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的夜幕再次降臨,南粵大學的學二宿舍樓下,楊言在大門口停下了自己的腳步,神色有點猶豫。
“言子,上去了!”剔著牙的雷震天從後面跟過來,伸出空著的左手拍了拍楊言的肩膀,笑道,“剛剛我跟阿標他們說了,人齊就開黑。”
旁邊方禾旭抬手看了看表,搖搖頭說道:“老雷,今晚我不行,待會還要到圖書館弄一下簡歷。”
“我也不行,今晚要看課件,咱們畢業論文要寫開題報告了!”江源也連忙說道。
雷震天得意地哼了一聲,說道:“就知道你們倆會掉鏈子,我早就算好了,阿標他們宿舍有三個人,加上我和言子,剛好!”
方禾旭不在意,笑著說道:“老雷,掉鏈子能怪我咯?我家裡可不像你家那樣,有礦!”
楊言他們506宿舍,家裡最有錢的就要屬雷震天了,他根本不需要擔心自己畢業後工作的問題。當然,楊言和江源也不需要,不過他們的跟家裡經濟狀況沒有關系,他們兩個是因為成績好,早早地通過了保研的考試,大四結束後,會繼續留在南粵大學讀書。
所以,隻有方禾旭需要忙著找工作。
當然,方禾旭的家境也不差,他是粵省人,家裡有點原始的積累,比起父母都是西陝一個小縣城普通的事業單位員工的江源還要好一些。
不過,這家夥有點野心,以前宿舍幾個哥們一起夜聊的時候,他就說過自己想當大老板,所以沒考慮讀研的問題,本科讀完就想去大公司工作,他投簡歷的,都是大公司,而且應聘的都是管培生這樣的職業。方禾旭準備在大企業中磨練幾年,有了足夠的社會經驗和人脈後,再自己出來創業。
扯得有點遠了,一直是雷震天玩遊戲的大腿的楊言,今天卻對雷震天的提議表現得興致缺缺,他猶豫了一會兒,叫住了雷震天:“老雷,我就先不上去了,你和阿標他們玩,我要去一趟醫院。”
“你去醫院幹嘛?”江源困惑地問道。
雷震天倒是反應比較快,他微微皺起眉頭,說道:“言子,你要去看那個孩子?”
楊言笑了笑,說道:“是啊,還是有點放心不下,早上她發燒三十九度,雖然後來好多了,但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方禾旭不解地說道:“你去看她幹什麽?那個夏警官不是說了,她會幫忙找那個孩子的父母嗎?而且你跟這孩子也沒有什麽關系,有這個必要陪著折騰嗎?”
“噢,言子下午說的那個孩子啊!”江源後知後覺地驚歎道,“她是挺可憐的,這麽小就被父母遺棄了。”
楊言沒有進行過多的解釋,他隻是笑道:“我還是去看看吧,不然我也於心不安。”
在楊言說出自己的安排後,雷震天在一邊就一直沒有吭聲,倒不是因為楊言見“孩子”忘義而生氣――以他和楊言之間的關系,如果有什麽不爽的,肯定是直接攤開來說的。
但直到楊言轉身離開,雷震天都在沉默著……隻是看著楊言的背影,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
南粵大學附屬第三醫院距離南粵大學倒是有幾個地鐵站的距離,楊言來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將近晚上八點了!
“她現在已經不發燒了吧?晚上量過體溫了嗎?”楊言有點不放心,跟值班的護士詢問道。
“這個孩子的身體狀況比我們想象都要好,早上你們送過來的時候確實很虛弱,但她恢復得很快,
彭醫生都說很神奇,中午就已經不發燒了,放心吧,我們一直都有在觀察著。”護士翻開掛在嬰兒的小病床床頭的病歷,就想起了交接班時候的交流,微笑著跟楊言小聲說道。 “那就好!”楊言露出了笑容,他低下頭,目光落在了正在小病床裡睡覺的小不點身上。
跟白天時候差不多,小女嬰還是被小被子包裹得嚴嚴實實,隻有小臉蛋露出來,但看上去,她比白天時候身體狀況好了不少,不僅是蒼白的小嘴巴恢復了紅潤的色澤,就連瘦瘦的小臉蛋也似乎有了一點嘟嘟的肉感!
“但真的好小啊……”楊言在腦海裡不由地感歎了起來。
瞧那小鼻子、小嘴巴,小巧玲瓏的,又可愛,又精致,雖然看上去,很難分辨出她是個女孩,可是這一副柔弱的樣子,還有臉蛋上那薄如蟬翼、吹彈可破的皮膚,總給人一種想要呵護她、保護她的感覺!
“怎麽會有人,舍得將你遺棄?”楊言都開始為她打抱不平了!
是啊,沒有理由啊!
雖然這麽小的孩子,還看不出來漂不漂亮,但至少五官端正,不是什麽醜孩子啊!而且根據醫生的檢查,孩子四肢健全,視力聽力沒有問題,還能嚎啕大哭,應該也沒有什麽遺傳病,怎麽會有人想要丟掉這樣“完整”的孩子?
“難道因為她是個女孩?”楊言憤憤不平地想著。
就在楊言左思右想都找不到答案的時候,他身前的小女嬰,忽然蹬了蹬小腳,“呀、哼哼”地哭了起來。
“啊?”楊言傻眼了,自己好像沒做什麽啊?
“孩子醒了?”這時候,正在給其他孩子做例行檢查的護士聞聲走了過來。
站在旁邊的楊言很尷尬,他小聲地解釋:“王姐,我沒有碰到孩子啊!”
王護士抬頭跟楊言笑了笑,不過她沒有立刻回應,而是輕輕地掀開蓋著的被子,然後輕輕拉了拉包裹在小女嬰屁股上的紙尿褲看看。
有意思的是,這個時候,小女嬰的哭泣聲變小了許多,她隻是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一邊看著王護士伸過來的手臂,一邊小聲地哼哼。
“放心,孩子隻是餓醒了。”王護士看到不是大小便的情況,便將小被子蓋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小肚子,才收回手,微笑地跟楊言解釋道,“你不是給孩子買了奶粉嗎?我給她衝一點來喝。”
“餓醒了?她晚上沒有吃嗎?”楊言就跟好奇寶寶一樣,跟在走去衝泡奶粉的王護士身後,疑惑地問道。
王護士莞爾一笑,溫和地解釋道:“你可真是……新生兒吃得少,吃得頻率高,這樣的常識都不知道嗎?我們大人一天吃三頓就飽了,孩子可不行!”
“那她一天要吃幾頓啊?”楊言訝異地問道。
“吃多少頓啊?這可不好說,一般來說,三個小時喂一次,但基本上都是如果她餓了,就要為她喝奶了!”王護士手上的活兒沒有停下來,慢慢悠悠地回答道。
“這麽麻煩啊!”楊言還真的是第一次知道這樣一回事,滿臉驚訝。
“你以為啊?當媽媽可是很辛苦的!”王護士隨口說道。
楊言沉默了下來。
王護士抓著奶瓶一邊向小女嬰所在的床位走去,一邊擠一點在手腕處試試溫度,她忽然停下了腳步,恍然大悟地說道:“我忘了,這不是你的孩子,你隻是今天早上跟那個警察一起,將她送過來的好心人!哎,也不知道是誰,把這麽可愛的一個孩子丟了……”
“王姐,王姐!”楊言慌忙擺了擺手,壓低聲音跟王護士說道,“不要在孩子面前說這事。”
王護士看著他的眼神都好像在看傻子,她笑道:“有什麽關系?都還沒滿月的孩子,你還擔心她偷聽了啊!”
楊言是關心則亂,他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也是哦……”
但楊言轉頭看向睡在小病床上的小女嬰,不知道為啥,楊言似乎在她那雙圓溜溜、如同黑寶石一般的眼睛中,看到一抹難以言喻的悲傷!
“咦?”楊言疑惑地眨了眨眼,但等他再看過去的時候,小女嬰隻是靜靜地躺在小病床上,估計是又餓又饞,小嘴巴都在吮吸著離自己臉蛋靠得比較近的小拇指。
至於她的雙眼,這麽小的孩子,視力還沒有發育好,楊言再也找不到那所謂的悲傷,剩下的隻有對周圍環境的茫然。
“應該是看錯了,這麽小的孩子,怎麽可能會表達自己的情緒?”楊言輕輕地搖了搖頭,他都不好意思把自己剛才的發現說出來,以免再讓王護士笑話自己的無知。
王護士將女嬰抱了起來,一隻手摟著被子,將她托在懷裡,另一隻手拿著奶瓶讓小女嬰喝牛奶。
雖然無法動彈,無論是軟綿綿的小手,還是軟塌塌的脖頸,小女嬰還是很努力地喝著牛奶,瞧她那喝牛奶的認真樣,簡單、單純,楊言都覺得這是一幅世界上最美的畫面!
“你要不要來試試?”王護士看楊言看得這麽投入,也想到了楊言和這個女嬰的“關系”,她心中一動,便開口詢問道。
“啊?”楊言頓時臉上的表情變得慌張起來,“我嗎?我都不會,不好吧?”
“試試嘛?哪有人天生就會喂娃的?”王護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