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李琳、永穆三人就在這個歲除之夜,在天寶十二載的這個春節凌晨鍾聲敲響之前,被一杯毒酒鴆殺。而這場風波的相應從者,雖然老皇帝交由太子權宜處置,但李亨卻在張瑄和楊國忠的暗示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基本上不予追究。
除了玉真公主李持盈被皇帝奪去公主封號和三千食邑。
按照李亨的意思,站出來鬧得挺凶的讓皇帝李憲一脈的幾個宗室,都要奪去郡王封號,貶為庶民,流配三千裡。但張瑄思之再三,覺得此時的大唐朝廷不宜再生動蕩,真要亂了起來,最終受衝擊的還是太子一系。
歲除之宴不歡而散。
老皇帝走後,皇族權貴和滿朝文武大臣也相繼告辭出宮。
走到最後的是玉真公主李持盈。
張瑄緩步出殿,走到殿口,現李持盈還沒有離開。
張瑄淡然一笑,不願意再說什麽,徑自要離開,卻聽李持盈輕輕呼道,“子瞻,本宮今日行事乃是迫不得已,待本宮向穎兒說一聲——就說本宮心裡非常難過。”
張瑄腳步一停,慢慢轉身來望著李持盈笑了笑,“穎兒並不怪玉真殿下。玉真殿下乃是皇室長輩,自有諸多難言之隱,張瑄可以理解。”
李持盈嘴角抽動了一下,臉色漲紅起來。
“子瞻,本宮問一句……皇兄安然無恙否?”
張瑄眉梢一挑,淡然道,“陛下中風之症,難以痊愈,如今癱瘓在床,這是事實。非人力可為。但只要陛下在世一天,陛下就始終是大唐皇帝、天可汗,無人可以替代。而陛下若辭世駕崩,張瑄定當輔佐太子登臨皇位禦極天下”
“張瑄做事做人,向來只求心安理得問心無愧。張瑄絕不會成為第二個李林甫或者安祿山,這一點,請殿下放心就是。”
李持盈輕聲一歎,“本宮沒有想到,短短時間裡,汝已經成為連本宮都不可撼動的權臣。若是太子登基,汝之地位遠遠要越李林甫和楊國忠啊……本宮如今惟願汝能盡心盡力輔佐天子,造福天下黎民蒼生”
張瑄笑了笑,卻沒再接話。
心裡卻是暗暗鄙夷,心道你爭權奪利的時候怎麽就想不起黎民蒼生?你們這等皇室貴族,想得都是自個兒的權勢地位,老百姓的福祉什麽的,又有幾個人放在心上?
玉真歎息著落寞而去。
望著玉真的車駕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中,張瑄長出了一口氣。
顯赫一時的高力士已死,玉真公主李持盈也成為永久的過去。這意味著這個時代已經翻過了舊的一頁,翻開了嶄新的篇章。
既定的歷史軌跡在一點點地偏移著,改變著。但大的歷史走向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張瑄對此心知肚明。
安祿山謀反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張瑄目前所能做的就是盡量向後推動延緩安祿山的起兵,為自己也為大唐爭取應對的時間。
張瑄仰望天,暗暗歎了口氣。他正要離開,卻聽身後傳來一個太監的呼喚聲:“大將軍,殿下有請。”
張瑄回頭來望去,只見李亨身邊的當紅太監魚朝恩笑吟吟地站在那裡望著自己,不由淡淡笑了笑,“魚公。殿下還不曾歇息嗎。”
魚朝恩現在隨著李亨的得勢而春風得意起來,早已不複當年那落魄的景象。張瑄知道這個太監也不是一個好鳥,要忠誠沒忠誠,要能力沒能力,貪贓枉法弄權奸佞,比高力士差得遠了。
張瑄對魚朝恩沒有什麽好印象,只是因為他在李亨身邊,而不得不給他幾分面子。
魚朝恩嘿嘿一笑,“殿下還不曾歇息。殿下讓咱家出來看看,如果大將軍還沒走,就傳大將軍去書房敘話。走吧,大將軍,隨咱家去見殿下吧。”
魚朝恩其實自己都沒注意,他對張瑄的態度已經生了某種無形的變化。恭謹之心去了很多,而驕矜之心生了不少,說話就顯得隨意了些。
張瑄皺了皺眉,他倒不是對魚朝恩的態度心裡不爽利,而是突然覺得這個歷史上出了名的壞種留在太子身邊,怕不是什麽好事。
張瑄心念電閃,也沒有說什麽,默然擺了擺手道,“前面帶路”
張瑄的聲音有些冷漠。
魚朝恩聽了心裡多少有些不爽,他如今正得勢,每日裡被奉承和巴結環圍著,總領東宮內監,漸漸有成為第二個高力士的趨勢。而此番,太子也有意讓魚朝恩取代高力士的位置,出任三宮檢責使、左監門衛將軍。
張瑄權勢雖大,但終歸是一個外臣。一旦太子登臨皇位,咱家就是第二個高力士,還能比你張瑄差了多少?咱們都是太子的人,地位相當,你在咱家面前擺什麽大將軍的官威?
這是此刻魚朝恩的真實心態。
卻不知,在張瑄眼裡,他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暫且沒有時間理會、一旦有了時間,隨手就能捏死的小人物。
魚朝恩在前面走著,到了東宮的書房之外,就轉身來隨意擺了擺手道,“大將軍且先等候,待咱家進內稟報。”
張瑄淡然點頭。
魚朝恩進了書房的外廳,卻沒有立即進內通報,而是好整以暇地在兩個小太監的侍候下坐在那裡,端上一杯茶閉目養神起來。
張瑄在門外等候良久,見遲遲沒有回應,不由就有些不耐。
見書房內人影綽綽燈火通明,他稍稍猶豫,就主動推門而入。
他進門一眼就看到了趺坐在那裡搖頭晃腦悠然自得品茶的魚朝恩,原本淡然的神色立即就陰沉了下來。
兩個小太監驟然看到張瑄,吃了一驚,趕緊拜了下去,“奴才見過大將軍”
魚朝恩嚇了一跳,立即慌不迭地放下手裡的茶盞,起身來尷尬地笑著。
張瑄面沉似水點了點頭,也沒理會魚朝恩,徑自向兩個小太監擺了擺手道,“殿下可在?去稟報殿下,就說張瑄奉召等候”
兩個小太監畏懼地掃了魚朝恩一眼。
見兩個小太監竟然沒有動彈,張瑄勃然大怒,沉聲道,“本官的話,你們沒有聽到嗎。”
魚朝恩嘿嘿笑著,湊過來解釋道,“大將軍稍安勿躁,殿下正在小憩,請稍待片刻”
張瑄冷冷一笑,“殿下召本官到此,豈能拖延不見?魚朝恩,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本官面前耍機鋒”
魚朝恩臉色漲紅,也沉聲道,“大將軍這話咱家可不願意聽。咱家侍候殿下,是殿下的奴才,自然要為殿下著想。殿下最近身體欠安,略事休息,咱家豈敢打擾?”
“我的話你不願意聽嗎。”張瑄緩步上前,逼視著魚朝恩,聲音異樣的冰冷,“真是給臉不要臉了。你一個小小的東宮內監,竟敢阻塞門庭,阻攔本官見殿下商議朝廷大事……如此肆意妄為,膽大包天,該當何罪”
“汝該當何罪?”
張瑄這話可就有些重了。他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裹夾著大將軍的氣勢和威風,魚朝恩心裡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卻又立即紅著臉挺直了腰板,梗起了脖子。
魚朝恩正要反駁幾句,張瑄向前邁進一步,揚手指著魚朝恩,“狗仗人勢的東西,你再給本官狡辯一聲試試?”
魚朝恩驚懼起來,他突然想起面前這個年輕人可不是一般的朝臣,而是手握重權翻雲覆雨且剛剛平息了一場宮廷叛亂的張大將軍,又想起張瑄那冷酷果決的手段,他張了張嘴,又將衝出口去的話都咽了回去,羞憤得臉色有些扭曲起來。
“滾開”張瑄怒聲道,手指著那兩個早已嚇得跪在地上的小太監斥道,“還不去通稟太子殿下?”
李持盈出了宮,直奔玉真觀。進了觀,立即吩咐人緊閉觀門,從今天開始,她就不能再如以往一樣開門迎客,時不時大宴長安文人權貴,飲酒作樂了。
玉真公主屏退侍女,沿著玉真觀幽長而雕刻精美的木質長廊,直奔自己的臥房。這是一間非常奢華寬大的臥房,布置之精美,絲毫不亞於貴妃楊玉環的寢宮。
推開臥房的門,走進去,李持盈掩過門去背靠門上,原本平靜的臉色突然變得淒苦起來,她眼圈一紅,竟然哽咽著落下淚來。
一個身材魁梧面目清朗四旬有余的男子從臥房深處大步走過來,訝然呼道,“盈兒,何以悲苦至斯?”
李持盈見了這男子,又是一陣悲從中來,奔行上前,投入這男子的懷抱,緊緊得擁著他,在他懷裡哭了一個昏天黑地。倒不像一向叱吒風雲的玉真公主,而更像是一個受了委屈好不容易找到人撒嬌的小婦人。
男子雖有些震驚,但還是緊緊地擁抱著李持盈, 輕輕地拍打著她豐腴的雙肩。
良久。
李持盈如少女一般癡癡地抬起頭來,呢喃道,“青郎,帶奴家離開長安去終南隱居行嗎。”
男子遲疑了一下,輕輕而柔聲道,“盈兒,你今晚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跟某家說說……”
————————
求月票啊,哭啊,咱們訂閱越來越高,月票怎麽就起不來呐,杯具啊……無~錯-小說網 手打
無!*錯*小*說*!網
是無~錯/小/說/網
【……第158章狗仗人勢的魚朝恩 文字更新最快……】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