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完車之後，為了防止純淩起疑，我提議:“隨便去個地方買點什麽回去吧，我剛才跟他們說我是跟你出來順便買東西的。”

葉大雨問:“你想買什麽?”

我聳聳肩:“不知道。”

葉大雨想了想說:“去一趟古玩市場吧。”

我其實內心很排斥到那裡去，因為很可能會碰上段玉流。他之前那麽勸我離開這裡，我到現在都還賴著沒走，之後也沒找過他，萬一再碰見了難免會尷尬。於是我有點猶豫的說:“哎呀，那種地方沒便宜東西啊，我們現在經費緊張，還是別去那種地方逛了。”

葉大雨說:“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放心，這次我們不去段玉流所在的那個市場，去城北比較小的那一個。”

我問:“你這麽想去古玩市場，有什麽很想買的東西嗎?”

葉大雨說:“我雖然失去了佛法，可是別忘了，我還會很多其他的雜派功夫呢。以前我不屑於使用，但現在沒有辦法，我只能先用那些雜七雜八的巫術蠱術的來撐一撐了。

那些招數很多都需要一些比較特殊的道具，鏡子啦，小刀啦之類的，而且道具通常都是年代越久的越厲害。所以，我們去古玩市場裡看看有沒有什麽能用得上的。”

我一聽原來是這樣，反正我自己也想不出要買什麽來，乾脆就跟著葉大雨一起坐公交去了北城的文物市場。

由於是上午非高峰時段，車上稀稀落落的沒有什麽人。我和葉大雨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一開始我們都靠在椅子上各自休息，突然間我想起一個問題來。

在確認了其他乘客都在睡覺或者看書沒人在意我們之後，我小聲問葉大雨:“喂，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通。”

葉大雨從靠著座位閉目養神中睜開眼看看我:“什麽問題?”

我說:“你對莫語之有了復仇心態砸死了他，會導致你失去佛法的話。那麽，之前你用巫術弄死害死胖子的那個女瘋子，你怎麽沒事呢?”

葉大雨重新靠回去閉上眼睛道:“我當時就跟你說過了，那個女瘋子的死，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我戳了戳他的肩膀:“喂，咱倆一起經歷這麽多事，從檬檬事件，到莫語之事件，咱也算一起共過生死的哥們了。你還跟我撒謊，可就有點不夠意思了啊。”

葉大雨:“我沒撒謊。”

我盯著葉大雨看了半天，心裡一個可怕的想法逐漸升騰起來:“不是吧，喂，我可沒跟你開玩笑。說真的，那個女瘋子是不是你弄死的?”

葉大雨有些不耐煩的說:“不是！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明白啊?”

我說:“可是你之前不是已經默認了嗎?”

葉大雨煩躁的把臉轉向另一邊，背對著我說:“我什麽時候默認過?”

聽到葉大雨的話，我腦子裡又浮現出我那次復仇未遂行動歸來後看到葉大雨的情形。仔細回憶了兩遍之後，我內心不免一驚:的確，當時好像葉大雨真的沒有說過自己和女瘋子的死有任何關系。他只是說了一句‘我是半個佛家弟子’而已，我就想當然的認為他默認了。

現在想想，那句話又能代表什麽呢?葉大雨在那之前已經不止一次說過那句話了，那很可能就是他的一句口頭禪而已，而我卻根據自己的理解做了過度的解讀。很可能，害死陳露的人，真的不是葉大雨。

可是，如果不是葉大雨的話，那會是誰呢?

我一時有些頭痛，也將腦袋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算了，那女瘋子那麽瘋狂，很可能之前除了胖子之外也傷害過其他人，

估計是別的受害人親屬找高手弄的吧。只是時間正好趕巧了，正好趕在我要殺她的時候，所以我才誤會了。說不定，那女瘋子的死，和我們這邊毫無關系……然而，世界上真的有那麽巧的事情嗎?我不知道……

到了北城之後，葉大雨帶著我進了文物市場。他沒有進任何的古董店，而是專找地攤。我問他為什麽，他說巫術蠱術和很多民間法術所用的道具，摸過的人越多，身上的氣息越亂，甚至本身越髒越好。放在古董店裡被店員精心擦拭過的反而沒效果，地攤上被遊客一直擺弄的才好用。

葉大雨買了一些小的銅鏡、小刀、古錢幣、古梳子和簪子什麽的。本來我是什麽也不想買的，架不住有一位攤主在看到我後背別著笛子之後，非說他貨架上的一顆劍穗特別適合我的笛子。

說什麽我的笛子掛上之後，立刻就顯得氣質不凡起來。我禁不住他鐵齒銅牙的推銷，隻好掏錢買下了那個劍穗，栓在了笛子上。好在並不貴，也讓我回去有個交代。

買完東西後，我們沒有馬上回租住屋，而是找了一個古玩市場邊一個破敗油膩的小茶館坐下。這裡是專門供古玩市場裡想要交易的人進行商談的地方，一般晚上假日和晚上比較熱鬧。今天是31號，明天才開始放假，又是不到中午的時候，所以人很冷清。

要了兩杯茶之後，葉大雨說:“剛才在公車上，我努力思考了很久，在想我們應該從何處入手來尋找莫語之留下的那些秘籍。”

我歎口氣:“說實話，我剛才也想了很多，但是沒有一條我覺得行得通的。那個莫語之活了四百多歲，在社會上一定有很多假身份，不然一個身份一直不死豈不是露餡了?我們連他現在這個時候在社會上到底叫什麽都不知道，何談尋找他藏起來的秘籍啊。”

葉大雨說:“你說的對，想要先找到秘籍，必須我們得先找到莫語之在社會中生活的蹤跡才行。”

我一笑:“怎麽找啊?我們能用李將軍找到純淩，是因為我們了解純淩，而且我們知道純淩每天都是從哪裡走出去的。那莫語之可不同，他雖然每隔幾年都來長康的雲壽山續命，可是他其他時間未必在這附近呆著。很可能他平時都是生活在外地，甚至外國，你說我們怎麽找?”

葉大雨用手捏著茶杯抿了一小口之後說:“莫語之好像說過，他活了那麽大的年齡，為的目的就是享受生活對吧?從莫語之續命的方式來看，他是個好色之徒，他很可能經常光顧一些風化場所。而且以莫語之的本事，弄到錢不難，他應該是個有錢人。所以我們先讓李將軍試著查一下附近比較有名的高檔風華場所，說不定會有收獲。”

我忍不住笑出來:“呵呵呵，葉大雨，看來你平時在武校教書外加跟著校長學法術，真讓你脫離社會了。莫語之可能很好色不假，但是以他的性格來講，會去什麽風華場所找女人嗎?

你想，一個用處女給自己續命的人，會看得上那些特殊行業的髒女人?現在這個社會，只要有錢，有一大堆年輕漂亮的女學生、女模特主動投懷送抱。莫語之完全可以用錢包幾個乾淨的養著，你這一招絕對行不通的。”

葉大雨皺了一下眉頭:“那，要不搜索一下高檔的餐廳酒店什麽的?享受人生嘛，民以食為天，吃也是享受人生的重要部分。”

我再次潑冷水道:“你知道真正的美食家基本都是好廚師麽?如果莫語之真是個超級大吃貨，不排除他自己廚藝高超的可能。他活了四百歲，連電子遊戲都學會了，我估計做菜他也肯定練過。他要是自己做給自己吃，你上餐廳找誰去?”

葉大雨轉了轉眼珠說:“他那麽愛惜自己的身體，說不定會經常做體檢，查查醫院?”

我再次笑了:“別逗了，一個明確知道自己永遠都不會死的人，去體檢幹嘛?再說就算他真的需要醫生了，十道九醫，連我這個外行都知道，道士基本都懂點中醫的。老中醫老中醫嘛，越老的中醫才越厲害，誰能比莫語之老?有什麽病他自己就給自己看了，不用去醫院的。”

葉大雨煩躁的把茶杯一摔:“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怎麽辦嘛！”

我看看他:“我能怎麽辦?我壓根就沒想過要找他啊，是你非要找他的。對了，你佛法沒了之後，脾氣可是變差的很明顯啊，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葉大雨沒理我這茬，自言自語的說:“要是我們找不到那些秘籍，以我們現在實力，可能還沒得到盜墓賊的線索就先被他們消滅了。”

我拿起茶杯來一飲而盡，然後抽抽鼻子:“哎，你以為我不著急?我比你著急多了，我妹妹藍月還等著事成之後去美國治病呢！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想要找莫語之的蹤跡，比大海撈針還要難。實在不行的話，請老一輩幫忙吧，跟清理大師和你師父報告一下?”

葉大雨搖搖頭:“現在就是聯系了，他們也幫不上什麽忙。盜墓賊信息不確定之前，我師父和清理師太不可能親自過來，最多也就是把我換回去，換那個純空過來。那有什麽意義呢?純空是個比純淩還死板的女道士，她要是代替了我，你們之後行動更難辦。”

我看著一向安靜而從容，腦子裡即使在大戰之時也能去想一些稀奇古怪事情的葉大雨，現在變得如此的焦躁，心裡不免升騰起一絲悲涼。

我從桌子後面站起來，走到葉大雨跟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些事以後再想吧，小白讓咱們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咱們也別辜負了她的好意。走吧，回家休息半天，準備晚上去看煙火吧。”

葉大雨抬起頭，眼神複雜的看了看我，然後點了點頭。

由於這段時間我們都弄得很疲憊，再加上晚上還要準備熬夜，所以吃過中午飯後我們四個人全都睡了幾個小時。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白愛慈就來到了我們的住處，背著一大包東西歡欣雀躍的要我們跟她走。

純淩看看表:“這才三點多啊。”

白愛慈說:“哎呀，晚會之前那裡還有各種活動呢，都很好玩的。而且，這次煙火晚會據說會有很多人參加，我們早去還能佔個好位置。”

我們只能穿好衣服，開車跟著白愛慈的指引來到了長康市中心廣場。的確，雖然才下午三點，這裡已經人非常多了。各種的展銷會、文藝表演什麽的很多。

小月一下車就被深深的吸引了，拉著我們東跑西跑的，每到一個地方都非常歡快的鼓掌跳腳。漸漸的，我們也被她的情緒所浸染，跟著一起享受起這種喜慶愉快的氛圍來。

只有葉大雨一個人，默默安靜的跟在我們後面，由於他之前也總是這幅面無表情的樣子，所以也沒引起純淩她們的注意。我看到他的樣子，想去安慰他，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索性就隨他去了。

小月有點興奮的過頭，拉著白愛慈為自己介紹這，指引那，所以她們兩個在一起走在最前面。葉大雨自己故意落在後面，我和純淩自然就走在了中間。經過了雲壽山的事情，純淩現在對我不像之前那麽冰冷了，雖然我們之間還是能明顯感覺到有一些尷尬的芥蒂存在。

“你看，小月和小白玩的多高興啊。”純淩和我並排走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說。

“是啊。”我也隨口答應道。

“對不起。”純淩忽然說。

我有些納悶:“為什麽突然道歉啊?”

純淩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的元神回到身體中之後，我就能夠將兩邊的記憶整合在一起了。之前我還納悶，為什麽我的身體會突然不聽我的使喚昏迷不醒了。等我獲取身體裡那部分魂魄的記憶後，我才知道，原來是……原來是因為她答應要和你一起過平安夜。

我一直在想，是什麽樣的原因才能導致我的身體不聽我的指揮了。在得知這件事後，我一開始很不理解。區區一個來自你的平安夜邀請，我的身體為什麽就會那麽聽話呢?根本沒有任何法術的乾預，為什麽她就真的第二天無視我的法術，執意留在家中了呢?”

我心裡知道，即使沒有我的邀請，她的身體也會在那一天出問題， 因為那都是莫語之設計好的。可是我自然不能說出真相，於是我笑道:“這個我哪知道啊，你說是為了什麽?”

純淩的眼神忽然閃過一絲別樣的光芒:“我只能理解為是……本能。我出竅的魂魄是負責學習和思考的部分，留在體內的都是負責維持正常身體生活本能的部分。所以，我的身體為了要和你一起過平安夜，而放棄了法術的製約留在了家裡，我只能理解為，本能。”

本能?本能……

我隱隱的感覺純淩的話中，有些其他的含義在裡面，似乎是某一些我心底盼望已久同時又竭力抗拒的東西。

我趕緊開玩笑打岔道:“哈哈哈，什麽本能，估計就是你功夫不到家，法術沒用到位而已。”

純淩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話中所透露出來的異樣成分，趕緊跟著笑道:“是啊，還是你這麽說比較合理，畢竟我是第一次元神出竅嘛。呵呵呵，不管怎麽說，既然我的一部分曾經答應過你要和你過平安夜，平安夜是過不成了，就陪你過一個元旦吧。本來我是不想來參加這個煙花會的，你建議來我才來的，也算是我不欠你的了。”

我微笑的看著她:“好啊。”

午夜來臨，主持人激情飽滿的開場白之後，數不清的絢爛無比的煙花在空中紛紛綻放。小月和白愛慈開心的在左邊的人群裡跟著人群一起歡呼，葉大雨一個人默默的在右邊的人群中面容嚴肅的站著。

而我，則和純淩並排靠在一起抬頭看著漫天飛舞的煙花。

綻放，消逝。

再綻放，再消逝。

好似永不會結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