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多麽讓人印象深刻的事情,最後都會在時間的衝刷下,在人們的記憶中變得越發的稀薄。哪怕是死亡這種大事,也是一樣的,只是對不同的人來說,記憶留存的時間長短不一罷了。
自麗麗的葬禮之後,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已經逐漸消退,原本氣氛死寂的班級重新恢復了活力。那些聚在一起聊八卦的女生,課間打鬧的男生再次喧鬧了起來,一如往常。
沒有人會去主動觸及這件慘事,大家總能選擇性的跳開這個話題,恐怕除了麗麗的家人以外,已經沒有人會讓這件事繼續影響自己了吧。
廖蒼炎也已經回到了班裡,跟以往一樣,他總是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空洞,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可能是她跟麗麗那件事多少有些關系的緣故(有人認為他喜歡麗麗),大家對他的關注也刻意的少了,很快,廖蒼炎在班裡的存在感再次薄弱了起來。
只有胡桃不同,她總是控制不住對廖蒼炎的關注。
這個男孩身上有著太多的秘密。經歷了稻荷神事件之後,她總是感覺自己與廖蒼炎之間有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這種聯系像一根韌性十足的紐帶,把她與廖蒼炎若有若無的連接在了一起。
比如今天,當廖蒼炎走進教室的時候,出於女孩子的細心,她馬上發現他的手腕上多了一根黑色的串珠手鏈。
“原來這家夥也會去買些飾品裝點自己的啊……”
這其實也正常,就算廖蒼炎再怎麽神秘兮兮,總歸還是個人吧,買些飾品太平常不過了,雖然那條鏈子並不好看,可能直男審美就是這樣吧。胡桃是這麽認為的。
“啊呀,桃子!我跟你說話呢!”
耳邊傳來沫沫氣鼓鼓的聲音,胡桃連忙轉頭,歉意的討饒。剛才沫沫叫了她好幾聲,但胡桃只顧著想事情把她給忽略了。沫沫歎了口氣,自己這個閨蜜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經常魂不守舍的,雖然胡桃平時算是比較粗線條的女孩子,可之前也不會這樣啊。
胡桃哄了自己的好友好一會兒,沫沫這才作罷,她是個脾性溫和的女孩子,倒也沒有真的生氣。
只是,當胡桃松了口氣時,沫沫卻悄然瞥了最後一排的廖蒼炎一眼,若有所思……
“你聽說了嗎?那個傳聞……”
“當然,聽說是真的有人聽到了……”
一個詭秘的流言逐漸在學生之間流傳開來。流言的源頭,來自班級裡那些學音樂的藝術生們。
在教學樓四樓,有間長久不用的音樂教室,有時從那附近經過的時候,會聽見裡面傳來流暢的鋼琴彈奏聲。可當你走近,那個鋼琴聲就消失了。推門進去,教室裡只有堆放著的雜物,和一架蒙塵的舊鋼琴。
“我認得那段鋼琴曲,是貝多芬鳴奏曲G大調第一樂章,十級的考試內容啊。”
有個聲稱自己確實聽到過琴聲的音樂生煞有介事的說道。
“這麽說,那個談鋼琴的鬼魂還挺厲害的?”
……………………
無人教室的鋼琴聲,這是城西一中七大不可思議事件的其中一項,流傳已久,只是最近才真的有人聲稱遭遇了這個事件,加上近日臨近鋼琴的考級考試,更是將這個傳聞渲染的越發真實。
大家都在說,是某個曾經死在學校裡的鋼琴天才的鬼魂作祟。
“最近怎麽老是跟這種神神鬼鬼的事情沾上關系……”
胡桃撐著下巴,
出神的想著。 “是不是真的有鬼,廖蒼炎應該知道吧……”
今天有體育課,在自由活動時間,胡桃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來到了獨自坐在角落的廖蒼炎身邊。她想問問鋼琴教室的事。
“嗯,是有鬼魂。”
很快,她得到了廖蒼炎肯定的回答。
胡桃睜大了眼睛,有點難以描述內心的感覺。就像自己一下就知道了大家都弄不清楚的事情,有些異樣的愉快感。
“嗯……那,你是要去抓鬼嗎?”
“是個縛靈,不用管。”
實際上廖蒼炎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那裡有鬼魂這件事了,在他剛入學的時候,曾經去看過那個鬼魂。那是個學生模樣的鬼魂,穿著老式的校服,坐在鋼琴前忘情的彈奏著,身上沒有什麽怨氣,大概是因為喜歡鋼琴的緣故,對此抱有執念才逗留在人世間的吧。
只是這個縛靈有些奇怪,他應該已經存在很久了,卻還沒有消失。一般執念不像怨念那般持久,抱著執念的縛靈用不了幾年就會消失。
廖蒼炎試著接觸這個縛靈,但他沒有傳達給廖蒼炎任何的訊息,只是一味的彈奏著鋼琴,也永遠隻彈奏著同一個曲目。
後來廖蒼炎就把這事兒給放下了,反正這只是個無害的縛靈,即使長久不升天,也不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吧。
“這種事,你不用來問我。”
廖蒼炎突然對胡桃說道。胡桃還以為廖蒼炎在嫌她打擾自己,正想道歉,廖蒼炎緊接著的下一句話就讓胡桃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也可以看到的。”
“什麽?”
“你也看得到鬼魂。”
“你在說什麽呀,我怎麽可能……”
胡桃正想反駁,突然想起了那個趴在麗麗背上的女鬼,後面的話就卡在了喉嚨裡,說不出來了。被稻荷神附身的那段經歷,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幫她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這樣的嗎……”
當發現廖蒼炎正看著自己時, 胡桃有些尷尬的挪開了視線,思緒有些混亂。隨後她轉身離開了……
傍晚晚飯時間,大概有一個多小時可以自由行動。
胡桃想起了那個找孩子的婦女的事,那個公園距離學校並不遠,有些擔心的她獨自跑到了公園。
早上碰到的那個婦女,還在原地。
“阿姨,你真的還在啊……”
胡桃上前打了個招呼,然而那個婦女的反應有些奇怪,她看向胡桃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
“姑娘,可以幫我個忙嗎?”
“啊?好呀。”
“我在找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見了。”
“我知道啊……阿姨,我早上不是才幫你一起找過嗎?你不記得了?”
“幫我找孩子吧,我的孩子不見了。”
婦女繼續說著同樣的話,聲音枯燥而機械。胡桃愣住了,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我在找……在找……什麽?”
說著說著,婦女的表情變得有些茫然。
“姑娘,我丟了東西,你知道我丟了什麽嗎?”
胡桃退後了半步,在她的視線裡,婦女的身體在傍晚的余暉下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
“不,你記錯了,你什麽都沒丟。”
對於眼前這一幕,胡桃沒有感到恐懼,只是莫名有些哀傷。
“是嗎?”婦女笑了笑,笑容中帶著如釋重負。“原來我沒丟東西啊。”
她的身體越來越透明,最後隱沒在余暉裡,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