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瑄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輕聲道,“回陛下,臣秘密派人清查榮王府,沒有現其人蹤跡……現,臣已經將所有榮王府下人仆役一乾人等,皆嚴加看管起來,等待陛乍處置。”
李隆基陡然色變。
梅妃怎麽可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怎麽可能!難道是逃了……旦讓她逃了出去,事情泄露,皇家的顏面何在?他這個天可汗的顏面何在?
張瑄心裡暗笑,皇家還有什麽顏面可存?
“陛下,臣以為,當時榮王持劍誅殺其家眷子女,而梅妃其人怕是就在其中。榮王府內一座宮苑曾經失火化為灰燼,臣懷疑……”張瑄輕輕又道。
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向皇帝交出梅妃的,因為這事關榮王府地下密室的龐大財富。
這筆財富對他將有大用,他絕對不會放棄。而一旦把知曉內情的梅妃交給皇帝處置,誰知道會不會泄露出去。而如果要將梅妃滅口,說實話,作為一個現代文明社會的穿越者,對於一個孕婦,張瑄真的下不了這個手。
所以明知留下梅妃會形成後患,他還是將梅妃留在了密室之中。
既然如此,就編個幌子讓梅妃徹底從人世間消失吧。而事實上,自從梅妃出宮之後,梅妃這個名號就已經蕩然不存了。縱然李琬逼宮成,梅妃出現在他身邊也斷然要放棄梅妃的名義。
但他忽視了皇帝對李琬與梅妃私通一事的衝天嫉恨。
李隆基眉梢一挑,臉色陰沉了下來。
良久,他陡然揮了揮手,冷冷道,“張瑄,傳朕的旨意,將榮王逆賊一黨統統坑殺於城外,不得留半個活口!”
“此事,交太子去辦。”
張瑄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老皇帝也忒狠毒了,榮王府幸存下來的仆從人等有百余人,這麽多人,多為無辜,怎麽能不分青紅皂白,統統誅殺?
“請陛下收回成命。榮王家仆多數為無辜不知情之人,如此全部誅殺,實在是有傷天和、亦損陛下仁德清譽,還請陛下開恩!”張瑄當即跪拜了下去,事關百余條性命,他不能怠慢。
“若是榮王得逞,朕今日怕亦是死無葬身之地。而朕身邊的這些人,又能有幾個能活命?”李隆基陰慘慘的說著,揮舞著手臂,“從賊謀逆,罪當誅殺九族。若朕不加嚴懲,今後還有誰敬畏於朕、敬畏於大唐皇室?”
“老東西,汝出去告訴太子,就說朕讓他辦妥此事。事情辦妥,朕就既往不咎。如若不然,朕絕不姑息養奸!”
高力士慨然應諾,出去之前,暗暗向張瑄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為了一些叛逆之人跟皇帝較勁,會引起皇帝的強烈反彈。
自打李琬逼宮之事後,皇帝的性情變得更加喜怒無常、猜忌無常,動不動就雷霆暴怒起來。單說方才,太子來請安,也沒說什麽,可皇帝就看他非常不順眼,猛然就起了火。站在禦書房裡把太子罵了一個狗血噴頭,嚇得李亨趕緊帶著張良娣跪在門口請罪。
“張瑄,難道汝亦要違抗朕的旨意?!”李隆基厲聲喝道,身子猛然站了起來,眼眸中放射龘出騰騰的殺氣和瘋狂的冷漠。
張瑄心裡暗暗冷笑,嘴上卻轉了風向,因為他知道事有可為有不可為,既然自己左右不了的事情,他不會因此把自己陷進去。
他做事做人,向來只求問心無愧和心安理得。既然皇帝要殺,那就殺吧一這場政治風龘波,死得人還少嗎?
張瑄咬了咬牙,輕輕回道,“臣不敢。臣尊聖諭。”
李隆基深深望著張瑄,長出了一口氣,神態柔和下來,疲倦地倒在榻上擺了擺手,“好了,只要汝忠誠於朕,朕絕不負汝。”
“自當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張瑄微微一笑。
“不需汝去赴死,只需汝對朕忠心,為朕掃清障礙,朕心甚慰。”李隆基突然長歎一聲,“子瞻啊,朕這些兒子中,若是有一人像汝一般,朕又何至於對大唐社稷江山傳承憂心忡忡食不甘味夜不成眠?”
“陛下過譽,臣不敢當。”
“子瞻,朕與汝私下裡說說,汝覺得朕這些兒子裡,哪一位還堪造就?趁著朕還健在,也著力培養一番。”李隆基歎息著又道。
張瑄皺了皺眉”心道有幾分能力的兒子都因為“出頭”而死於或變相死於你的手下,剩下的這些,基本都是些平庸之輩,甚至是無能之輩。相比起來,還是李亨強一些。
對於張瑄來說,保住太子李亨,是最有利於自身的結果。如果廢了李亨,再改立一個皇子,局勢會更加難以掌百卝度卝貼吧卝更新最快握。
因此,張瑄肯定是要力保李亨的。
“陛下,請恕臣鬥膽直言。”在關鍵的問題上,張瑄從來都不會拖泥帶水,不管李隆基願意不願意聽,他都會直言進諫,“請問陛下,榮王與太子孰強孰弱、誰更有才乾?”
“顯然是榮王。但榮王雖有幹才,卻無德品。多年來暗中結黨營私,私蓄甲兵,串聯將士逼宮謀反,犯下無父無君的滔天罪孽,如今更是身敗名裂、人雖亡卻遺臭萬年。”
“而太子則不然。雖能力平庸,但卻穩重踏實,敬畏陛下。”
李隆基冷笑一聲,“他是有謀反的心,也沒有那個膽子,更沒那個本事。那日,他竟然要棄朕而去……朕今一想起來,便憤怒不已,要廢了他!”
張瑄輕聲一歎,“陛下,太子不過是危難之際一時糊塗而已。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太子乃陛下親子,陛下應時時提點教誨……臣以為,有陛下開拓的萬世基業,太子做一個守成之君足矣。”
李隆基目光閃爍起來,他突然覺得撕說得也有道理。李亨固然無能,但卻聽話和穩重,正如張瑄所言,做一個守成之君足矣。但是……
李隆基馬上又想起貌似太平繁榮的大唐天下所蘊藏著的諸多隱患危機……不說別的,單是安祿山的威脅,李亨又將如何面對?在他心裡,十個李亨捆綁起來也敵不過一個安祿山。
張價看出了老皇帝的猶豫,便又輕輕壓低聲音道,“因此,臣以為,陛下當盡力平定天下隱患,交給太子一個繁盛太平江山……而事實上,安祿山之流,也唯有陛下的赫赫威名才能鎮得住他!”
張瑄不著痕跡地拍了老皇帝一記馬屁。但老皇帝卻顯然很以為然,非常愛聽。
他哈哈一笑,手指著張瑄道,“汝說得不錯,說起來,這安祿山放眼天下也隻畏懼朕一人……所以朕才擔心,朕百年之後,安祿山一旦起兵造龘反,何人能鎮得住他?”
“陛下明家……對於安祿山,臣以為,可施行溫水煮蛙之策。”
李隆基一怔,笑著問,“何為溫水煮蛙之策?”
“陛下,在一口鐵鍋中加滿冷水,坐在火灶上,然後在鐵鍋中放入一隻蛙。慢慢加熱鐵鍋,起初,蛙感覺不到熱度會自由遊動,也喪失應有的警惕;但當水溫慢慢升起來,當蛙感覺不對勁想要跳出鐵鍋時,卻無能無力了,只能掙扎死在鐵鍋裡。”張瑄耐著性子給皇帝灌輸著於一千多年後的“哲學理論”。
好在這個理論也通俗易懂,李隆基很快就醒悟過來,越聽越是暗暗點頭。
“陛下,表面上可以繼續對安祿山恩寵不減,以迷惑其人。可另一方面,朝廷卻要逐步緩慢地削弱安氏的權力。等安祿山醒悟過來,已為時已晚。到了那時,陛下一道詔書,他又何處遁逃?而縱然鋌而走險,在天下兵馬的圍剿之下,也翻騰不起什麽大浪頭來。”
“好!朕就依你此溫水煮蛙之策。”李隆基猛然一拍桌案,“朕會命三省六部,多方下手,逐步推過……朕要在有生之年,滅了安祿山這個忘恩負義的胡兒!”
張瑄緩緩走出禦書房。
禦書房外,李亨已經帶著張良娣起身,皇帝的口諭傳到,他自然是不需要再跪了。只是高力士傳了皇帝的口諭下來,他又心裡頗多惶然、頗多怨憤。
皇帝讓他主持坑殺榮王謀反逆黨的事兒,無疑是想要讓他這個太子承擔這一殘暴的惡名,讓他當替罪羊。
“殿下,張大將軍在陛下面前拚死力諫,才讓陛下轉了心思……殿下當記在心上才是。”李靜忠望著張瑄緩步走來的英挺身影,在李亨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李亨默然點頭,臉色微紅。
“臣張瑄,拜見太子殿下。”張瑄笑吟吟地向李亨見禮。
“子瞻!”李亨有些慌不迭地趕緊扶住張瑄,畢竟,此刻的張瑄位高權重權勢興起,已經不是之前無兵無權的東宮輔臣了。張瑄的支持與否,將直接決定他的命運生死。
“本宮慚愧……”李亨本來想說跟張瑄說幾句體己話,但臨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來,覺得甚是慚愧。
“殿下不必如此。世事莫測,但只要殿下守住本心,內修才德外修悔……這大唐天下終歸還是要交到殿下手上。”張瑄說著語甚快地說了一句,“良臣不事二主,臣並非口是心非之徒,這一點,還請殿下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