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十三郎站在張瑄身側,作勢待。只要張瑄一聲令下,蕭十三郎會在第一時間出手將安慶緒拿下。
但張殖卻並不想拿下安慶緒。
盡管,此刻,張瑄有充足的理由拿下安慶緒甚至將之當場誅殺。
但,這個時候動安慶緒,無異於逼安祿山立即起兵造反。出於大局的考慮,張韁已經有了自己的選擇。
但安慶緒可以放過,那兩名刺客卻不能放過。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張殖都必須要將鳳鳴道姑和李騰空師徒拿下。
張遣淡然冷笑著,“二公子明白就好。本官還是那句話,交出兩名刺客,本官看在安郡王的面上既往不咎~”
安慶緒神sè變幻了起來,為了保命,他當然會隨時拋棄鳳鳴道姑和李騰空師徒,但問題的關鍵在於,這兩個女道姑雖然名義上是他的“保鏢”但到了關鍵時刻,她們肯定是不會束手就擒的。
其實張殖也沒有指望安慶緒能交出李騰空師徒,否則的話,他就不會派重兵包圍玉真觀了。他帶兵來此,一則是求證兩個刺客的下落是不是真的在玉真觀,二則是要詐唬安慶緒,並通過安慶緒警告安祿山。
同時,為了預防萬一。萬一那李騰空師徒逃離玉真觀,肯定還要回頭來與安慶緒匯合。這也算是一處埋伏。
“二公子”張某今日有幾句話,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張韁淡淡一笑,“安郡王之野心,天下人皆知。朝廷亦然。朝廷之所以不動安郡王,無非是考慮到江山穩定和天下黎民百姓安危,不願意輕起戰端。”“但如若安郡王真要不顧朝廷眷顧,不以社稷蒼生為重,那麽,那便反吧。”張韁沉聲道”“楊錡在安西,程千裡在北庭,本官即將就藩隴朔。若是安郡王鋌而走險,那麽,本官與楊錡、程千裡三鎮,必從後襲之。”
“安思順在劍南,鞭長莫及,而安大都督向來忠於朝廷,必不從反。安郡王起兵進攻長安”自有顏真卿率河南道兵馬相抗。只要顏真卿依仗天險地利能阻擋安郡王兵馬半月,本宮三鎮兵馬並從後趕至,前後夾擊之下,范陽兵馬必敗無疑。”
“二公子以為然否?”張擅縱聲狂笑起來。
安慶緒和安慶宗臉sè煞白,心神大亂。
安祿山有野心固然是天下人皆知,但只要安祿山沒有謀反,誰也不會把這層窗戶紙當面挑破,可張殖今番來卻當著安氏兄弟的面,無情地捅破了這一層遮羞布。
張擅笑聲一斂,淡然擺了擺手道,“顧惜!”“末將在!”顧惜趕緊上前拜了下去。
“汝率羽林衛保護安郡王府,免得二位公子受刺客襲擾。”張虐轉身翻身上馬,揮了揮手,“隨本官出城,去玉真觀!”
玉真觀。
夕陽西下。
五千羽林衛士卒奔襲而至,將玉真觀裡三層外三層圍了一牟水泄不通。
玉真公主李持盈正和李白在書房裡郎情妾意對飲,突然得到這個消息,臉sè驟然一變,立即出觀查看,見玉真觀已經落入了羽林衛的團團包圍之中,黑壓壓的羽林衛士卒一眼望不到邊。
李持盈倒吸了一口涼氣,面sè蒼白起來,還當是太子李亨向她下手。
她眼前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個踉蹌,身邊的李白趕緊扶住了她。
定了定神,李持盈緩步上前,下了玉真觀的台階”向站在不遠處的羽林衛領軍將領望多封常清一身甲胄大步上前,行走間金屬碰撞之聲清脆悅耳。
封常清拱了拱手”淡然笑道,“玉真殿下,請恕下官封常清甲胄在身,不能全禮。
李持盈咬了咬牙,沉聲道”“封常清,本宮雖然被奪去公主封號,但終歸還是當今陛下禦妹。請問本宮犯了何罪,爾等竟敢舉兵包圍我玉真觀?”
封常清微微有些尷尬,輕輕道,“玉真殿下見諒,下官奉大都督軍令,不得不為之。”“張殖?他要做什麽?欺本宮落魄至此嗎?”李持盈厲聲呼喝道。
周旭初皺了皺眉,匆匆上前來伏在封常清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封常清呆了呆,稍稍猶豫了一下,尷尬地苦笑了一聲,然後猛然揮手下令道,“來人,有刺客,將玉真殿下和太白先生保護起來!”
封常清一聲令下,眾多羽林衛就湧動上前,將李持盈和李白圍了起來。
李持盈氣得肩頭都顫抖起來,嘴角哆嗦著,手指著封常清顫聲道”“封常清,爾敢!”
封常清輕歎一聲,“殿下,下官職責所在,大都督軍令所至,不敢不從。還請殿下見諒!”
玉真觀內。鳳鳴道姑和李騰空師徒隱蔽在觀內高大的圍牆之下,眉頭緊皺,臉sè都非常難看。
李騰空師徒選擇躲在玉真觀,本來以為是最安全、最不惹人主意的地方,卻不料張瑄竟然舉兵包圍了玉真觀。她們雖武藝高強,但要說衝破這數千人的軍卒隊伍逃離玉真觀,怕也是很難做到的事情。
鳳雞道姑怒視著李騰空,輕輕斥道,“空兒,都是你!要不是你不聽為師之言,焉能有今日之禍事!你我陷入羽林衛包圍不說,還壞了二公子的大事!”
李騰空默然垂下頭去,清冷的臉上浮動著無盡的羞憤之sè。此時此刻,她沒有去想如何脫身、是不是壞了安慶緒的所謂大事,而是猛然想起了那個無賴和臭流氓張擅。
他,他竟敢…………李騰空咬緊牙關,低低道,“師傅,待我出去殺了那張擅!”
“閉嘴!數千兵馬圍困,你出去豈不是送死?”鳳鳴道姑輕斥道,“老身只是擔憂,張瑄找到這裡來,是不是二公子那邊出了問題!”
“恐怕是那安慶緒泄1ù了咱們的藏身之地吧。”李騰空有些不滿地掃了鳳鳴道姑一眼,輕輕道。
對於鳳鳴道姑投靠安祿山,她一直不以為然。她雖懷有家仇,但還不至於要顛覆大唐江山。可這安祿山明白著是要造反謀逆,鳳鳴道姑從之無疑就是從賊。
可李騰空旋即又想起自己師傅的身份,暗暗幽幽一歎。
鳳鳴道姑出身前朝皇族,一直仇視李氏王朝,之所以投入安祿山門下效力,無非是想要幫助安祿山禍亂大唐天下而已。
鳳鳴道姑猶豫良久,突然抬頭來望著李騰空,眸子裡閃動著某種瘋狂之sè,“空兒,事已至此,想必是你我師徒緣分盡了。”
“為師拚死衝出觀去,無論如何,為師也要保得二公子周全。空兒,你便潛藏在這觀中,尋機逃出去。”
“師傅……”李騰空皺了皺眉,“師傅,不如你我師徒合力,衝出觀逃命去吧。縱然師傅能衝出去,再要進城,豈不是自投羅網?”
鳳鳴道姑搖了搖頭,“所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為師既然答應安郡王,要保護安慶緒周全,縱是一死,也不能舍了安慶緒。
“空兒,為師去矣!”鳳鳴道姑輕輕拍了拍李騰空的肩膀,突然長嘯一聲,縱身而起。
鳳鳴道姑站在圍牆之上,身形柔若無骨,隨風搖曳。
她袖口一揮,一柄鋒利的寶劍頓時閃爍在她的手上,俯身凝視著那密麻麻遍布玉真觀四周曠野之中的殺氣騰騰的羽林衛,她倒吸了一口涼氣,知道自己今日必死無疑了。
以她的身手,在數百羽林衛中突圍而出,不算難事,但這眼下卻是一支大軍!
她只要衝下去,必然有無數箭矢飛射而至,數千人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足以淹死她了。
但縱然如此,左右也是一個死,她如今也只能衝下去。衝出去算是命,衝不出去還是命。
鳳鳴道姑微微閉上了眼睛,陡然又怒目圓睜,厲聲呼喝道,“攔路者死!”
一道劍光閃過,鳳鳴道姑縱身飛躍觀下,頓時就落入了羽林衛的重重包圍之中。左突右奔,勢不可擋。
封常清見那道姑勇猛非常,不禁皺了皺眉。
他回頭望著跨在馬上的張韁,躬身道,“此刺客,不知大都督是要死要活?”
張遣淡然一笑, “如能活捉最好。擒拿不了,誅殺不計!”李持盈見自己觀中竟然真的冒出一個刺客來,而且還是與自己相熟的鳳鳴道姑,不禁臉sè大變。
這個時候,張殖回頭來望著李持盈,拱了拱手淡淡道,“事急從權,為了護得殿下安全,有失禮之處,還請殿下見諒一二。”
“此人……本宮且不知她竟敢行刺大都督!”李持盈輕輕一歎,神sè變得無比的複雜,她知道自己這一次又莫名其妙地陷入了一場禍事之中。無論如何,如果張瑄給她扣上一頂窩藏甚至是主使刺客行凶的罪名,她便是真正走上了絕路,再也無路可退了。
但張殖卻知道這事兒其實與玉真無關,他壓根就沒有趁機鏟除玉、
真的想法。
他因為榮王叛亂、嗣寧王逼宮之事,與李氏皇族的關系搞得非常緊張,如今如果再動了玉真公主,那他真的會成為李氏皇族中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張遣雖然不怕,但終歸對他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