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要謝謝徐伯伯你們才是,是你們好心收留才讓阿力重新有了家,讓他有了在他人面前挺直腰杆做人的尊嚴,給了他新的希望。”木易感激地朝徐半仙行了一禮。
“一個人的命數自有定數,不是我們收留,而是那小混蛋這十幾年帶給我們不少快樂,算是緣分天注定要成為一家人。”徐半仙笑了起來,看著正在扎馬步的丁三力時,眼裡多了一份慈愛。
“世風裡愛是信物,人海裡善是慈航,晚輩在這還是要由衷地謝謝徐伯伯你們。”木易這番感激由心而發,畢竟丁三力已經是他心裡的至親之人了。
“對了,揚州城與古運河鷗水相依,內外河道縱橫交錯,表面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卻是風譎雲詭莫可名狀,你剛回來,還不太了解這城裡城外的河道水深淺,白天走道時多留點心,若是不得已必須走夜道,那就更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萬不可大意,要不然一不留神掉落到了水裡,哪怕你平時水性再好,也可能連上岸的機會都沒有了,你可要時時切記!”徐半仙卻是突然說了一番沒頭沒腦不著四六的話,然後打了長長的哈欠,道:“歲月不饒人,不服老不行了,老夫一到這個時辰就犯困,先回屋睡了,明天還得早起出卦攤呢!”
木易被徐半仙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這番話給愣住了,看著徐半仙回屋的背影,半晌也沒回過神,疑惑至極。
“他這話什麽意思?不會是真這般莫名其妙跟我扯揚州城內外的水道吧!他會有這麽不靠譜?”木易沉思起來,連葛靈兒回屋跟他打招呼,他都只是隨口應了一聲,思緒始終陷在徐半仙那番極其突兀的話裡。
暮色泛黑,當一輪新的半彎明月悄然升上東方夜空之際,丁三力與葛武卻因為他一直坐在院子裡,以為是在監督他倆扎馬步防止偷懶,竟然在兩柱香時長裡一點貓膩都沒敢犯,最後收功時直接癱到了地上。
“鬧了半天,他這番話的玄機原來在這!”木易雙眸驟然睜大,兩道劍眉在微弱的月光裡跳動了一下,眼裡瞬間迸射出了一道精芒,仿佛刹那間撕裂黑夜的一把利劍降臨,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笑容,喃喃出聲。
“當真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想我泱泱大宋萬民,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七十二行,各行皆有各行的生存之道,一個看似風平浪靜的揚州城都已是暗湧常隨左右,或許我改天真應該找機會好好向徐前輩誠心請教一番才行!”木易眼神大有深意的看了眼徐半仙的屋子,站起身,看了眼已然癱在地上的丁三力和葛武兩人,笑著回了他自己的屋子。
黑夜裡,半彎明月高掛蒼穹,偌大的院子裡隻留下丁三力與葛武兩人癱在地上無限凌亂,內心苦澀到了極點。
然而,木易卻認真的。
當他在東關碼頭漕幫總壇院裡見到丁三力真的不會拳腳功夫時,便下定了決心要教丁三力功夫。
翌日,在平旦日出相交之時,木易便將丁三力從睡夢中拽了起來,開始了新一天的扎馬、石瑣、石擔這三樣在丁三力口中慘無人道的整勁練功訓練。
木易倒是知曉丁三力之前底子弱些,只是有一身的力氣,沒有學過功夫,並沒有真的一上來就直接連著一個半時辰的地獄強度。
第一天,半個時辰練下來,丁三力再次癱到了地上,使得他內心苦澀無比。
第二天,丁三力被他拽起來後,竟睡眼惺松地跑去將葛武也從睡夢中拽了起來,一起陪他下了練功的“地獄”。
兩天的時間眨眼便過,日入眾歸時,木易出了院子,沿著街巷向南出了宋大城的南城門,內心警惕著,在萬物朦朧的黃昏時分出現在柳莊外。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他內心突然生出了一奇怪的感覺,想起了本朝歐陽文忠公《生查子》詞中這句形容青年男女幽會美好時刻的名句,只是可惜,他此時來柳莊不是幽會什麽心上人,而是準備與死神來一次幽會。
東關碼頭漕幫設在柳莊的丙字號倉庫並不難找,只是位置比較靠裡些,外面被好幾戶農舍擋著,從莊外不會太引起他人注意罷了,其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院門口有一棵百年楊柳樹,樹下有一塊可供三人同時坐下的長條青石,而青石正好正對院門。
木易上前敲門,開門之人是名弱冠男子,他說明來意後,倒是很順利就進了柳莊倉庫。
進入院子,他發現院子裡並不特別,跟柳莊其他的農舍並無差別,不是漕幫中人就算進了院中,也一時不會猜到這裡竟然會是東關碼頭漕幫的丙字號倉庫。
“知道外出送這種貨的規矩不?”弱冠男子走在前面,頭也沒回地開口問起了他。
“嗯!”木易應了一聲。
在議事堂時,有關替幫中夜裡外出送這趟私貨的規矩,衛東河對他已經有過交待,無非就是真若出了紕漏,得一問三不知裝傻子。
男子聽見木易應聲後便沒再開口,徑直領著他進了後院。
進入後院中,他便看見院中間停著四輛專門用來拉貨的平板車,車上早已各落著兩個密封好的巨大方形木箱,用繩索捆得異常結實。
在板車的旁邊有一群或坐或站著的彪形壯漢,人數有十幾人之多,這些人當中除了有一人他見過,其余人皆都是陌生面孔。
這個他唯一認識之人正是之前在東關碼頭漕幫總壇院子裡交過手的葛飛。
“葛飛兄弟,是不是這廝?”一名滿臉橫肉的彪形壯漢看見他之時,兩眼瞬間泛起了冷芒。
“嗯!”葛飛眼神猶豫了一下,朝對方點了點頭。
那名彪形壯漢聞言,眼裡的冷芒瞬間變成了凌厲的殺氣,與其他五人臉色不善地朝木易圍了過來。
“閔赤虎,你想做甚?”那名領著他進入後院的弱冠男子見狀, 一步前跨擋在了他的前方,臉色瞬間泛起了寒霜。
“你說我想做甚?”閔赤虎卻是一點也不怵擋著他的弱冠男子,握拳的雙手已然青筋隱現。
“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麽恩怨,但今晚正事要緊,在這八大箱貨安全送到地方之前,你們所有人都必須給我先忍著,誰敢主動找事,回頭我就收拾誰。”弱冠男人冷眼瞪著閔赤虎,眼裡淡淡的殺氣隱現,接著道:“待事辦完之後,你們雙方就算打破頭也與我陳峰無關。”
“算你這廝今晚走運,回頭老子再收拾你!”閔赤虎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朝其他五人一擺手,退回了原地。
木易只是冷笑,根本沒心情搭理閔赤虎這些人,心想:走不走運我不知道,但今晚你們幾個肯定是不可能走運了,只要你們幾個能活著回來,就算是你們幾個人有能耐!
“咣當,嘩啦!”
有人抱著八把長刀進了後院,直接隨手扔在了木易等人面前,道:“時辰不早了,都他娘的別在這磨蹭了,開始乾活!”
閔赤虎等人紛紛挑了各自趁手的一把長刀後,開始張羅著準備出發。
木易卻也不急,待到其他人都挑完後才上前,剛想彎腰去拾地方的長刀,卻看見葛飛已將地上最後兩把長刀同時拾起,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將其中一把遞了過來,卻沒有說話。
“謝謝!”
木易猶豫了一下,接過長刀笑著感謝了一句,卻看見葛飛又朝他點了點頭,轉身走向了最後面的那輛無人張羅準備的平板車,便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