程萬裡,漂泊無定。我所能做的就是將你的家人帶離洛陽,日後照看他們的事只有拜托潤白了。因此你在上疏前必須要讓他脫離乾系。”

  劉縉又問道:“還有什麽要注意?”

  秦越說道:“你上疏後,陛下必然會猜忌你和朝中官員結黨。所以你上疏前,不要再與任何人來往,也不要在奏疏裡提及任何人。”

  說著他站了起來,鄭重的說道:“要讓陛下從根本上明白,你劉縉無黨無私。”

  劉縉思索了片刻,拱手向秦越道:“謹受教!”說完對他一揖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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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押劉縉的大牢今天來了一個人,本來陳慶下令不許任何人接觸劉縉的。不過來人帶了聖旨,說陳慶要他單獨審劉縉。

  幾個獄卒搬來一個胡凳放在劉縉牢房門口,劉縉心生疑惑。不過片刻之後,一個男子身披黑色鬥篷,鬥篷的兜帽遮住了上半邊臉,讓人看不清楚。

  他慢悠悠的坐在胡凳上,與劉縉對視著。空氣仿佛凝固了,整個大牢的溫度仿佛下降了幾分,涼意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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