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瑞聽了王畿的描述,沉吟不語。
王畿見劉瑞不說話,便問道:“衛尉能否阻止遷都?”
劉瑞搖了搖頭,依然不說話。
王畿又問:“那,救穆青呢?”
劉瑞又搖了搖頭,開口道:“我救不了他,他犯了忌。”
王畿急道:“那穆青必死無疑?”
劉瑞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目前來看,只能如此,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他的家人,其他的無能為力。”
王畿歎了歎氣,又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請衛尉也照顧好我的家人。”
“你不許去!”劉瑞聲音提高了幾分。
王畿轉過身有些氣急:“怎麽?衛尉不仗義執言,還不許別人盡忠嗎?”
“盡忠?”劉瑞冷笑一聲:“你那叫送死,你想上疏,你怎麽上疏?給誰看?給陛下嗎?陛下現在正被夏啟握在手裡,他會聽你的?”
看著王畿眼中充滿失落,劉瑞歎了口氣說道:“回去吧,一切等到了長安再做謀劃。”
王畿沒有再說話,只是行了一禮,然後轉身離開。
就在王畿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聽到劉瑞低聲吟道:“颶風過崗,萬木蟄伏,不催不折,悠悠可期。”
王畿愣了愣,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劉瑞,只見劉瑞已經靠在胡凳上閉目養神。
王畿無奈,只能轉身離開。
王畿和秦越走後,九公進來問道:“家主不救劉縉?”
劉瑞歎了歎氣,一副平淡的表情:“救不了。”
九公點了點頭:“那家主,夏啟要燒洛陽,家主也不管。”
劉瑞搖了搖頭說道:“管,為什麽不管呢?我今晚去見夏啟。”
夏啟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劉瑞問道:“怎麽?衛尉也要來給劉縉求情?”
劉瑞笑了笑說道:“不,我知道劉瑞必須死,我不是來為他求情的?”
夏啟疑惑道:“那你是來為誰求情的?”
劉瑞抬起頭,直視著夏啟,從嘴裡吐出兩個字:“洛陽。”
夏啟一愣:“洛陽?”
劉瑞:“正是,還請丞相不要焚毀洛陽,畢竟是都城,毀之不詳。”
旁邊放孟奢問道:“衛尉,焚毀洛陽乃是堅壁清野,試問若是留下一個完整的洛陽,我們如何拖住關東諸侯的腳步?”
“就靠洛陽本身。”劉瑞轉身看著孟奢說道:“洛陽乃是國都,且繁華無比,會拖住他們的腳步,關東諸侯真正是為了周室來的有幾個?
大多是為了自己的私利,一個無人管你洛陽就在眼前,他們會為了天子面對丞相的西涼軍嗎?”
夏啟點了點頭,似乎被說動了,不過還是問道:“那些諸侯總有一兩個是出於一片公心吧,這些人怎麽辦?”
劉瑞說道:“無妨!關東諸侯十數鎮,洛陽只有一個,誰都想獨吞,光這些人的爭奪就會將所有人的腳步拖住。”
夏啟聽完歎了歎氣說道:“衛尉為了保住洛陽,還真是煞費苦心呐!”
劉瑞笑道:“這對丞相也沒有壞處,反而能夠讓關東諸侯起內亂不是嗎?”
說完,屋內三人相視而笑,氣氛頓時變得和諧。
三人笑完,劉瑞說道:“丞相,我想去牢裡看看劉縉,可否?”
夏啟臉色一變:“劉瑞,你不要得寸進尺。”
劉瑞說道:“我不為他求情,我與他也算故交,最後見一面都不行嗎?”
夏啟思索了一下說道:“可以!”
劉瑞:“多謝丞相成全。
”
翌日清晨,劉瑞來到了關押劉縉的大牢。
就在牢門外,面對著劉縉席地而坐,而劉縉聽到了動靜,回過頭看向劉瑞。
夏啟沒有給劉縉上刑,甚至連囚服都沒換,就只是把他關在這裡。
劉縉看到劉瑞,除了最開始的驚訝,便只剩下了然。
良久,他開口問道:“連城可曾想到,不遷都的方法?”
劉瑞聳聳肩,搖頭道:“沒有,不過想到了保住洛陽的方法。”
劉縉點了點頭,歎道:“那就好,那就好!”
說著他突然問道:“連城,你可曾怕過我?”
劉瑞一愣,又勉強笑著問道:“為何這麽問?”
劉縉說道:“你我初次見面,我就覺得你對我一直敬而遠之,故有此問。”
劉瑞點了點頭,抬頭看著屋頂感歎道:“一直怕,這個世上我只怕你,可惜呀,再過一會兒我連個怕的人都沒有了!”
劉縉皺眉,疑惑道:“你怕我什麽?”
劉縉將頭低下,看著劉縉說道:“這個世上,只有你可以看透我,我在你面前沒有秘密。”
劉縉了然,點了點頭說道:“所以,你明明可以救我卻不救?”
劉瑞眼中閃過一絲愧疚,瞬間消逝:“不,夏啟殺你是我的計策連帶的。”
劉縉突然笑了起來,笑容裡充滿了灑脫,他說道:“好,成大事者就該如此,心狠手辣,利用夏啟殺我,好計策!”
他仿佛說著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一個勁的稱讚劉瑞的手段,不斷的點頭,而劉瑞看著心中五味雜陳。
劉縉笑了一會兒,看著劉瑞說道:“連城!你高看我了,我看不透你,這世上沒人能看透你,包括你自己,你擺了這麽大一盤棋,以天下為棋子,為的真的只是你的野心?”
劉瑞搖了搖頭:“不知道,這盤棋也不是我擺的,我沒這麽大能耐,我只是風雨中一蚍蜉,想試試能否撼動這棵快要枯萎的大樹。”
劉縉被說得莞爾一笑,一邊笑一邊說:“你我不同,你乃執棋者,而我只是一顆棋子。”
劉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便轉換話題道:“你的家人,潤白送到了我家裡,算是替你托付給我吧!”
劉縉點了點頭說道:“我的牽掛也只有他們了,托付給你我放心。”
這時,孟奢從外面進來,拿出一張帛紙讀道:“廷尉正劉縉,妄議國策,擾亂朝堂,誣陷上官,罪不容赦,著,即刻斬首。”
劉縉聽完之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就好像剛才念到的不是他,他輕輕壓了一口氣說道:“此處要是有酒就好了,我劉縉能在死前得一知己,當浮一大白呀!”
孟奢看著劉縉,眼中也流露出一絲惋惜,說道:“早就備好了, 算是給你踐行。”
說完從身後甲士手中接過一個酒樽,遞給牢中的劉縉。
劉縉看我看酒樽,又看了看劉瑞說道:“本該與你共飲,只是此乃斷頭酒,恕我不恭,獨享了。”
“穆青!”劉縉剛想喝,便被劉瑞打斷道:“穆青若不嫌棄,我願與你共飲。”
劉縉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好!”然後將杯中之酒飲去一半,遞給了劉瑞。
劉瑞看了一眼這半樽濁酒,深深的歎了口氣,隨後將這一半酒一飲而盡。
孟奢打開牢門,劉縉從裡面出來,對劉瑞一拜說道:“連城,你乃天子之師,這話本不該我來說,陛下年幼,往後的日子,還請你多多護著陛下。”
劉瑞看著他說道:“穆青放心,我知道。”
劉縉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走了!”便向外走去。
甲士上前把他架起來,往刑場阻力,只剩下劉瑞一人看著他的背影發愣。
劉瑞跪下刑場上,看著下面圍觀的人,有些灑脫的笑了起來,這笑聲傳遍了整個刑場,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只聽監斬官大聲喊道:“行刑!”
一瞬間,劉縉腦海裡閃過了他的一生,他的母親,身體可還好;他的妻子,懷著孩子可還在做重活;他的女兒是不是還那麽調皮;還有他那未出生的孩子......
最終,他腦海裡出現的是一個小男孩的身影,那個男孩對銬著枷鎖的他,奶聲奶氣的說道說:“我向陛下求了情,赦免你了,進去之後要好好回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