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明軍聽見同伴的喊聲,揮舞著兵器湧了上來。
“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那彪形大漢哈哈大笑,立在城門口,幾百韃子騎兵身披棉甲,緊緊將他圍在中間。
正在這時,關寧鐵騎如黑雲一般席卷而至。
吳三桂衝在最前面,看見城門被打開心急如焚,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才好,不彌補這個疏忽,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給我殺!”他揮舞著大刀,不要命一般衝入敵陣。
將士們見主帥這般勇猛,爭先恐後,蜂擁而上。
韃子騎兵饒是能征善戰,看見明軍陣勢,也有些畏懼。
那彪形大漢大喝一聲,“守住城門,後退者殺無赦!”
兩隊騎兵撞得人仰馬翻,最前面的一名韃子被吳三桂一砍成兩段。
他知道必須速戰速決,搶在多鐸之前關上城門,要不然,……他簡直不敢想下去。
歡喜嶺上,多鐸愁眉不展,與幾名將領謀劃下一步攻擊方向。
他按多爾袞之命,帶著三萬騎兵日夜兼程,一路上顧不上休息,數天便趕到東羅城,人馬早已疲憊不堪。
按照與吳三桂的約定,本應即刻進關修整,誰知吳三桂不僅不開關,派出去的騎士還被大炮轟得死傷慘重。
幾名副將氣得七竅生煙,哇哇大叫,但無可奈何。為了早點到達,這次帶的全是輕騎兵,沒有大炮之類的攻城器械。
按他們的想法,吳三桂肯定變卦了,建議先撤退,等多爾袞的大軍來到後再攻打山海關,要不然孤軍深入,很容易被關寧鐵騎圍攻,周圍的將士連聲附和。
多鐸也火冒三丈,但很快冷靜下來。
他十四歲便跟著皇太極上戰場,憑借多年的戰爭經驗,他敏銳地感到,炮擊的時機極為不合理。
吳三桂習慣於對手大規模衝鋒的時候再用大炮轟,很少轟炸小股部隊,似乎並非吳三桂有意為之。
他不知道山海關內的情況,便決定在原地駐守,靜觀其變。
陰差陽錯之下,他卻等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誰也不會想到,他這次判斷決定了未來的歷史走向。
“護軍統領恩克伊已攻入東羅城。”一名探子一進營便滾下馬背,跪倒在地。
多鐸一怔,欣喜若狂,翻身上馬,揮舞著長刀,“全體出擊。”
三萬騎兵殺聲震天,浩浩蕩蕩跟著多鐸衝向東羅城,刀槍在太陽照耀下閃閃發光。
一番激戰,吳三桂幾乎已將恩克伊的人馬全部殺完,忽聽見城外傳來一陣馬蹄聲,也不知有多少人馬。
難道竟要用生命來彌補這個錯誤?
他心裡一沉,砍死一名韃子,見恩克伊仍大殺四方,驅馬向恩克伊砍去。
恩克伊剛殺死一名明軍,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腦袋搬家,只聽鐺的一聲,一把長刀擋住了吳三桂這一擊,正是吳三桂的老對手,豫親王多鐸。
吳三桂隻覺虎口一震,他順勢收刀,兜了個圈子,反手砍死一名追擊的韃子,回到本方陣營。
恩克伊逃過一劫,朝多鐸微微欠身,表示謝意。他早已傷痕累累,身上的虎皮被鮮血幾乎染成了紅色,全靠一口氣支撐。
多鐸眼裡閃過一絲讚賞之色,掃視一圈,有些奇怪沒有看見皇帝,“本王如約前來,不知大帥為何出爾反爾?”
他在來的路上遇見吳自得,大致知道了山海關發生的事情,吳三桂是不能留下了,不過能爭取還是爭取一下,
畢竟四萬關寧鐵騎不是吃素的。 “我堂堂大明總兵豈能與狗韃子為伍?”雖然形勢嚴峻,吳三桂卻從未覺得如此痛快。
恩克伊怒喝道:“你竟敢對主子無禮?”
“看來你我是非打不可了。”多鐸有些意外,一向左右逢源的吳三桂竟像換了個人似的,變得如此決絕。
吳三桂想起了陳圓圓的遺願,怒吼一聲,“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多鐸冷笑一聲,“你這麽想死,本王便送你一程。”他十分自信,八旗騎兵在關外所向無敵,吳三桂也就依托山海關的天險苦苦支撐,此刻沒有山海關,關寧鐵騎也不過爾爾。
吳三桂不再多言,手一揮,一名士兵吹響了衝鋒的號角。
身後的郭雲龍忽見吳三桂這般豪邁,早已熱血沸騰,一馬當先殺進了對面陣中,發出了血戰的信號。
無數的人馬瞬間碰撞在一起,兵刃撞擊聲、士兵怒吼聲、馬匹嘶叫聲交匯在一起,縈繞在東羅城上空,久久不絕。
與東羅城相比,西羅城卻一片安寧。
李岩的五千人馬駐扎在西羅城外,與關寧鐵騎相安無事。
他那日聽說李自成不打算出兵山海關,再也忍耐不住,反出了京城,一路上暢通無阻。
只是永平府還有些明軍,他不想多生事端,派些人混進城內,控制住守衛,打開了城門,直接穿城而過。
他聽皇帝所言,擔心吳三桂投降韃子,此時見西羅城城門緊閉,仍有明軍在城牆上巡邏,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既不能主動攻打山海關,讓韃子揀了便宜;又擔心撤退後,萬一山海關有事來不及支援,便令士兵就地扎營。
“將軍,西羅城出來了兩個人,好像是吳三桂的使者。”一名親軍上前稟報。
李岩有些驚訝,吳三桂應該十分痛恨大順軍才對,怎麽會派出使者,難道是探子?
他出了軍營,只見兩人騎著馬緩緩走來,早有弓箭手對準了他們。
看身影怎麽這般熟悉,他上前幾走,看得清楚,其中一人正是皇帝,另一人一身盔甲,卻不認識。
張鵬翼看見一圈弓箭,連忙擋在皇帝身前。
趙君虎也不敢大意,示意張鵬翼停在弓箭射程之外,大喊一聲,“李岩!朕有要事與你相商,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李岩喝住弓箭手,獨自一人打馬迎了上去,躬身行禮道,“李岩見過陛下。”
大順士兵面面相覷,怎麽李岩和皇帝似乎認識?
有些人擔心主將安危,想跟上去,被李岩的幾名親兵攔下,他們幾人見過皇帝,心裡有數。
“李將軍不會是偷偷跑出來的吧?”趙君虎笑了笑。
“陛下是怎麽知道的?”李岩雖知道皇帝神機妙算,也有些吃驚。
“李自成真要打山海關,怎麽會隻帶五千人?何況他從來沒讓你當過先鋒。”
李岩自嘲地笑了下,“可能在下不怎麽懂兵法,他對在下不太放心。”
“李將軍過謙了,你謀略過人,只不過和他不是一路人。”趙君虎面色一正,“李將軍難道還不願意跟隨朕做一番大事嗎?”
李岩苦笑道:“陛下客氣,末將無路可走,應該感激陛下收留才對。”
他一直稱呼自己為在下,言外之意便是不承認皇帝,此刻終於改成了末將。
“可惜這裡沒有酒,不然真應該好好慶祝一下。”趙君虎心情大好,想不到李岩終於歸順了,總算沒白費一番功夫。
“這些士兵便請陛下親自指揮。”李岩想起李自成的猜忌,主動解除了兵權。
張鵬翼極為佩服李岩的光明磊落,想不到大順軍中還有這等人物,更驚奇的是皇帝居然收服了此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將軍多心了。”趙君虎知道李岩的意思。
“末將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望陛下見諒。”李岩一陣激動,皇帝才見了自己幾面竟這般信任自己,自己跟了李自成幾年,也得不到這種待遇,還比不上李過。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他這條命便交給皇帝了。
趙君虎笑著擺了擺手, 帶著他二人來到大順軍陣前。
李岩大聲道:“各位兄弟,我李岩原本想一心一意跟著李自成除暴安良,替天行道,誰知李自成打下京城後不僅不安定民心,反而濫殺無辜,倒行逆施,引得天怒人怨。皇帝陛下仁德寬厚,多次救人於水深火熱,我親眼所見,絕無虛假,今日我已決意棄暗投明,追隨陛下。眾位兄弟跟隨我多年,想就此離去的,我絕不強人所難,每人奉上十兩白銀作為辛苦多年的酬勞,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他知道有些士兵被官府害得家破人亡,倒不一定願意跟著皇帝,勉強留下反而會生出亂子。
士兵們有些吃驚,竊竊私語一陣,其中一名士兵道:“李將軍對咱們不薄,他去哪裡咱們便去哪裡。”引得大家一片讚同。
又有一人道:“李自成搞得京城血流成河,比土匪還凶殘,李將軍好意提醒,反而不容於李自成。”
李岩深受士兵愛戴,便有人憤憤不平道:“就是,李自成算個什麽東西,為何總是針對我家將軍?”
有人義憤填膺,“還有那劉宗敏實在可恨,以為李將軍怕了他,小人早就看不下去了。”
一名親兵道:“陛下放了小人一馬,小人沒齒難忘。”
趙君虎認出他來,微微一笑,原是那日項璧要殺這人,被自己喝住了。
一番議論後,五千人中有一大半的人決定留下,余下的人有些猶豫,還有一部分鐵了心要走。
張鵬翼有些焦急,暗道李岩太過仁慈,換了自己,早就幾鞭子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