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
常安微微一愣,眉宇皺得更緊了些,猛然想起丁三力前幾天跟他說過木易要拜他為師進入漕幫之事,瞬時確認了木易的身份,臉上泛起了笑容,眸中閃爍起了精芒,稍為有些激動道:“你是易兒?”
“嗯!師傅,我是易兒!”木易連忙擦掉眼淚,重新露出了笑容,朝常安很是開心地點頭。
木易與常安之間這麽幾句話,院裡的其他人也瞬間確認了木易是什麽身份,驚訝更甚。
常安確認了木易的身份後,眼裡又瞬間泛起了擔憂,急道:“易兒,這裡是本幫總壇,現在也不是你胡鬧的時候,幫規家法面前你不可胡來,你快回去。”
“師傅,我既然是你的徒兒,就不許別人冤枉你,我這會就是要找他們理論理論,憑什麽是非不分顛倒黑白罰你受這六十刑杖的家法懲戒?”木易眼裡閃過一抹狡黠,臉上神色卻顯得一本正經,脖子一梗根本不聽常安之勸,當眾犯起了倔勁,快速站了起來,轉臉怒視起了褚行,吼道:“我師傅是被冤枉的,你們不能懲戒我師傅!”
褚行心裡仍存疑惑,但眼前的事實卻又不得不讓他相信木易就是常安的徒弟,更隱約從木易憤怒的雙眸裡見到一種他人所不能及的清澈,內心又是一震,問道:“你真是本幫弟子?”
“我師傅都認了我,這還能有假?”木易看上去更憤怒了。
“既然你說你師傅是被冤枉的,那你可有證據?”
褚行覺得木易這種憤怒雖來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細想之下卻也覺得是情理之中,畢竟徒弟出面維護師傅這種行為也算是合乎情理。
“證據……暫時沒有!”木易臉上神色故意猶豫了一下,又急忙補充道:“但我知道我師傅他心地善良,平時也很少與他人動怒做出傷和氣之事,你們說他傷了本幫的兄弟那就是最明顯的誣陷,你們此刻就算將頭頂的老天爺說得長出花來我也不信,我,我保證……只要你們給我幾天時間去查,我一定可以找出我師傅被冤枉的證據。”
木易說話之際仍不忘察言觀色,他話說完,褚行與其他人臉上神色的細微變化全被他看在眼裡,結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心裡笑了,暗道:我倒想先看看你們每一個人的嘴臉都朝那邊歪,心又是什麽顏色!
進入漕幫只是他所有計劃的開始,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利用一切機會先去判斷出每個人的心長什麽樣,才有助於他整個計劃的實施。
他心裡很清楚,這不是一件輕松之事,這其實是在刀尖上玩火,因為他未來在揚州城將遭遇的任何一個對手都非等閑之輩,對手不但心狠手辣,還城府極深,更是名望在外輕易不透真實內心的人。
他想從這些人身上拿回昔日原本屬於他楊家的產業,無異於虎口奪食,達成肩上的密旨任務更似去虎身取骨,他只要稍有不慎,他便成變成這群猛虎口中大快朵頤的食物而屍骨無存。
褚行聞言,心裡卻直接罵開了:這打哪冒出來這麽一個二貨呀?真他娘的比他師傅常安還極品,我還以為這廝真有他師傅常安被冤枉的證據呢?這廝原來就只是個不想瞅見他師傅常安挨這六十刑杖的楞頭青!
“胡鬧!”褚行怒喝出聲。
在褚行怒喝出聲的同時,院子裡其他人也是臉上表情精彩紛呈,他們原本以為木易這般神情淡定地出來阻止律事堂執行家法會有什麽倚仗,卻沒想到木易直接當眾來了這麽一出,
皆都紛紛搖頭,議論聲再起。 “我還以為他真有什麽過人之處能救下他師傅,沒想到就是個想當然的冒失鬼!”
“沒證據就敢出來阻止律事堂執行幫規家法,這廝的腦瓜子不會是小時候被門夾過吧!”
“竟然敢要求褚理會給他三天時間查找證據,這廝以為他是誰呀?難道他不知道這裡是咱們東關碼頭漕幫的總壇嗎?”
“……”
丁三力處在人群中,本以為木易上去後會直接向褚行求情,請求代替他師傅常安領這六十刑杖家法懲戒的,也同樣沒想到木易會當著這麽多人面來這麽一出,令他也覺得甚是意外,臉上也頓時露出了尷尬之色。
“早知如此,還不如我自己出去請求代領這六十刑杖的家法懲戒呢!不管怎麽說,我出去求情至少不會讓眼前這麽多幫中兄弟看笑話啊!”丁三力心裡暗中犯著嘀咕,有些後悔了。
羅小七此刻卻更得意了,眼神不屑地看著木易,滿臉譏諷對彭豹道:“老大,我還以為這廝有多大的能耐,沒想到只是個沒有腦子的二貨。”
“沒想到這廝還真是個二貨,看來我高估這廝了。”彭豹眼中也露出了譏諷之色,道:“羅小七,你心裡這會應該有把握弄死這廝了吧!”
“老大,你隻管瞧好了,以我羅小七這般絕頂聰明的腦瓜子,待會弄死這廝就跟弄死一隻螻蟻一般簡單。”羅小七一臉自信,已然躍躍欲試了。
木易看著眼前這些人的反應心底泛起了冷笑,但聽聞到褚行這聲怒喝時,仍在臉上故意顯出了害怕之色,好一會才帶著怯意嘟囔道:“不願給我時間去找證據就不給唄,這麽凶幹嘛,簡直比‘小黑’還凶!”
可能是因為木易此時臉上露出了怯意,嘟囔時聲音又太小,褚行並沒有聽清楚,他的眸中瞬間泛起來冷芒,怒喝道:“你這廝在這嘀咕些什麽?”
“沒……沒嘀咕什麽。”木易仿佛真被褚行眼裡散出的殺氣嚇到了,驚得向後退了一步,看了四周眾人一眼,頸脖子又是一梗,急道:“你這麽凶幹嘛?反正我是師傅是被你們冤枉的,我……我絕不許你們傷害他!”
木易這話一說出口, 院裡的眾人先是一愣,雖覺得他在犯倔,卻誤以為他是有情有義之人,議論聲頓時少了很多,甚至有些人的眼裡還露出了讚許之芒。
“今天念在你對你師傅乃一片孝心的份上,又是初犯,本理會就只是對你口頭警告,下次若再敢無故擾亂律事堂執行幫規家法,定不再饒,還不快滾回去!”褚行也不知是出於何因竟沒有對木易的行為加以懲罰,只是厲色警告了一句,轉而對那些執行法弟子冷喝道:“執行家法!”
那幾名執行弟子怒瞪了木易一眼,重新回到了原位,再次準備對常安按幫規執行家法懲戒。
“安叔,晚輩們對不住了!”先前那名執法弟子再次對捆綁在特製柳木長凳上的常安表示歉意。
“幫規家法面前人人平等,我今天既然觸犯了幫規,領受本幫家法懲戒也是理所應當,你們不必有什麽顧慮,盡管往我身上落杖便是了,我乃心服情願領受這六十刑的家法懲戒,哪怕是被打死也不會怪你們。”常安的身體雖然捆綁著,但雙手仍可握住長凳前端的兩條腿上,說話之際用力握緊了些,深吸了口氣,緩緩地閉上了眼。
那名執法弟子微微動容,朝另一名手持柳木刑杖之人點點頭,先將手中柳木刑杖舉向了空中,眼裡泛起了猶豫。
人心都是肉長的,豈能真無情。
他雖然是漕幫律事堂的執法弟子,卻並非真無情之人,其實也不願意往自家兄弟身上招呼這六十刑杖,但在幫中先人們定下的幫規家法面前,他又不得不去這麽做,此時在心裡已然生出些許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