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廠子，怎麽了?”廖蒼炎微微想了想，隨後遺憾的發現自己並不擅長說些客套話，隻好單刀直入的問了出來。

　　“嗯?這廠子的事你不知道?”那工人顯得有些驚訝。

　　“……我這兩天剛來，嗯……學徒。”廖蒼炎隨口編了句謊話。

　　“哈哈哈，難怪，不過你當學徒的時候就敢跑出來偷懶啦，膽子真大，跟我年輕的時候很像嘛，當心被師傅抓住一通臭罵。”那工人爽朗的大笑了起來。

　　“不會……我聽說這廠子前兩天死過人?”因為害怕這位工人大兄弟喋喋不休的去扯些閑話，最後導致接不上話，暴露了自己不是工廠員工這件事，廖蒼炎有些生硬的扭轉了話題，想引導到面前這座廠房上去。

　　“嗯，對的，死的人叫阿剛，跟我還挺熟的。”那工人說這話的時候深深吸了口煙，噴吐出一陣煙霧，臉上露出了遺憾的表情。那陣煙霧順著風有少部分飄到了廖蒼炎的臉上，板寸頭少年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

　　“聽說是意外摔死的?”廖蒼炎說。

　　“恐怕不是意外。”意料之外的回答從那工人的口中吐出，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怎麽說?”廖蒼炎產生了強烈的預感，自己似乎能聽到些非常重要的線索，馬上好奇的問道。

　　那名工人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緩緩的吸著口中的香煙，黑暗中，香煙頂部的紅點變得明亮了起來。半晌，他才再次開口說道。“如果我告訴你阿剛是被鬼害死的，你信還是不信?”

　　工人說出了一句有些不可思議的話，語氣可能並不是那麽的像在開玩笑，不過最後黑暗中的他還是主動笑了笑，就像是在嘲笑自己是個迷信的人一樣。他看不到廖蒼炎的表情，板寸頭少年並沒有因為這句話有所反應，甚至於表情都更加冷淡了起來。

　　“也不是那麽難以相信，能說說嗎?”廖蒼炎站了起來，讓那個工人有些意外的是，這個先前拒絕了他的香煙的小學徒主動向他討要起了香煙。

　　“還以為你不會抽煙。”那個工人說，並順手遞出了一根香煙，“怎麽?你似乎對這個事情很感興趣?”

　　“閑著沒事，當聽故事。”廖蒼炎自然的回應著，從工人手中接過了那根香煙，只是在接過煙的時候，廖蒼炎輕輕捏了捏香煙的煙蒂，並拒絕了工人遞上來的打火機，表示自己過會兒再抽。

　　“要不要去我那邊坐坐?正好我一個人也無聊，額，如果你工作那邊沒問題的話?”大概是難得碰到了一個對自己說的話感興趣的人，工人變得更加熱絡了起來，向面前的小學徒發出了邀請。“啊，對了，你可以叫我老吳，或者吳哥，都行。”

　　“沒關系，我也是一個人。”廖蒼炎終於笑了笑，“那麽我們走唄，嗯……老吳。”他接受了老吳的邀請。

　　兩人走了一段距離，繞了幾個彎，停在了一處較小的廠房面前，隨後走了進去。這也是一處兩層樓的廠房。一樓是已經提前編程完畢。自動運行著的機器，二樓則是處理一些書面事務的辦公室，在老吳的邀請下，廖蒼炎隨他上了二樓。

　　坐下的時候，可以清楚的聽到外面機器運轉的聲音，那聲音枯燥而單調，沒有一絲起伏，長久的在耳邊回蕩著，最後也分不清機器的聲音到底是窗外傳來的，還是樓下傳來的。廖蒼炎接過老吳遞上來的一杯溫水，並沒有喝，只是隨手輕輕放在了邊上。

　　待老吳坐定，他開始了他的講述……

　　大概在三十年前，

杭城郊區的這片工業園區剛剛建好，那座廢棄的工廠也就是這個時期建造起來的，當時它也算是一個生產力較高的大廠了，生產的是塑料製品，算是第一批進駐園區的工業廠房。　　製造業總是離不開跟機器打交道這件事，而這些按照既定程序運行著的機器有時會突然展現出它冰冷殘酷的一面，說白了也就是時間久了就容易發生生產事故。當時就有這樣一個倒霉鬼，因為疏忽，碰上了生產事故，當場丟掉了性命。

　　據說，那個倒霉鬼是個乾活很認真的、很賣力的家夥，工廠的工資是按照生產產品的件數來計算的，也就是所謂的多勞多得。 那個家夥是個單身漢，家裡也沒什麽親戚，一直以來都是孤單一人，為了攢下老婆本，他每一天都加班加點賣力的工作著，他最大的願望就是組建一個完整的家庭。

　　他平時是個很愛跟人說話的人，雖然日子並不算太好，但他始終非常的樂觀，抓著別人嘮嗑的時候，說的最多的，就是以後有些錢了，就自己辦個小作坊，讓自己的老婆孩子日子好一些。

　　就是這樣一個家夥，他沒命的乾活，每天上工的時間甚至可以達到十七個小時，終於有一天，他在乾塑料的壓鑄機床的時候沒有忍受住困意，眼前一黑，就倒進了即將合攏的機器之中……

　　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麽死了，連個收屍的人都找不到，最後還是工友們湊錢給他買了副棺材，草草下了葬。老板慶幸著不用給任何人支付巨額賠款，只是象征性的交了些罰款，停工了一個月後，廠子便再次運作了起來。

　　只是從那以後，每當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人們總能聽見廠子裡傳來了機器運轉的聲音，但是每當有人前去查看，卻發現那裡根本空無一人。時間久了，次數多了，這個事情也就傳的邪乎了起來，大家都說是那個人的鬼魂並不知道自己死了，還在每天上工呢。

　　一時間，鬧得有些人心惶惶，但人類從來就是一種忘性很大的生物。況且日子還要過，活也還是要乾的，不久後大家就逐漸習慣了這個事情，反正對生活也沒什麽影響嘛，還把這事拿來當作一個嚇唬學徒們的飯後談資。

　　直到某一天，又有人死在了廠裡，死在了壓鑄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