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水之岸,玄龜盤桓。兩萬重甲,列陣操演。
兩輛馬車在一眾軍士的護衛之下,緩緩而過。水流之氣,隨著天地靈炁而轉動。
無論是蔡通還是侯陶,都是用兵的行家,自然可以看得出來,這湟水岸邊操練的兩萬重甲,已經到了何等的地步。
雖無禦林之利,卻已經有了禦林之威。
當年十萬禦林軍北上,橫掃草原,一應異族,都在其兵鋒之下顫顫不已,覆滅了那縱橫草原千年的蠻族帝國。
而現在,便在這北境之地,兩萬重甲複現。雖然只是初具規模,可這才多久啊!
周軍整合的速度,遠遠超過了蔡通兩人的想象。
湟城是山城,吳楚兩國的馬車在最高層的宮殿停下。
大門敞開,守門的周軍驗看了文書符牒,便撤開了防衛,讓蔡通與侯陶走了進去。
這座由大妖翼尾修築的宮殿建立在湟城最高處,完全模仿了大周的建築風格。
樓台高闕,蔡通放眼而觀,便在那高台之上,殿宇之前,一人獨立。
羽扇綸巾,看起來是如此的年輕。蔡通刹那間有些錯愕,接著便低下了頭顱。
蔡通與侯陶循著長階而上,到了楊羨面前,拱手一禮。
“丞相!”
“兩位侯爺來了!”
楊羨輕輕一語,便沒有了下文。
楊羨的舉動實在稱不上恭敬,不過蔡通與侯陶兩人也不敢有多余的動作,便這樣站在了楊羨的身旁。
從這殿前高台之上,可以輕易看到那湟水之旁正在訓練的兩萬重甲。楊羨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仿佛身旁的那兩位手掌一國的諸侯無足輕重一般。
這一站便是一個時辰,直到遠方盤桓在大地之上的兩隻玄龜消散,重甲演兵完畢,楊羨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的表情。
“兩位侯爺可知,妖帝南下了。”
便在數日之前,妖帝烏昊下令將王帳南移。而與之相對的,聚集在妖域的數十萬大軍也跟隨南下。
“我等不知!”
蔡通雖然不知道楊羨想要說什麽,不過他說的是實話,他的確不知情。
這個消息是從塞北直接傳回來的不過數個時辰左右,蔡通等人是不可能知道的。當然,楊羨也不指望他們能夠知道。
蔡通等人心思翻轉,難道說楊羨想要讓他們出兵?
不過這不太可能,吳楚兩軍都以水戰見長,在這塞北之地有何用處?
楊羨一笑,說道:“天下大亂,異族猖獗。想這等異類,竟也生出無端野心。他日兵連禍結,恐蒼生罹難。”
大周、大梁和妖族處在一個相當微妙的環境之中。這三方都有各自的優勢,而妖族南下,會對未來天下的局勢發生巨大的影響。
而妖帝烏昊選擇哪個切入點,則相當重要。
“如此,我等更當摒棄前嫌,聯手對敵。”
“丞相說得是!”
侯陶拱手而道。眼下吳楚之地,看似楚國被各路軍馬團團圍攻,但是形勢最為糟糕的卻是吳國。
蔡通奪段肖的基業,可楚國畢竟是建立在他手中。如今楚地,仍舊有效忠蔡通的十數萬大軍。而侯陶不同,侯氏竊取的嚴氏的基業。
而嚴氏,則是大周天子親封吳國之主。侯深奪主之基業,又靠強軍鎮服。吳國之中大有人不服氣。便是這十幾年來,侯深幾經整治,但是這不穩定的因子早已經埋下。
便在簡松掀起反旗的那一刻,整個吳國便陷入了暗湧之中。侯陶可以感受到,吳國的不安穩。
也因此,相比於蔡通,侯陶才是最為急切的那一個。吳楚兩國的情勢想要解決,卻是繞不開一個人,便是侯陶眼前的楊羨。
“如此,交州境內八座港口、揚州境內六座港口,自此歸於朝廷直轄。一應水軍,統歸調度。”
侯陶吸了一口冷氣,楊羨的胃口還真是大啊!他竟然想要一口吞下吳楚兩國的海軍。侯陶看了一眼身旁的蔡通,對方卻是不露一絲表情,一雙眼眸卻泛著寒氣。
“吳楚兩國,凡縣以上的官員,一應任命,都由朝廷考察後派遣。吳楚兩軍,則依舊由兩位侯爺調度管理。”
“朝廷當循舊例,征吳楚兩國世家子弟,充當天子宿衛。”
“此外,為安百姓之心,侯氏劃南部一郡,供養嚴氏。蔡氏遷都襄城,撤襄水沿岸大小水寨,罷東城之兵。”
楊羨一言一語,根本沒有與侯陶和蔡通商量的意思,完全就是說命令一般說了下去。
一條一條,將蔡通與侯陶安排得明明白白。
所謂臣服,並不只是喊一個口號這麽簡單。而蔡通與侯陶兩人若是照了楊羨所說去做,那麽吳楚兩國便徹底成了附庸國,成了半獨立的狀態。
自此之後,蔡通和侯陶仍然掌握著楚吳兩國的軍政大權,可必定會受到楊羨的嚴密監管。
更重要的是,楊羨在吳國埋下了一個釘子。一郡之地雖小,可也足夠在關鍵的時候給侯陶造成足夠的麻煩。
而蔡氏遷都襄城,則處在了南陽折衝軍的眼皮底下。罷撤襄水防線之後,楚軍的防禦陣線更是削弱了許多。
楊羨說得是理所當然,以至於侯陶一時間都沒有去反駁。反觀蔡通,則是憋了一口氣。
蔡通想要說什麽,可在這羽扇綸巾的男子的面前,卻終究沒有說出來。或者說,他說不出來。
最終,蔡通低下了頭顱,拱手而道。
“在下遵丞相之命!”
侯陶不知道此刻蔡通心中在想什麽,可在那刹那間,侯陶分明可以感受到蔡通眼眸之中那消失了的光澤。那意味著什麽,侯陶心中隱隱能夠感受出來。
而侯陶也不得不低下了頭顱,蔡通已經妥協,那麽他在抗下去,已經沒有了意義。
“在下遵丞相之命!”
“如此,甚好!”
楊羨一笑,手中羽扇微搖。
風吹過這高台之上,帶著些許的暖意。在這大周北境蒼涼之地,湟城殿宇之前,這兩位稱霸一方的梟雄,便在無聲無息之間恭順在了眼前的年輕人之側,不敢有一絲的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