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莫語之事件之後，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要再一次故地重遊的地方就是雲壽山了。因為一到這裡，我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莫語之，想起他險些對純淩和下月做出的傷害，想起那些被殘忍殺害埋入地下變成植物的女孩。

　然而沒有辦法，此刻我還是坐在副駕駛上，看著眼前距離雲壽山越來越近。在小月最後挑出五篇秘籍之後，純淩第一時間就提出要帶我重回雲壽山，讓我試試要練其中的哪一個。

　我對她說我們可以隨便找個沒人的地方練習就行了，但她不同意，她說雲壽山的風水和其他地方不同，更容易讓新手入門。我怕純淩起疑又不太好強烈反對，只能建議可不可以讓小月和葉大雨也跟著一起去。

　但純淩說沒必要，小月對這些東西本身就很反感。葉大雨佛家子弟跟著也沒什麽幫助，只需要她跟著我，給我當指導老師就夠了。沒辦法，我只能跟著純淩再次前往雲壽山。

　不過我實在是不想再去莫語之被埋葬的地方去了，於是就堅持讓純淩換一個地方。好在雲壽山區很大，風水奇特之處甚多，純淩這次選了一個離莫語之之前的森林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推門下車之後，一陣寒風吹來，我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冷顫，然後將夾克的領子豎立起來。元旦之前，還覺得是深秋時節，現在突然就感覺到了冬天。在城市中覺得還沒那麽冷，到了這裡之後，嘴巴裡都能看到自己呼出的淡淡白氣了。

　我想起葉大雨之前說過的話，馬上天氣就很冷很冷了，看這架勢用不了多久地就會凍冰。今年農歷新年就在2月中旬，馬上就要進入臘月了。土地封上之後，掘土挖洞都會變得異常的困難。

　那些盜墓賊怎麽還沒動靜呢?難道他們今年冬天不想再盜墓了嗎?要等到來年暖和了再說?要是那樣的話，他們幹嘛從幾個月前就開始招募新人考試，並且還提前去了寶稚地區呢?

　犯罪組織的成員越多，泄密被抓的可能就越大，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這麽早就招募新人。應該是等快要行動了，再臨時找點亡命徒才合理啊……

　“喂，發什麽呆啊?想什麽呢?”純淩拎著一個大號旅行包問我。

　我一笑:“哦，沒什麽。那個……就這裡了是吧?那咱就趕緊開練吧，放心，我肯定一個也練不會。趕緊讓你死了心，咱們好快點回家，冷死了！”

　純淩帶著指責的笑容說:“你怎麽這麽沒信心啊?”

　我說:“這不叫沒信心，這叫有自知之明。連鎮魂丹都親自鑒定過了，我就是一個平凡透頂的人。你自己說的，這些法術都是傳說中的神秘絕學，我怎麽可能練得會嘛。”

　純淩把旅行包丟給我:“行了，別貧嘴了，會不會你都得給我努力試試。我要是發現你故意偷懶耍賴，別怪我不客氣啊。”說完純淩就倒背著手往前快速走去，左看右看的像是在尋找合適的地點。

　我拎著旅行包跟著純淩走進了一個乾枯的樹林內，我說:“哎，你們這練功怎麽都喜歡往樹林子裡來啊?是不是跟臥底都喜歡在天台見面一樣，是個約定俗成的梗啊?”

　沒想到純淩竟然說出了道理:“你懂什麽，道家最講究陰陽五行，五行不僅相生相克，還代表著世界上的五方和五境。舉個例子吧，知道為什麽很多商店喜歡擺水族箱養魚，很多家庭喜歡養烏龜嗎?”

　我聳聳肩:“難道是覺得它們比較萌?”

　純淩嚴肅的說:“五行對應著五種瑞寵，分別適合不同的家庭和機構來豢養。首先，東方屬木，神獸是青龍。木，也就是植物，有萬物萌芽，欣欣向榮之意。代表著新生、開始、起點。引申開去，就代表了壯大和蔓延，對應的瑞寵的就是鯉魚。所以很多商家都喜歡養鯉魚，寓意著自己的生意也能茁壯成長。”

　我不解的問:“為什麽東方對應的寵物是鯉魚啊?”

　純淩說:“鯉魚躍龍門嘛，東方的神獸的青龍，青龍你哪裡找去?所以只能用變身前的鯉魚代替咯。”

　我笑道:“哦，跟數碼寶貝一樣，還分進化階段的。”

　純淩眨眨眼:“什麽意思?”

　我這才想起來，她雖然和我年齡差不多，但是從小在曇清觀跟著清理大師長大。估計就是曇清觀裡有電視，清理大師也不會給她們看動畫片。於是說:“沒什麽，你接著說。”

　純淩用懷疑的目光看看我，然後繼續說道:“南方屬火，神獸是朱雀，這個很好理解。南方嘛，太陽正中午的時候，最熱最亮，所以代表了致剛致陽，一切都達到頂峰的意思。對應的寵物是公雞，朱雀當然也沒地方找了，公雞全身也是紅的，而且長得也挺有氣勢的，就拿它代替了。

　一般商家不願意用公雞為寵，因為這代表了一切達到了頂峰，再一步就衰落了，不符合生意人的意願。一般養公雞都是為了驅邪或者鎮宅的，因為天下所有現實中存在的動物裡，公雞最具辟邪功能。畢竟天下的一切妖魔鬼怪，都怕公雞打鳴。”

　我說:“誒，那養雞場怎麽辦啊?養雞場也算買賣啊，養那麽多公雞，豈不是很不吉利?”

　純淩討厭的看看我:“你這是抬杠啊?”

　我急忙擺手:“不是，就是好奇而已嘛，你繼續。”

　純淩加快了語速:“剩下的，西方屬金，神獸是白虎，代表著一切的結束。對應的寵物的貓，最好是白貓。西方陽氣已經衰竭，神獸又是白虎，一副煞氣的樣子。所以，一般只有命格比較特殊的人，才會適合以白貓為寵。

　北方屬水，代表著黑夜，安靜與穩定，神獸是玄武，對應的寵物就是烏龜。這回知道為什麽很多人喜歡養烏龜了吧?烏龜是最安宅的。沒有什麽雄心壯志，一心求平安的人最適合養烏龜了。

　然後就是中，中屬土，神獸是麒麟。現在很多人以為中土位對應的寵物應該是狗，所以家家養狗。但其實，麒麟真正對應的是鹿，不過現在養鹿比較困難……”

　聽完之後，我不禁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那個，這些小知識聽著確實很有意思，可這和我們來這裡練功有什麽關系嗎?”

　純淩斜眼:“你不是問為什麽練功要到樹林裡來嗎?因為樹林屬木啊，我們現在站的位置又是樹林中的東方，代表著新生、萌芽、起點。這裡的風水所散發出來的氣場最適合習練法術的弟子入門開蒙了，懂了嗎?”

　我說:“這道理我都懂，可是現在看著這乾枯的樹乾和滿地的落葉，怎麽也不像萌芽的樣子啊。”

　純淩不耐煩的說:“你說的那是季節，跟我剛才說的方位和風水是兩碼事，算了，說了你也不懂！把包放下，我們正式開始練習！”

　我放下旅行包，純淩從兜裡掏出打印著秘籍的幾張白紙，認真讀了一會兒之後說:“好，我們就從看上去最正統的一篇開始。這篇叫‘太極白元式’，是道家男弟子所練習的一種法術。相對應的應該還有專為女弟子練習的‘太極墨元式’，不過這裡並沒有記載。

　你之前練過太極拳，‘形’的部分應該很容易入門，你只要根據我念的口訣指引，將‘神’的部分激發出來就行了。你站到那邊空地上去，面朝南方，站無極樁。”

　雖然我本身不太想練，可既然都到這份上了，我也不好意思蒙純淩。於是我馬上根據純淩的指令，走到指定地點，深呼吸一下之後站了一個太極的無極樁。

　“現在，起勢，先打一套陳氏小架我看看。”純淩命令道。

　我歪歪斜斜的打起太極拳來，雖然我很想努力將動作做的標準，可就是辦不到。

　純淩生氣的說:“你幹什麽啊?故意搗亂啊?”

　我急忙解釋道:“我……我也想練好啊，可是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一到了賽場就渾身抽筋啊……”

　純淩:“這裡又不是賽場?你抽什麽?”

　我怯怯的說:“不知道為什麽，你在旁邊看著我，我覺得比在賽場上成百上千人看著我還讓我緊張……”

　純淩突然臉一紅，之後擺擺手:“好了好了，我不看你了，我到那邊轉過身去行了吧?你按照我給你翻譯過來的口訣好好練哦。”說完純淩轉過身，往旁邊走了十幾步停下來:“你準備好了嗎?”

　我看著純淩的背影，似乎比剛才更加緊張了。不過我還是努力的吞了一口口水:“準備好了！”

　純淩背對著我舉著紙念道:“好，現在你一邊緩慢的打著太極拳的動作，然後在每一次出招的時候，心裡要幻想著自己就像大海一樣，像四外無限的蔓延……”

　就這樣，我一邊打太極拳一邊在腦子裡根據純淩的指示，試圖幻想著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面。然而卻全都只是試圖而已，因為我想來想去，腦子裡也全都是純淩的畫面。

　哪怕我強迫自己在腦子裡把自己變成無邊的大海，純淩的形象也會出現在海邊。她彎腰拾起一顆白色的貝殼，放到耳邊閉眼聆聽，長發隨衣袂飄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忍受不住了，我大吼一聲:“停！”

　純淩轉過身跑過來關心的問:“你怎麽了?”

　我當然不能告訴她我腦子裡全是她的影子，只能喘著氣說:“我……我覺得這個不適合我，我按照你的方法試了之後，渾身感覺堵的慌。再練下去，我估計要走火入魔了……”

　純淩皺起眉頭點點頭:“也是，這一招我只聽師父講故事的時候提起過，連她都說這是十分難練的法術，你又如此反應也是正常的。這樣，休息一下，我們換第二篇，剛才那個是內功，這個則是偏外法。你把旅行包打開，從裡面拿兩把劍出來。”

　我說:“如果需要用武器的話，用我的笛子不行嗎?那樣比較方便一點。”

　純淩說:“不行，你的笛子材料特殊，屬於油鹽不進的物件。這個法術需要用劍來牽引法術的力量，必須要能和法術發生反應的兵器才行。”

　沒辦法，我只能彎腰拉開旅行包，從裡面抽出兩把劍來。純淩接過一把，另一把給我。然後純淩在旁邊做示范，一邊教我動作，一邊教我如何運氣什麽的。可我跟著她練了半天，動作是學到一模一樣了，其他的卻什麽也感覺不出來。

　一直到我們兩個都出了一頭汗的時候，純淩才把劍一收:“算了，看來這招也不行。喝點水，我們繼續試其他的吧。這兩招的功法和道家的還有點類似，剩下的三個，可就都是和道家相去甚遠的雜派功夫了。

　說實話，剩下這三篇東西，我是一篇都沒見過。而且我是女的，也沒辦法自己先練了再告訴你感受，只能是你自己練著看了。”

　我從旅行包裡提出兩瓶水，扔給純淩一瓶:“我怎麽感覺我有點像小白鼠呢?練完之後會發生什麽根本不知道?我越想越害怕……要不別練了吧。”

　純淩喝了一口水說:“你不用擔心，我雖然沒聽過這些法術，可是通過這些秘籍的文字記載，這些法術是好事壞我還是能分清的。剩下的這三篇從內功心法上講，沒有逆身體經絡的奇怪功法。從外部形式上講，也沒有傷害別人和自己的儀式，應該是好法術，不用擔心。”

　我笑道:“要是我把身體哪裡練壞了，我可賴上你了啊，我要是癱了就癱到你們曇清觀去，讓你們養著我。”

　純淩也笑道:“你要是癱瘓了，我照顧你一輩子行了吧?”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莫名的靜止了。

　一陣長長的尷尬的沉默之後，我首先把水瓶一扔:“呼！開始吧。”

　純淩也沒說什麽，直接拿起手中的紙開始指揮我練習下一招法術。不出所料，下一招也失敗了，下下一招也失敗了。

　純淩滿頭大汗、難掩失望的看著手中的白紙:“哎，只剩最後一個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啊，我實在不是這塊料，要不咱回去吧。”

　純淩其實臉上這個時候也已經對我沒信心了，不過她還是說道:“來都來了，怎麽也得都試一遍啊。”

　我點點頭:“行，那最後這一招是什麽名堂?”

　純淩說:“其實你們帶回來的秘籍，小月刪除之前我大概粗粗的翻過一遍，那個時候我就覺得這一招是最離譜的。”

　我好奇的走到她身邊，看著她手中的白紙，只見標題的部分上寫著四個大字:“天地借法”。

　“天地借法?什麽意思啊?”我問。

　純淩說:“我看看啊……按它本身描述來說，這一招天地借法是一招極為特殊的法術。它並不是像別的法術一樣，是通過加強自己施術者的鍛煉來使用的，而是要施術者‘借天地萬物之力’為己所用的。說白了，就跟借錢一個道理。別的法術是讓練習者拚命學本事自己賺錢，這個法術則是教你怎麽樣借到別人的錢。”

　我笑了:“原來法術領域裡也有貸款這一說啊！不過要是這一招真能練成的話也不錯。不用自己苦苦鍛煉了，隻借別人的就行，多爽啊。”

　純淩瞪了我一眼:“爽什麽?自己練出來的法術，用出去是沒有負擔的。而通過這一招法術借來的東西，用完之後必須還回去。也就是說，施術者在成功借力之後，必須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我問:“可是借的是法術，施術者本身又不會，那還什麽啊?”

　純淩抬起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這正是我擔心的，這裡面沒寫借完後倒地要還什麽，隻說了借的東西一定要還……算了，我看還是別練了。這種不明不白的描述，萬一需要還的東西非常可怕的話，你豈不是……”

　我打斷她:“剛才是我一直不想練，你一直逼我練。現在你不想讓我練了，我反而想練練試試了呢。”

　純淩認真的看著我:“我沒開玩笑，我之前沒仔細閱讀過這一篇，剛才我才發現，它上面沒寫清楚借來東西之後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麽。萬一像姚曉的能力一樣，代價是自己的身體機能，甚至是自己的壽命的話，那……”

　我舉手打斷她:“第一，我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可能是練不會的。第二，就算我練會了，我也不會在乎要還什麽。不是有那麽句話嗎，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我已經欠了小月一筆好幾百年的巨債了，不在乎再添的新的。告訴我怎麽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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