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主動進來的?”葛飛一愣,滿臉疑惑地看了木易半晌,見木易不像在說假,苦笑搖頭,又見木易身上根本看不見有過打鬥的痕跡,眉宇微皺,疑惑問道:“你跟李捕頭交過手?”
“沒來得及。”木易笑笑,將葛飛攙扶著想尋個地方坐下,卻發現在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閔赤虎閔六兩兄弟,眉宇瞬間皺緊,問道:“他兄弟倆這是怎麽了?”
按常理,能在這種地方酣睡之人,要麽是心大到沒心沒肺之人,要麽就是想醒卻暫時醒不來之人,至於那種處變不驚的世外高人之類,以他對閔氏兄弟的了解,應該還沒達到這種人生境界。
“那些衙役下手太狠,赤虎兄弟身上原本就舊傷未愈,給當場被打暈了,閔六為了救他哥哥,跟對方拚命時頭上也挨了兩記悶根,直接就昏了過去,抬進來後也只剩下半口氣續著命,現在他兄弟倆渾身滾燙滾燙的,外面那些衙役根本就不管不問,若是再這麽拖下去,他兄弟倆能不能挨到明天早上都指不定。”葛飛一臉無奈地搖起了頭。
木易低下身子蹲在閔赤虎跟前,伸手貼在閔赤虎額頭上一試,果然燙得跟火烤一般,又見閔赤虎嘴唇都乾裂成為褐色,臉色頓時變得無比的凝重。
他心裡雖然對閔赤虎兄弟倆沒什麽好感,此刻還是動了惻隱之心,這種情況下叫他見死不救,他還是做不到,更何況這裡面還有葛飛存在。
“算了,算你兄弟倆幸運,也可能是老天爺暫時不收你兄弟倆,今天看在葛兄的面子上,我就先捎帶手救你倆一回,你兄弟倆若真能從鬼門關回魂,記得感謝葛兄便是了。”木易內心輕歎,心裡這般盤算著站起了身,目光打量起了監牢房裡的情形。
監牢房三面是青磚牆,只是靠近“胡同”的那邊是比人大腿還粗的圓木所隔出來的柵欄牆,能將對面監牢房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木易他現在身處的這間監牢房,裡面有二十多人,他能從這些人身上所穿衣裳一眼判斷出來……這些人要麽是老實巴交的窮苦百姓,要麽也只是些無權無勢的小店鋪掌櫃或私家小貨船主。
這些人此刻正眼巴巴地看著他,或許是彼此覺得同病相憐,都對他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一位頭髮花白,滿臉皺紋,坐在角落閉眼斜靠牆上,看上去有些虛弱的老者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側頭看了葛飛一眼後,朝對方走了過去。
其他人滿是好奇地看著他,不明所以,紛紛向後退了些。
“老人家?”木易蹲下身子,輕輕喊了一聲。
“你……你們別打我,我現在什麽都被你們拿走,真的什麽也沒有了,什麽也沒有了……”那老者驀然驚醒,臉上瞬間露上了深深的恐懼,渾身竟哆嗦起來,下意識地就往後退,抱頭貼在了角落的牆壁上。
木易沒想到了對方反應會這般強烈,一臉疑惑,扭頭回看了葛飛一眼,轉而試圖再靠近些。
“別……別過來,老漢我真的什麽也沒有了!”老者見木易要向他靠近,眼裡的恐懼頓時更甚,渾身哆嗦著直往角落裡鑽。
“他這是怎麽了?”木易以他身為“金刀衛”的敏銳職業嗅覺,明顯感覺到了這裡面透著不正常,頓了下來,站起身向後退了兩步,疑惑地問其他人。
“他是南城外郭莊人,叫郭二,跟他莊子上的裡正因為六分私田之事起了爭執,被裡正告到了衙門最後輸了官司,因為付不起‘公人’查案辦差的錢資,
就一直被關在這裡,有一個多月了吧!”監牢裡有一位多少知情的中年男子看著老者郭二,同情地搖頭。 “那他的家人呢?”木易眉宇緊皺,看了眼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老者郭二,心裡愈發疑惑。
“他家裡哪還有人啊!”那名中年男子又是歎息一聲,道:“他本就是一個人,守著祖上傳下來的那六分薄田過日子,眼下那六分祖傳下來的薄田也被判給了他們莊子上的裡正名下,甚至連他名下的那兩間茅草房都被‘公人’強賣了抵差辦錢都不夠,這世道……唉!他現在連出去找說理的機會都沒有了,只能在這牢中多活一天是一天了。”
監牢房裡的其他人,在那名中年男子說話這番話之後,臉上都對老者郭二露出了同情之色,但眼裡卻是更多對自己身陷囹圄的悲苦,紛紛散了去,找空地方坐了下來,眼神漸漸被絕望所代替。
對眼前這些人而言,又何嘗不是下一個老者郭二?
“那你呢?你又是因何被送到這裡來的?”木易見那名中年男子也是歎息著向一邊牆壁的一處空位走去, 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了起來。
“我?”那名中年男子轉過身,臉上泛起了無盡的苦澀笑容,長歎了一聲,才道:“我是靠水為生的船夫,辛苦了半輩子,好不容易有一艘自己的小貨船,只因得罪了彭虎這個小人,這才……算了,人家勢大,咱就一百姓,遇上了這種事只能認命。”
一直沒有出聲的葛飛,聞方後雙眉驀然皺緊,眼裡泛起了怒火,急問道:“你說的可是東關碼頭漕幫的彭虎?”
“不是他又能是誰?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他兄弟倆!”中年男子眸中瞬間燃起了仇恨之火,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看上去就似現在要直接活吞了彭虎彭豹兄弟倆。
“他們為何會這般對你?”葛飛上前兩步與木易並肩而立,眼神複雜且隱著怒火。
木易對葛飛這般強烈的反應多少有些吃驚,詫異的眼神看著葛飛,心道:看來葛飛兄弟也是真的不知彭豹對眼前這名男子做過什麽!
“為何?”中年男子似乎被葛飛這句話戳到了內心隱藏的痛處,臉上苦笑更甚,咬牙切齒道:“他們是東關碼頭漕幫的人,一直想將我的私船收歸到他們的船隊中,他們簡直就是在做夢,運河水面上像我這種私船主,哪個會不知又有哪個不曉得他倆和他師傅‘水鬼’都是真正吃人不留骨頭的鬼主哪?老子就算毀了自己那艘貨船也不可能給他們。”
木易看見中年男子說話時滿臉的仇恨,內心被驀然觸動了,眉宇緊鎖,仔細打量起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