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前,趙君虎又去看了看長平公主和王家彥。鞏永固已請了醫師救治,幸好發現得早,兩人均無生命危險,只是傷勢較重,尚在昏迷之中。
總算是能休息了,趙君虎伸個懶腰。
江寒雪想得很周全,讓兩名女官帶著宮女和陳圓圓佔了三個隔間,嚴密看管起來。
另外一間自然留給趙君虎,幾名大臣隻好睡在空地上。
趙君虎看著隔間地上鋪著一堆稻草,苦笑一聲,躺了上去。
本來王承恩應該全天伺候皇帝的,不過趙君虎一想起和太監睡在一起就渾身不自在,昨夜在皇宮中迫於無奈兩人同處一室,大是不慣,便假意讓王承恩出去休息,留下自己單獨一人。
王承恩前腳剛走,江寒雪後腳便走了進來,原來換成她伺候皇帝。只是這種條件沒什麽可伺候的,洗臉更衣都別想了。
她無事可做,顯得有些尷尬。
趙君虎見江寒雪臉色微紅,頗覺有趣,忍不住抓住江寒雪的纖手,一把拉過來坐在自己身邊。
江寒雪隻道皇帝要做壞事,臉上火燒火燎,想起隔間沒有門,旁邊不免有人看見,心下大驚,又不敢大力掙脫,稍微掙扎兩下,便愣在那裡,任由皇帝握著,等了片刻,見皇帝沒有進一步動作,才放下心來。
這也算是皇帝的福利吧!趙君虎感到她的玉手在自己手心有些顫抖,微微出汗,比起陳圓圓又是另一番感覺。
“你救了這些宮女,還有王大人,當時怕不怕?”趙君虎覺得氣氛微妙,還是說幾句話比較好。
“奴婢心裡怕得要死,可是想起陛下的囑咐,便不怕了。”江寒雪正常了些。
“你救了這麽多人,去了江南,朕賞你什麽東西才好呢?”
“奴婢不要什麽賞賜,隻願……隻願伺候陛下。”
趙君虎見她目光真摯,一時無言,輕輕抖了抖她的手,悄聲道:“那你就陪著朕坐一會。”說罷閉上眼睛。
也許有人在旁邊的緣故,趙君虎頗覺安心,一陣疲乏襲來,不知不覺放開了手,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江寒雪仍然坐在旁邊,手托香腮,靜靜看了皇帝一會才悄悄離去。
盛京的皇宮燈火通明,和碩睿親王多爾袞處理完一天的政事,迫不及待往皇后寢宮走去,想著大玉兒的火辣和撩人,身體似乎被一團烈火灼燒。
他正值盛年,身材壯實,面色紅潤,一雙眼睛精光四射,顯得精力充沛,眉宇間頗有其父努爾哈赤的影子,走起路來腳下生風,像隻隨時要吃人的老虎。
一個太監匆匆走了過來,呈上一個精巧的竹筒,斥退幾名小太監後隱入黑暗中。
竹筒開口處已用蠟封好,滿文刻成的印跡清晰可見。
多爾袞見印跡完好無損,戳破封蠟取出一張字條,上前幾步借助亮光看清後將紙條燒得乾乾淨淨,看著幾步遠的寢宮喝道:“擺駕大政宮,傳幾位重臣速來見本王。”
他治軍極嚴,不到片刻功夫,各旗主和幾位大臣先後匆匆趕到大政宮,見多爾袞等候多時,神情威嚴,忙找到自己的位置躬身站好。
見人幾乎到齊,多爾袞抬頭掃了群臣一眼,目光似利劍一般,淡淡道:“豪格為何遲遲未到?”
幾位大臣抬頭一碰見他的目光,頓時像被劍刺了一般,立即低下頭也不回話,生怕惹火燒身。
忽聽殿外一陣喧嘩,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將領醉醺醺衝進來了,嘴裡不知嘟噥著什麽,
正是皇太極的長子豪格。 多爾袞看了豪格兩眼,忽然大怒,“本王召集各位大臣議事,你居然敢無視軍令,有意拖延,來人,給本王拖下去醒醒酒。”
他的兩名心腹侍衛如狼似虎的撲了過來,豪格雖喝醉了酒,動作倒是靈活,一拳打倒一名侍衛,目光瞪住另一名侍衛,揚了揚拳頭作勢要打。
那名侍衛嚇得不敢上前,豪格走到多爾袞面前,目光如電,“陛下還未上朝,你議哪門子的事?”
多爾袞怒色一閃,“陛下此刻早已安歇,不必打擾,就由本王代為行事,你敢不服?”
豪格冷笑一聲,正要回罵,忽見一群侍衛衝了進來,也不廢話,一腳踹倒一名侍衛,正待再戰,腳下已被兩名侍衛牢牢抱住,其余的一哄而上,將他按倒在地。
之前那名侍衛這才上前,豪格大叫道:“你這狗奴才,也敢仗勢欺人!”一口痰迎面吐來。
那侍衛躲閃不及,正中面門,隻覺眼球隱隱作疼,心下大怒,在殿上不便發作,瞥見多爾袞眼色,一把抓住帶了出去。
眾位大臣冷眼旁觀,彼此都心知肚明,多爾袞不過是借題發揮,只是不敢說話。
原來滿清首領皇太極去年猝死於盛京后宮,並未留下遺命,內部便因接班人的問題展開了激烈鬥爭。
一方以豪格為首,他身為皇太極的長子,年紀輕輕便封為肅親王,自然是皇位的不二人選,滿洲八旗中的正黃旗、鑲黃旗和皇太極生前的嫡系正藍旗也希望由皇子繼位,從而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權力。
一方便以多爾袞為首,他是皇太極的胞弟,驍勇善戰,多次大敗明軍,降服了洪承疇、祖大壽等名將,屢立戰功,又得到兩個兄弟和碩英親王阿濟格、豫親王多鐸執掌的正白旗、鑲白旗相助,雙方便爭執不下。
此時皇太極的兄長和碩禮親王代善率領的正紅旗、鑲紅旗勢力較弱,不理朝政,焦點便集中在代表鑲藍旗的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身上。
濟爾哈朗是努爾哈赤的侄兒,為人精明,見兩派劍拔弩張,爭執不下,便含糊其辭,並不輕易表態,免得站錯了隊日後被清算。
雙方勢均力敵,誰也扳不倒對方,多爾袞眼見再拖下去會引起八旗分裂,動搖清國根基,無奈提出折中方案——由皇太極的第九子、年僅六歲的福臨繼承大統。
豪格見自己繼位無望,權衡利弊後也隻好妥協,雙方共同立福臨登極,由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共同輔佐,改元順治。
聽見殿外板子打得豪格鬼哭狼嚎,殿上一片沉寂,多爾袞好整以暇,阿濟格滿面春風,多鐸站得筆直,豪格這邊的幾位旗主敢怒不敢言。
忽然濟爾哈朗道:“豪格雖來遲了些,王爺略施警戒即可,萬一打傷了,陛下怪罪下來,本王怕是擔當不起。”
多爾袞見教訓得差不多了,哈哈一笑,“王爺說得是,本王也是這個意思!”便傳令侍衛停手。
豪格一瘸一拐走進殿來,屁股上血肉模糊,再無剛才的囂張氣焰。
那名侍衛走在後面,他剛才心裡有氣,下手便重了些,此刻被多爾袞喝住,還有些意猶未盡。
多爾袞痛心疾首,“本王只是讓你們給王爺醒醒酒,你們怎麽把他打成這個樣子?”
濟爾哈朗忽然一指那名侍衛:“不錯,你這奴才好大膽子,竟敢違抗睿親王之命,分明是不想活了。”
多爾袞本來只是想嘲諷幾句,倒是不想被人抓住話柄,頗有些意外。
豪格這邊旗主見多爾袞如此膽大妄為,趁機公報私仇,早已憤憤不平,見有人出頭,忙附和道:“鄭親王所言極是,這奴才對主子如此不敬,如果不教訓一下,以後只怕奴才們要翻天了。”
多爾袞大為犯難,他此時實力並未佔據絕對上風,這些人群情激憤,又有濟爾哈朗撐腰,必定不肯善罷甘休。
只是這侍衛是自己的心腹,按自己的意思辦事,如果殺了他,豈不是讓自己人寒心,而且顯得自己過於軟弱,以後還怎麽發號施令?
他略一沉吟道:“這事要怪就怪本王沒說清楚,這奴才依本王之令行事,何錯之有?”
見多爾袞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其他人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追究,只是心下憤憤。
那侍衛早已嚇壞了,隻當小命難保,這才放下心來,卻聽見多爾袞又道:“這奴才身為侍衛,畏縮不前,不配做大清的勇士,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削去旗籍。”
四十大板還沒什麽,削去旗籍卻是很重的處分。
原來努爾哈赤統一建州諸部後建立了八旗常備兵制度,旗人的唯一職責便是當兵打仗,無需經營生計即可領取餉銀米糧,削去旗籍意味著以上待遇再與自己無關,自然把那名侍衛嚇得連聲求饒。
幾名侍衛早已將那人拖了出去,眾人宦海沉浮多年,知道多爾袞也讓了一步,濟爾哈朗和豪格這邊便不再做聲。
多爾袞咳嗽一聲,“探子來報,京城已被李自成攻佔,不知眾位大人有何看法?”
盛京離京城較遠幾百公裡,雖情報八百裡加急,也只是一天后才到。
眾人並不意外,李自成勢如破竹,攻下京城只是遲早的事情。
“這可是個好機會,咱們好久沒南下打獵了,王爺可即刻發兵,趁此機會搶些糧草回來,本王願為先鋒。”阿濟格想起中原的花花世界,早已迫不及待,又見多鐸沉思不語,大為不解。
多爾袞不置可否,看向一人,“依范先生之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