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瑄皺了皺眉,“讓他進來。”
崔穎笑了笑,溫柔地起身退到了內屋。
兩人並未真正圓房,張瑄決定過了春節按期舉行婚禮後再真正擁有這個有情有義的娘子。但為了照顧張瑄方便,崔穎還是主動搬進了張瑄的小院,與如煙如玉一起侍候張瑄。
崔穎是何等玲瓏剔透的女子,雖然張瑄百般掩飾,但張瑄身上的這點“機關”還是沒有能瞞住她。只是張瑄沒有明言,她便就沒有挑破這一層窗戶紙。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她已經明白張瑄所做必有所圖,如今這番,一則是做給皇帝看,二則是做給一些“敵人”看。
崔穎心裡並無任何不快,經過了這一番風龘波之後,她的全部心思早已放在了張瑄身上。而張瑄對她的承諾和愛意,她又不是感覺不出來,既然如此,又何必去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太監魚朝恩匆匆進屋,見了張瑄便恭謹地笑著,拜了一拜道,“小的魚朝恩拜見張大人。”
“魚公公免禮了。”張瑄凝視著這個後來呼風喚雨歷史上亦是赫赫有名的大太監魚朝恩,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不知殿下派魚公公到本官府上來,有何要事?”
魚朝恩笑了笑,“大人,殿下讓小的來,一則是問候大人的傷情,二來是給大人送一封密函這是殿下的信函,請大人過目。”
說著,魚朝恩畢恭畢敬地遞上一封信。
張瑄也沒有故作姿態半靠在床榻上,匆匆拆開信函掃了一眼心裡一陣歡喜:安祿山和李琬終於進甕了……他謀劃”了這麽久、小心翼翼地推進了這麽久,最終所圖的無非是這一個結果。
弄一個套,把安祿山和李琬全部都網羅進去,落入他的棋局,成為他暗中無形操控的棋子。
但心裡雖然喜悅,臉上卻是淡然自如。
捏著李亨的信函,張瑄沉吟良久,這才淡淡笑著向魚朝恩道“嗯,本官知曉了。請魚公公回去稟報殿下,就說本官過幾日,待身體養好一些,就回東宮複職。還請殿下保重身體!”
魚朝恩一怔,他本來以為張瑄會給李亨回一封書信的,結果張瑄卻沒有。但他目前不過是東宮的一個普通太監總管,在張瑄這個明顯左右東宮局面的新貴人面前,焉敢造次只能恭聲領命而去。
魚朝恩走後,張瑄興奮地一躍而下,下意識地在地上轉了幾個圈,心念電閃。
李琬終於還是走上了出“大價錢”拉攏安祿山同流的道路。
安祿山一直不肯站出來走在李琬這一邊,最根本的原因在於:無論是誰當儲君都不是安祿山想要看到的結果。安祿山早已有了反心只是目前還沒有準備好。他現在等待的,其實就是一個亂局,或者是皇帝的駕崩。
既然想要造大唐朝廷的反,又何必攙和皇子奪嫡這些爛事兒。他們愛怎麽鬧騰就怎麽鬧騰,鬧騰得越凶,他就越高興。如果鬧出些大亂子來,正好便宜了他姓安的。
這是安祿山的真實心態。
只是安祿山沒有想到,李琬會這麽瘋狂,竟然開出了如此讓他心動的大價錢。
李琬確實是瘋狂了,他竟然親自找上門去私底下許了一鎮節度使的肥缺一只要安祿山肯上表支持擁立他為東宮儲君,李琬寧肯將他所兼任遙領的隴右節度使讓給安祿山來做。
安祿山動心了。他不能不動心。
他本身就身兼范陽、平盧和河東三鎮節度使,如果再能兼任隴右節度使加上他族兄安思順的朔方,整個安氏的勢力范圍就連成一大片幾乎成為國中之國。這樣一來,對於他日後的謀逆起事,無疑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縱然舉事不成,亦能另據一國。
只是安祿山也有些猶豫,李琬固然是開出了大價錢,但皇帝肯不肯允準呢?畢竟,李琬縱然上位,也只是一個儲君而已,真正說了算的還是皇帝李隆基。
但面對他的這個猶疑,李琬隻撂下一句陰沉的話:“安郡王,請記住,本王不是太子亨,本王所圖者,並不僅是東宮之位。若安郡王肯傾力相助,本王必竭盡所能讓安郡王達成所願。”
李琬的暗示,安祿山沉吟良久,又與兒子安慶緒商議再三,覺得不妨出面捧一捧李琬。縱然最終李琬沒有能力兌現承諾,對於文卝字百卝度貼卝吧卝安家來說也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因此,安祿山還是按捺不住,直接向皇帝上書,表示擁立榮王李琬為儲君的態度。在安祿山的影響下,安思順也不得不同時相從。
安祿山這個重量級的藩鎮出手了。在這場本來在很多人看來已經漸漸劃上了句號的奪嫡之爭,安祿山的橫空出世,無疑又帶來了很大的變數。
但在張瑄看來,如此還遠遠不夠,李琬還不夠瘋狂。
他赤腳在房中轉了幾圈,心中放才拿定了主意,突然覺得身後有一雙清澈的眸子正在凝視著自己。
張瑄心頭一跳,回頭見崔穎嘴角淺笑,若有所思地盈盈站在那裡,凝視自己。
“壞了……”張瑄暗道不好,尷尬地笑了笑,走過去向崔穎長身一禮,“穎兒,張瑄絕非是有意欺瞞……種種不便之處,還請娘子見諒。”
前面叫“穎兒”,後面又換成了“娘子”,話語柔順帶有了幾分“討好求饒”的意味,崔穎嘻嘻一笑,將自己柔滑的小手遞了過去,“夫君不必解釋,夫君心有苦衷,妾心裡知說……只要夫君真心待奴,奴家還有什麽好計較的。”
張瑄心裡一暖,情不自禁地一把將崔穎抱了過來,緊緊擁在懷中,感慨道,“張瑄何德何能,能遇上這種知書達禮有情有義的娘子!”
既然偽裝已經被揭破,在自己房裡,張瑄便乾脆扯去麻木,恢復了原狀,這讓如煙如玉兩個小丫頭目瞪。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來。
崔穎研磨,張瑄奮筆疾書。
崔穎非常穩重自律,哪怕是親密如兩人這般,她也未嘗抬眼看一看張瑄寫得什麽,是給何人寫信。
可她越是這樣,張瑄對她就越加敬重。
張瑄寫完書信,徑自密封起來,看他那慎重的樣子,崔穎微微一笑,停下研磨,卻道,“夫君,有個事情穎兒想說一說。”
“娘子請說。”張瑄笑了笑,將手裡的信函輕輕擺放在桌案上。
“穎兒覺得蕭家兄長與李氏嫂嫂住在前院並不合適,夫君這獨院還有房舍三間,不若請蕭家兄嫂移居後院,也好顯得咱們尊重。”
崔穎笑著,給張瑄遞過一杯茶去,“穎兒今日與李氏嫂嫂談了一會,知曉了一些事情。蕭家兄長對夫君恩深義重,實在是不可多得。”
張瑄沉吟了一下,笑道,“娘子,這後院一事,本來就交給娘子做主,娘子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吧。蕭家兄嫂其實也不計較這些……”
之所以暫時把蕭十三郎夫妻安置在前院,並非是張瑄有意怠慢,而是張瑄覺得,這兩夫妻寄居張家並非長久之計,他已經派張力去為兩人在張家隔壁物色一座府邸,將來也好讓兩人搬出去自成一戶。
但崔穎卻顯然覺得讓蕭十三郎與張瑄居住在一起,更加能保護張瑄周全。崔穎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又是玉真公主的乾女兒,對於皇家權力爭鬥這種事情,看得遠遠比普通人更透徹,這可是刀光劍影你死我活什麽意外和後果都會出現。
張瑄站在榮王李琬的敵對立場上,李琬既然能向張瑄下手一次,誰又能保證不會有第二次?這張家並沒有太強力的護院,讓蕭十三郎跟張瑄住在一起,張瑄的安全系數就會高一些。
兩人正在談蕭家夫妻,這蕭十三郎和李蘇蘇就到了。
蕭十三郎性情豪爽,自覺跟張瑄兄弟情分近,也等不得下人通稟,就站在院中朗聲呼道,“兄弟,蕭某來訪。”
他這麽喊了一嗓子,李蘇蘇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襟,暗示他這是大戶人家,一切都有規矩,容不得他這麽江湖習氣。
蕭十三郎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
張瑄哈哈一笑,“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兄長,嫂子,請進。”
蕭十三郎與李蘇蘇攜手而進,張瑄和崔穎起身相迎。
見張瑄這般模樣,蕭十三郎吃了一驚。而李蘇蘇則驚訝地張了張嘴, 說不出話來,只是暗暗掃了崔穎一眼,見崔穎神色不變,才放下心來。
“兄長,嫂子,請坐。如煙如玉,沏茶!”
張瑄明白兩人心裡驚訝的是什麽,便又嘿嘿一笑道,“兄長,這一身麻木捆綁在身上,也著實難受……我就去了。”
說著,張瑄向蕭十三郎眨了眨眼晴。
蕭十三郎哦了一聲,卻也知趣地沒追問什麽,主動岔開了話題去。
“兄弟,某家也不喜拐彎抹角,你嫂子不好意思來問,某家就直說了一前幾天,跟兄弟說的那事兒……”
蕭十三郎的話還沒說完,崔穎就笑著接口道,“兄長、嫂嫂莫急,秀兒妹子的事情,奴家已經托了玉真殿下去辦了,估計也就是這兩天就會有訊息了。”
“應該沒問題。兄長、嫂子放心就是。”
崔穎又追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