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十三郎是如何潛進城去的,張瑄不得而知,張瑄手下這一千軍卒更是無從知曉。
反正對於蕭十三郎這樣高來高去的俠客而言,長安的城牆雖然高深,但也擋不住他。只是像蕭十三郎這種俠客之流,本事雖然高強神奇,卻高風亮節,不會依仗身手去為惡。
蕭十三郎可以幫張瑄做一些事情,但卻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如果張瑄純屬個人為惡,蕭十三郎絕對不可能助紂為虐。當然,如果張瑄是這樣的人,蕭十三郎也斷然不會跟張瑄結為兄弟。
黎明的曙光即將劃破東邊的天際,通化門那邊還是一片沉寂。
在黑夜即將過去、黎明即將到來的這段時間,是守城羽林衛士卒精神最為疲倦的時刻。等某個士卒現一道黑影上了城樓且出一聲驚呼時,蕭十三郎已經飛躍至了城樓的平台之上。
城樓上傳來清晰的刀劍碰撞聲以及斥責呼號報警聲,張瑄與一眾士卒仰望去,精神高度緊張。
畢竟,把守明德門的羽林衛士卒起碼有助人以上,蕭十三郎的武藝雖然高強、劍術更是出神入化,但終歸孤掌難鳴,能不能在數百人的包圍中殺出重圍且去想辦打開城門,張瑄心裡其實也沒有把握。
不過,張瑄知道蕭十三郎如果事不可為,從容逃生是沒有問題的,否則他絕不會讓蕭十三郎去冒險。
過去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城樓上的動靜越來越大,火把通亮人影往來疊疊,慘呼聲此起彼伏。
而就在這個時候通化門那邊火光衝天,嘈雜聲馬蹄聲軍鼓聲震動天宇。
賈永手下的兵曹周旭初有些擔心地湊過來,輕輕道,“大人,蕭義士孤身一人深入虎,怕是……”
張瑄長出了一口氣,默然無語,猶自凝視城樓。
天色漸漸有些亮了長安東面的天空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驟然響起,一具屍從城樓上滑落,在張瑄以下一乾士卒的注視下墜落城下,瞬間化為一團模糊的血肉。
沉重的城門終於還是開了,在蕭十三郎潛進城去半個時辰以後。
把守明德門的羽林衛校尉孟傑被渾身血跡斑斑的蕭十三郎挾持著,指揮幾個羽林衛士卒打開了城門。
張瑄猛然扭頭向其間望去,他第一眼就望見了城門側手持寶劍橫在一個羽林衛低級軍官脖頸上、髻散亂神情微微有些狼狽的蕭十三郎。
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雲淡風輕和氣定神閑,由此可見他此戰的艱苦和艱難。
張瑄大喜,一把抽出腰間的寶劍來揮舞向天,跨在馬上沉聲大呼道:“兒郎們,隨本官殺進城去,誅叛逆、滅反賊、保護陛下!”
一個士卒奮力地擂起軍鼓,在震顫人心的鼓點中千余士卒爆出雷鳴般的怒吼聲“誅叛逆、滅反賊、保護陛下!”
旋即,張瑄一夾馬腹,率先向城門衝去。而千余士卒緊隨其後,氣勢如虹。
張瑄並沒有按照之前與哥舒翰和楊漣的約定,直接率軍挺進興慶宮。
因為他心裡很清楚,此刻哥舒翰的大軍還沒有攻克通化門,他帶領的這千把人馬如果傻乎乎地衝到興慶宮去,皇帝救不出來,反而會將自己陷進去,落入賊兵的重重包圍。
張瑄不可能愚昧到這種程度對皇帝他可沒多少愚忠觀念。
因此,他完全是按照自己的路子來。
命周旭初率百余軍士化整為零分散到城中的各個角落,四處鼓噪喊號:“誅殺叛賊榮王!”
亦或者“陛下有看,凡就地歸降者一概免死!”
城中大亂喊殺聲四起。坊間百姓驚惶閉門不敢外出自不待言,而更重要的是,城中的羽林衛八千兵馬以及李琬蓄養的千把私兵,由此軍心大亂,尤其是各個城門的守卒再也無心守城。
哥舒翰率軍攻破通化門,直逼興慶宮。而幾乎是與此同時,楊漣也率千余軍卒攻進開元門,在最短的時間裡突襲興慶宮,在半道上與哥舒翰的兵馬匯合,合兵一處,向從四處退居聚集在興慶宮外圍一側的霍青標下的羽林衛軍馬起了正面進攻,羽林衛全線潰敗。
“誅逆賊、滅……殺無赦!”
張瑄縱馬親率人沿著空蕩蕩的朱雀大街向城西北方向掩殺過去,沿途高喊軍號。
蕭十三郎在馬上有些疑惑地掃了張瑄一眼,因為張瑄率軍前行的這個方向與興慶宮正好背道而馳。
軍馬喊殺聲震天穿過好幾條街巷,漸漸逼近了安祿山的東平郡王府。
這兩日李琬興兵逼宮,不管外邊怎麽折騰,安祿山渾然視若不見,躲避在府中閉門謝客。
安祿山打的是如意算盤。如果李琬篡位成,他就在第一時間站出來恭賀,隨後返回范陽,繼續他的謀反準備大業。只要時機成熟,管他誰當皇帝,他都照反不誤。
而如果李琬篡位失敗,他也可以出證清白,沒有直接從賊,頂多落個被脅迫的埋怨。
黎明前城裡城外的動靜都沒有逃過安祿山的耳朵。在得知哥舒翰率軍來援救長安勤王護駕的消息後,安祿山就在第一時間判斷李琬這一次的兵變要以悲劇收場。
這是安祿山作為一個梟雄的一種直覺。
對於李琬的做,安祿山其實很不以為然。在他看來,昨日晚間李琬就應該率軍殺入興慶宮,將皇帝斬於馬下,立即逼迫皇族和滿朝文武擁立自己為帝,然後在第一時間穩定局勢。
父子骨肉親情,在至高無上的皇權面前,算個鳥啊!
可惜李琬終歸不是安祿山,李琬作為皇芋,他不僅過多考慮了自己上位的正當性和合性,要讓他真正弑父,一時間他還是狠不下心來的。
當然,這也與他太過自信有關。他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讓皇帝主動下詔退位。
安祿山與長子安慶宗穿戴整齊,做好了隨時面見皇帝請罪的心理準備。
但不成想,就在這時,府門外傳來轟轟烈烈的軍馬行動和誅殺叛逆百卝度卝貼吧卝更新最快奸賊的嘈雜聲浪。安祿山一向多疑,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有鬼,聽下人報說有一隊兵馬氣勢洶洶地朝東平郡王府衝殺過來,他心裡立即惶然失措。
當即與安慶宗糾集兩三百家丁和親兵湧出府門,準備趁亂退出城去。
但剛出府門,迎面就與張瑄的兵馬對峙起來。
張瑄的兵馬是金吾衛中久經戰陣的精銳之師,殺氣騰騰軍容嚴整,不是安祿山手下這群臨時由家奴、護衛和少量親兵湊在一起的烏合之眾能比的。
安祿山換上了一身普通家奴的服色,垂不語。而安慶宗躲在家奴的護衛中高聲喊道,“前面是哪位將軍?在下乃是東平郡王、三鎮節度使安祿山之子安慶宗……”
張瑄冷冷一笑,裝作沒有聽到,舉劍大呼道:“誅逆賊、滅……殺無赦!”
“殺啊!”士卒揮舞著陌刀長槍衝殺過去,安祿山的人根本不可阻擋,也嚇破了膽。部分退入府中,部分被軍馬衝散,向城中四散逃竄而去。
一番混戰之後,多數安祿山的人被剿滅。安慶宗被俘,但安祿山卻不知所蹤。
蕭十三郎皺了皺眉,輕輕道,“兄弟,為兄帶人再去搜,這老賊肯定躲在府中。”
張瑄輕輕一笑,壓低聲音道,“兄長,罷了。也不能真誅殺了這老賊,且讓他逃出城去吧。”
說完,張瑄奮力大喝道,“兒郎們,隨本官進軍興慶宮救駕!”
張瑄自然是有意要放跑安祿山。
因為在他看來,殺一個安祿山其實很容易,不要說有這種兵變的良機,就算是平時,他也有太多的方滅了安祿山。但殺了安祿山,並不代表著安祿山一黨會覆滅,他的兒子安慶緒還在范陽,勢力沒有得到實質性的削弱,該起兵造龘反的還是會起兵造龘反。
而安祿山一死,說不定還會帶來更大的不可控制的變數。
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安祿山逃回去。
由此一來,安祿山縱然不會因為榮王李琬謀反一事受到直接的牽連, 但也因為不尊聖諭私自逃離京師而引皇帝的怒火,給了大唐朝廷一個可以正大光明削弱其權力勢力的借口。
這才是張瑄此番趁兵亂威嚇安祿山的真正用意。
張瑄料定安祿山在此時準備不足,定然不敢起兵。歷史上的安史之亂是天寶十四年,距離此時還有百訃度遮卝天吧更訃新與你分享年的時間。
得知有援兵攻進城中,楊國忠和李亨率宮禁宿衛更是死戰死守興慶宮。以至於李琬的軍馬在哥舒翰與楊漣大軍趕至時,才剛剛攻破了興慶宮的宮門。
裡應外合內外夾擊之下,再加上霍青的羽林衛兵馬軍心渙散,根本無心作戰。大部分羽林衛跪倒當場放棄兵器投降,而少部分則護衛著李琬、霍青和高仙芝等人且戰且往榮王府敗退。
倒是退進了榮王府,但卻被張瑄和哥舒翰率軍團團包圍,將榮王府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見大勢已去,李琬仰天狂笑三聲,噴出三口鮮血。然後手持寶劍,將自己的子嗣妻妾統統誅殺殆盡,然後自刎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