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鍾後，眾人一臉倉皇地全都退到了我和陳佳陽的身邊。

　　大飛顫聲說道:“這怎麽可能?咱們剛才走過來，可壓根沒有看到這裡有一條這麽大的壕溝啊！”

　　我對大飛說道:“還記得咱們在黑旗裡那個世界嗎?咱們帶著鍾鎮，在鎮東城的北、東、南三個方向，要麽遇到壕溝，要麽遇到大海，總之是到了世界的盡頭。我想雖然咱們已經逃出了黑旗裡的世界，不過在這裡也是同樣的。耶律倍那個老鬼不希望咱們回頭，所以他就用一條壕溝來阻攔咱們往回走。這也證明了咱們壓根就沒有擺脫幽冥世界，仍然還是在老溫山頭下的陵墓裡打轉。”

　　“孫治，咱們應該怎麽辦?”陳佳陽在一邊緊張地說道。

　　我思忖了一下，對陳佳陽說道:“聽崔主任的，往鎮政府的方向走。”

　　我們轉頭向東走去。大飛解開了老金頭腿上的背包帶。老金頭冷笑著說道:“你們鬥不過他的。依我看，倒不如跳進壕溝裡，也算死一個痛快。否則落到他手裡，就像落在貓爪下的耗子，被他玩得精疲力竭才死，那可要比活著痛苦萬分……”

　　“痛苦你MLGB！”

　　老金頭話音未落，便挨了大飛重重的一腳。他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臉上蹭出長長的一道血痕。

　　楊柳兒驚叫一聲，對大飛說道:“你、你怎麽能隨便打人呢?”

　　大飛沉著臉說:“他還算是人嗎?他害死了六條人命！如果咱們不防著這個家夥，他遲早會害死咱們！”

　　楊柳兒雙眉一挑，氣哼哼地說道:“你隨便打人就不對！”她一邊說一邊將雙手被綁著的老金頭扶了起來，又從背包裡拿出酒精、棉球和紗布，為老金頭處理臉上的傷口。

　　老金頭看著楊柳兒說道:“小姑娘，我要謝謝你。不過那小子說的是對的，在這個世界裡，你如果不先下手為強，只能自己遭殃！”

　　大飛看著楊柳兒為老金頭清理傷口，哼了一聲，轉頭對我說道:“好心當作驢肝肺！”

　　楊柳兒將老金頭的傷口處理完之後，我們繼續向前走。由於有了剛才的教訓，這一次我走得非常慢。崔明友和我並肩而行，雙眼一直在身前不遠處的地面上逡巡。只是這樣一來，行進的速度就慢了下來。像大飛這樣的急性子頓時按捺不住，一邊走一邊在身後不住地嘟嘟囔囔。最後把我吵煩了，回頭低聲說道:“兄弟，能不能把嘴閉上?我聽了鬧心。”

　　就在這時，崔明友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頭對我們說道:“前面有人！”

　　我們嚇了一跳。自從下到陵墓之後，除了遇到馮渭一個還算正常的人類之外，其它不是幽靈就是怪物。此時崔明友突然說前面有人，我們都是悚然一驚。

　　眾人之中還是大飛反應最快，他一個箭步從我和陳佳陽中間躥了過去，直接衝到崔明友身邊，大聲說道:“在哪兒呢在哪兒呢?我看看這裡除了咱們外還有什麽樣的高人！”

　　我也緊張地快走了兩步，站到了大飛和崔明友身邊，凝神向前望去。只見十幾米外，朦朦朧朧可以看到坐著兩個人。這兩人看上去似乎圍在一個小圓桌兩邊，正在低頭看著什麽。

　　“這兩哥們在幹什麽?”

　　大飛轉頭問我。我搖了搖頭說:“要是沒有霧，也許能看清。好像是在看什麽圖紙……”

　　“我看他倆是在打牌……”

　　陳佳陽的腦袋從我和大飛之間伸了過來，小聲嘟囔了一句。

看到我和大飛一臉鄙視的神情，她吐了一下舌頭，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崔明友小聲說道:“小孫，如果我估計的不錯，那兩個人旁邊就是鎮政府西側的小石橋，也就是水泥路和鄉道的交匯處。那兩個人坐著的位置，就是以前收過橋費的地方。我記得當時在這裡收費的是兩個老頭，一個是副鎮長的老婆的堂姐的二舅，另一個是鎮廣播站站長嶽母的妹夫的後爹……”

　　我和大飛對視了一眼。大飛衝崔明友豎起了大拇指說:“崔主任，你太牛B了，連這些破事都記得！”

　　崔明友嘿嘿一笑，說道:“收過路費時，你們倆的歲數還小，不知道這後面的貓膩可多了。”

　　大飛瞪著眼睛說道:“前面這兩個哥們難道就是那兩個老頭?”

　　崔明友搖了搖頭說:“不可能。鎮廣播站站長嶽母的妹夫的後爹十好幾年前就死了，出殯那天我還去趕禮了。另外一個老頭要是活到現在，也得八九十歲了，怎麽可能穩穩當當地坐在這裡?何況這收費站早就取消了，要是還有人在這裡收費，除非咱們是見了鬼了！”

　　他說到這裡，臉色突然變了。

　　我和大飛也嚇了一跳。因為當崔明友說到“鬼”這個字時，坐著的那兩個人同時轉頭看向我們。刹那之間，兩張老臉出現在我們面前，而且這兩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同時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崔明友全身發抖，似乎看到了極為恐怖的東西。

　　大飛看了崔明友一眼，有些奇怪地問道:“崔主任，你怎麽了?冷嗎?”

　　崔明友仍是直愣愣著看著前方，對大飛的話好似充耳不聞。

　　此時那兩張老臉已經慢慢轉了過去，仍然低頭看著兩人面前的圓桌。

　　此時崔明友全身抖如篩糠，本來高大的身子慢慢地變得佝僂起來，似乎身在冰窖之中，想要將全身蜷成一團來取暖。我發覺情況不對，知道這兩個老頭肯定有問題，於是右手從身後的背包上抽出行軍鍬，衝大飛使了一個眼色。大飛立即明白我是什麽意思，也拽出行軍鍬，嘴巴衝著那兩個老頭努了努。

　　就在我倆想要向前衝出的時候，崔明友突然伸出了雙手，將我倆攔在他身後。大飛急了，小聲對崔明友說:“崔主任，別攔著咱們。看你嚇成這副模樣，這兩個老鱉犢子肯定有問題。我估計這兩貨十有八九是阿飄，乾脆替你解決得了！”

　　崔明友此時慢慢恢復了平靜，低聲對我倆說道:“他們、他們不是人……”

　　“我知道啊！是二十多年前那兩個收費的老頭。”我沉聲說道。

　　崔明友一驚，轉過頭來顫聲問道:“你、你怎麽知道……”

　　我嘿嘿一笑，指著右側那老頭說道:“那個老家夥我認識。小學二年級那年，學校開始教查字典。當時每人都要買一本《新華字典》。我媽給我兩塊錢，讓我和幾個同學一起到鎮裡的合作社去買。就是在這個橋頭，被這個老家夥給攔住了，每人強行收一塊錢。因為我們知道《新華字典》定價一塊兩毛五，交給他一塊錢，我們就買不了字典了，所以我們都不交。這個老混蛋拿著根棍子不讓我們過，還抽了我屁股一下。最後我們是從河裡淌過去的，鞋濕了，回家被我媽又罵了一頓。這仇恨我可一直沒忘。只不過那時太小，也很少有機會能到鎮裡。等到上初中時，這收費站又取消了，老頭兒也不見了，想找他報仇也找不到。想不到啊想不到，今天冤家路窄，又在這裡碰上了。”

　　崔明友看著我咬牙切齒的樣子，有些焦急地說道:“他就是鎮廣播站站長嶽母的妹夫的後爹，十多年前就死了。咱們看到的這個肯定不是人，是鬼！你怎麽能找一個鬼報仇?！”

　　“他是鬼可就太好了。要是人的話，我最多罵他幾句，他是鬼，我就讓他比做鬼還慘！”

　　我說完之後，拎著行軍鍬就向前走去。大飛興奮的“嗷”了一聲，緊跟在我身後。待我倆向前走了五六歲後，兩個老頭又同時轉過頭來，一臉詭異地看著我和大飛。

　　“看見沒孫子，這兩老王八蛋在嚇唬咱倆呢?”大飛滿不在乎地對我說道。

　　我瞧著兩個老頭猙獰而詭異的面孔，眼前又浮現出二十多年前那個夏日中午。幾個六七歲的衣衫破爛的小學生，被一個老頭用棍子驅趕得四處奔逃，其中一個跑得慢了，被老頭一棍子抽在屁股上，頓時摔倒在地上，張開嘴哇哇痛哭……

　　我盯著右側那老頭的眼睛，毫不猶豫地向他逼近過去。初時他仍然陰毒地笑著看著我，但是隨著我一步一步向他逼近，他的表情慢慢地變了，最後他的眼睛中露出了些許怯意，開始躲避我的目光。

　　當我走到兩個老頭面前時，這才看清兩個老頭各自坐在一個小板凳上，中間擺著一張小圓桌，桌子上鋪著一張圍棋棋盤，原來兩人正在下圍棋。

　　我冷冷地看了右側那老頭一眼，獰笑著說道:“老東西，想不到你居然學會下圍棋了。”

　　那老頭臉上的詭異笑容已然消失不見，換上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仰著臉對我說道:“你誰啊?我認識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