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鼠是個土生土長的邊境人。

　　第一次看見“灰鼠”的人都會留下這人非常機警的印象，這個身材瘦長乾癟的男人似乎總是對周圍的環境異常敏感，在跟他交談時，他經常會假裝漫不經心的四處張望，實際上是在打量著視線范圍內的每個人。借著人們下意識的細微動作，他就能分辨出人群裡是否藏著便衣。

　　正是這份警惕讓他始終逍遙法外，同時也為他贏得了“灰鼠”這個綽號，意思是他就像個下水道老鼠一般狡猾。這一切都跟他的職業有關，在這片邊境之地，大多數時候，灰鼠都作為一個“人伢子”生存著，簡單來說就是拐賣人口。

　　他會盯上那些幼小的孩子或者是年輕的女孩，因為這兩種類型的人最有市場，上家給的價錢也會更高。他的工作流程通常很簡單，至少對灰鼠來說是這樣，畢竟他是個嫻熟的老手。當通過欺詐、迷藥等手段到手一個獵物後，他會把人直接帶到上家那裡——上家是邊境地區最大的地下組織，涉及的非法生意面非常廣，比如販毒、種植罌粟、走私槍支等，也就是什麽來錢快就幹什麽。

　　上家會根據“人貨”的質量給出相應的價錢，至於之後這些人會被賣到哪裡，那就跟像灰鼠這樣的“人伢子”無關了，他們只需要提供貨源即可。但以灰鼠的油滑老練，他自然是知道大部分人貨的動向的，畢竟只有熟知了行情，才能保證自己不被坑騙。

　　邊境之地除了相對繁華的省會城市之外，周邊大山之中還存在著很多尚未得到開發的村落，裡面那些未開化的村民跟淳樸這個詞兒可沾不上什麽邊，他們愚昧貪婪，喜歡佔小便宜，窮山惡水出刁民並非一句戲言。這些村子裡的男人們通過一種野蠻的方式傳宗接代，也就是從外邊買女人回家當老婆。對他們來說，買來的女人只是個生育工具，就跟房子和土地一樣，是自家的私有財產。

　　因此這些村子就成為了地下組織的主要客戶之一。大部分被拐賣的婦女都賣往了山裡，少部分面容姣好的優質女人則被迫進到了組織旗下的夜總會或者洗浴城，成為了裡面的小姐。

　　至於那些孩子，運氣好的會被賣給那些不孕不育的家庭，這樣說不定還能正常的成長。但大部分孩子沒有這樣的運氣，他們大都會被弄殘身體，然後被訓練成乞丐，每日將乞討所得的金錢上繳給組織，借此來換取微薄的食物以及活下去的資格。

　　同時灰鼠還知道一件事情，有小部分身體條件較好的男孩會被組織豢養起來，經過一番篩選與訓練後作為一個地下拳手為組織創造利益。這份買賣的利潤也非常嚇人，除了拳賽的門票以及開賭盤之外，會有一些水平拔尖的選手被各地的富豪買走，這種情況每出現一次，都意味著組織要大賺一筆。

　　有錢人們在享受過世間大部分的安逸後，就很容易想要尋找一點新的刺激，開發一些“有趣”的娛樂項目，灰鼠對此是再熟知不過，比如豢養拳手就是這樣一種興趣。血腥和暴力總能充分調動起激素的分泌，帶給人類最野蠻原始的快感。

　　灰鼠有時會感慨，人類真是一種對同類充滿惡意，甚至是殘忍的動物，這種惡意不分身份和階層，舉一個清淡些的例子，比如那些想弄死二胎的長子們，只是因為覺得弟弟妹妹分走了父母的關注，他們就恨不得把弟弟妹妹掐死，這個例子或許不是很恰當，但還挺貼近生活不是嗎?

　　再說個眼前的例子——對那些有錢人們來說，

養個拳手，就跟古代權貴們喜歡養鬥雞差不多。　　知道鬥雞嗎?那玩意兒只要因為受傷失去戰鬥力，說不定就會變成主人桌子上的美餐，那些黑拳手們也差不多。只是單純被掃地出門都算好的了，灰鼠親眼見過一個拳手因為輸了比賽，他的主人覺得丟了面子，當場挑斷了他的手腳筋。看看，多簡單，一輩子就這麽毀了，無論是作為拳手，還是作為一個人。

　　灰鼠對有錢人從來都沒有什麽好感，這些人喜怒無常，腦子裡充滿了古怪，隨時有可能給自己帶來危險，下水道老鼠最討厭的就是危險。不過，灰鼠對他們口袋裡的錢卻是很有好感。

　　這裡是邊境鎮子上的一家小酒吧，現在天色還沒完全黑下來，店裡還沒什麽客人。灰鼠走進酒吧的時候，按照慣例檢查了周圍，在確認沒被什麽人盯上之後，他才警惕的坐到了某處卡座裡，那裡有兩男兩女正在等著他。

　　“你有點忙的嘛，我想知道是什麽事讓你遲到了半小時?讓我在這個破爛一樣的地方等了這麽久。”灰鼠剛剛坐下，卡座裡那個坐在主位，留著兩撇胡子，穿金戴銀的男人用譏諷的語氣說道，顯然十分的不悅。灰鼠倒並不介意，還主動起身道了個歉，在他看來這才是一個有錢人的正常反應，他們總是表現的很不耐煩，對一切都無比挑剔。

　　事實上灰鼠早在一個小時前就到達了酒吧，他在暗處觀察了這四個人很久，確認沒問題後才現的身。

　　這四個人的上下關系非常明顯，其他三人顯然是圍繞著那個打扮浮誇，梳著個背頭，有兩撇胡子的男人轉的。兩個女人都以討好的姿態，跟那個男人有所接觸，兩個女人的樣貌都很出彩，其中一人看起來25歲左右，輕熟女，似乎是類似秘書一類的身份。另一個年輕些的女孩看起來可能十八歲都不到，從他跟那個男人親密的姿態來看，明顯是他的情人。

　　至於剩下的那個人， 灰鼠只能從體型和打扮上來分辨那是個男性，因為他帶著一個黑色的面罩，露在外面的眼睛看起來空洞而呆滯。他一直靜靜的坐在一旁，沒有說過一句話，也很少有多余的動作。比起那個胡子男的不耐煩，這個人要沉靜的多。

　　“您想讓您的拳手在省會的擂台上參賽?”灰鼠直接了當的進入了正題。這幾人非常面生，顯然是外地來的，他是通過一些地下途徑找到自己的。想參加省會的擂台需要有人引薦，灰鼠就是一個有引薦權力的人，因為他足夠謹慎，而且在邊境的資歷也足夠老，這顯然就是對方的目的。

　　“沒錯，聽說這裡水平很高，我想看看是不是浪得虛名。”胡子男說話的語氣有些傲慢，顯然對自己帶來的人充滿了信心。

　　灰鼠瞥了眼邊上那個戴著面罩的男人，這人應該就是胡子男帶來的拳手，看起來的確很強壯，但……灰鼠在心中嗤之以鼻，這些繁華地區過來的有錢人們大多想象不到，邊境地區出產的拳手與他們的人有著本質的差別。

　　況且，這幾年中，組織裡還培養出了一個不敗的怪物。

　　“好的先生，我會為您引薦，不過……”灰鼠咧嘴露出了一口黃牙，他抬起一手，做了個大拇指與食指來回摩擦的動作。

　　“給他吧。”胡子男不屑的一笑，向著那個秘書打扮的輕熟女示意了一下。

　　“好的，趙總。”輕熟女順從的說道。

　　很快，灰鼠從輕熟女手上接過了幾張百元大鈔。這讓他不禁滿意的眯起了眼睛，

　　“謝謝趙老板，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