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門打開,牢外魔類湧聚,注視著那個身影落寞的女尊者。
一襲白衣,如今卻是褶皺破爛,難複飄逸之感。念纖塵站了起來,身形看起來有些消瘦,目光之中帶著平靜。
“你們是來押送我的麽?”
盡管是褻瀆魔帝的大罪人,然而魔族固有的等級觀念,讓前來押送的無相魔和高等幻魔並不敢露出多麽的鄙夷的神色。
“念纖塵大人,出發吧!”
無相魔的首領低著頭,高大的身軀微微蜷曲。即便眼前的元魔此刻一點力量也無,然而元魔就是元魔,便是低入塵埃,也不是他們可以冒犯的。
這是來自血液之中敬服,是他們自出身時便自帶的印記。這種印記,越是靈智高的魔類,便越深刻。
念纖塵緩緩地走出了幽暗的牢房,周身環繞著十三條半透明的玉帶。玉帶之上,鐫刻著晦奧的魔族文字,如水一般,在流動著。
這是魔族的固有的封印術,名叫十三門羅,能夠壓製魔類的修為。需要使用的玉帶條數越多,則說明被封印的那個魔類實力越強。
無論魔族、妖族還是其他異類,他們的修行法門與人完全不同,各自都有著各自的傳承。
而魔族的修行法門在人看來更是詭異,他們煉魂為靈,煉魄為炁,靈炁相和,方為大成。
根據魔類的這種修行特點,魔族內部研究出了專門克制的封印術。本意是讓其作為一種刑罰,懲罰那些犯錯的魔類。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封印術的種類越來越多,技藝也越來越精巧,便不再限於刑罰,有時甚至成了魔族內部互相攻訐的手段。
普通的元魔犯了錯,決計用不了十條。而念纖塵,作為魔族千年來最具天分的元魔,元魔大長老一下子就使用了十三條。
魔族大長老對於念纖塵實力有著很客觀的估計,一上來便用上了全力。
要知道,十三門羅這等封印術乃是專門對付元魔的秘術。像是牢房之外的無相魔和幻魔,他們連被施加的資格都沒有。
而隨著玉帶的增多,封印的強度也不是簡單的疊加,而是成倍的增長。
念纖塵此時一絲的力氣也使不出,隨著那些押送的無相魔和幻魔走出了地底牢獄。
此時魔城之外,數不清的疫魔都在圍觀著。這些疫魔的心中絲毫沒有善念,更沒有高等魔類心中那清晰的敬畏。眼見著曾經高高在上的元魔如今要被燒死,疫魔醜陋的臉上留下的只有癲狂和興奮。
疫魔不會語言,喉間發出了低沉嘶啞的聲音,在歡呼著。不斷湧動的身影,便是那些高大的無相魔,也幾乎彈壓不住。
大批的無相魔和幻魔清出了一條道路,一條通往刑場的道路。
如今在裡域的六位元魔以為,在這肮髒的疫魔圍觀之中接受火刑,對於一位高貴的元魔來說乃是最為嚴酷的懲罰。
作為褻瀆魔帝的罪人,念纖塵所接受的不僅是肉體上的痛苦,還有心靈上的折磨。
起碼,他們是這麽認為的。
腳下沾染泥土,念纖塵緩步走上刑台,雙手被綁縛在了木架之上。一雙幽火眸子見著這滿地的魔類,心中卻是越發的平靜。
我錯了麽?我在那日不應該拒絕成為吞天蚌的祭品麽?
念纖塵微微一笑,隨即便將疑惑拋掉。看著周圍瘋狂的魔類,念纖塵心中更加確信,她沒有錯。
她的心中確實生出了有別於其他的魔類的情感。讓她不再被血脈所束縛,
變得自我,變得自私。 哪怕她即將死亡,哪怕這條路並不好走,可是她卻覺得實實在在。
呼聲猶如海嘯,無論守衛怎麽壓製也無法壓製住。所有魔類的注意力都被刑台上的念纖塵所吸引。誰也不曾看到,魔城外圍高地,一支人馬已經悄然地臨近。
“真熱鬧啊!”
楊羨搖了搖手中被夏宮涅拔得不剩下幾根毛的白羽扇,就如同一個看熱鬧的好事群眾。
“魔族似乎沒有在防備我們?還是說這是個陷阱?”
秦風就在楊羨的四輪車旁,有些疑惑地說道。
楊羨也有些意外,魔族的人似乎沒有意料到他們能夠解決噬魂蟻,來到這裡。此刻這魔城之外,孤月臨照,眾多魔類集聚,儼然一副集會的模樣,絲毫沒有一點防備。
“秦風何在!”
楊羨當即不再猶豫,決定發起進攻。
“丞相!”
“令你率八百驃騎,從左殺入。”
“是!”
“王耀先、楊貴何在!”
“丞相(主公)!”
“令你們率領承天道徒、照夜軍,從右殺入。”
“是!”
“孟玄何在!”
孟玄就在四輪椅不遠處,眼看著楊羨發號施令,面色雖有些不愉,可也拱手而道。
“丞相!”
“令你率魔極宗門徒,為我軍開路。”
“是!”
“其余諸人,隨本相四輪車前進,在那刑台匯聚。”
大軍起,風雲揚。月光輕撒,夜空如洗,卻因為那驟然而起的殺氣而變得不再澄澈。
馬蹄嘶鳴,長槊含寒光,秦風一騎當前,長喝一聲,衝下了高地。
八百驃騎,應聲而動,縱馬揚鞭,血殺之氣泛起,直衝雲霄,仿若這四方之域,皆成鐵騎戰場。
楊貴不甘落後,一聲呼嘯,身後三百照夜隨之而下。照夜軍士,一身本領,均學自草原巫術,卻是駁雜不堪。後經楊純調教,取精去雜,漸成一派。
八百驃騎學自軍中一脈,血殺之氣勾連成陣,血光澄澈淨煉,不含一絲雜色。雖殺意凜凜,卻有天地之威,正意肅然。
而照夜軍卻不同,他們周身的血氣渾濁無比。楊純修改了西南土夷修煉的法門,去其駁雜,專用其濁。但凡對陣的敵人,哪怕沾染上了一點血氣,心神便會漸漸失控。而對於疫魔這等魔類,更是如虎添翼。
此時刑台周圍的疫魔仍在狂歡,絲毫沒有注意到異常。即便有著警醒的魔類,可也完全無法阻止那些瘋狂的疫魔。
兩軍攻入戰場,其勢之迅猛,便隻可見那紅殷殷的光芒,在空中變幻,拖曳出長長的余跡。
混亂,就此開始。
刑台之上,念纖塵依舊平靜,一雙眼眸凝視著遠方,那個在眾人護衛之中,坐在四輪車上緩緩而來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