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xuān掃了霍長青一眼,神sè非常平靜淡然。他之所以不給霍長青面子,一則是因為霍長青是一個ān佞小人,屢屢在李亨面前構陷於他:二來是借此表達對李亨的強烈不滿。大軍初戰告捷,剛剛穩定住局勢,李亨竟然就派來了內監當監軍。這還沒有到狡兔死走狗烹的時候,李亨就開始生出猜忌了,這種肚量和器度著實令張xuān不齒。
看這種架勢,若是將來平息了安祿山叛軍,社稷安定下來,他是不是要立即奪了自己的兵權甚至拿自己下手?張xuān心裡冷笑著,神sè不變。他心裡早就有數,隨著他的功勳越來越大,他跟李亨的隔閡就會越來越深。而之前,他沒有趕至隴州護駕,已經讓李亨心生不滿了。只是大敵當前,李亨不敢有任何反應罷了。
霍長青草草抱拳大聲道,“大帥,陛下有旨,顏真卿接連敗於叛軍之手,又擅自出戰,險些導致潼關失陷,置關中於險地,罪在不赦。大帥應立即奪去顏真卿的兵權,將之捆縛靈州,由陛下處置。
“本王剛才的話,霍監軍沒有聽到嗎”張xuān淡淡地望著霍長青,眸子裡閃過一絲冷厲。
霍長青受了冷遇,心裡一直憋著一股火,如今逮住機會,哪肯放手。他手裡的確有李亨的聖旨。況且,他覺得自己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又是欽差,張xuān固然權重,又能拿他怎麽樣?難道張xuān還能像安祿山一樣謀反不成?
霍長青將聖旨展開,大聲道,“陛下聖旨,張xuān接旨!”
霍長青念完他隨身攜帶的李亨處置顏真卿的聖旨,張xuān接了過去,讓軍卒置於正堂之上然後又淡然一笑道,“顏真卿當然有罪,陛下震怒也是常事。只是本王已經奏請陛下,讓顏真卿將功折罪的一此事暫且擱置,且看陛下的後續旨意再說!”張xuān會拒不執行皇帝的旨意,不由怒聲道,“陛下旨意在此,難道大帥要抗旨不成?”
“抗旨?霍監軍扣給本帥的這頂帽子著實令人受不起。本王都已經說了,關於顏真卿陛下肯定會有後續旨意,一切等陛下詔書到來再說,有什麽錯?”張xuān嘴角一曬。
霍長青大聲道,“大帥有意包庇罪將,抗旨不尊,居心何在?”
霍長青這話一出口,張xuān還沒有什麽反應,在場的封常清等大將都已經怒形於sè了。封常清和郭子儀、仆固懷恩還好些雷萬春這個火爆xìng情怎麽按捺得住,他憤然起身揚乎指著霍長青斥責道,“你這廝竟敢汙蔑大帥想找死不成?”
雷萬春說話粗魯,霍長青聞言大怒,他怒視著雷萬春氣得嘴chún哆嗦起來,“你是何人?竟敢對本監軍無禮!”雷萬春不屑一顧地瞥了霍長青一眼,傲然道,“大帥標下神策軍左衛大將軍雷萬春是也!”
“好了,雷萬春,不得對霍監軍無禮!你且退下!”張xuān揮了揮手。雷萬春不敢再說,立即躬身退下。
張xuān緩緩起身來凝視著霍長青,聲音雖然低沉但卻越來越冷厲,“霍監軍,本帥念你是陛下欽差,今日胡言亂語,本帥就不予追究了。但下不為例,若是再有下次本帥一定將汝杖斃軍前,以定軍心!”
“關於顏真卿之事,本帥已經再三強調,顏真卿損兵折將丟城險地,非戰之功。范陽軍馬強盛,河南軍馬羸弱,不要說顏真卿,縱然是將哥舒翰放在河南,也無濟於事。”
“顏真卿之罪,在於潼關擅自出戰。但事出有因有情可原!”
“本王已經奏請陛下,顏真卿絕非是無能之輩,今日之遭遇也算是一種yīn差陽錯。”
“叛軍當前,朝廷正是用人之際顏真卿這樣的將才難覓……若是霍監軍不服”張xuān話說到這裡,冷冷一笑,“本王可給霍監軍一支軍馬,命你與顏真卿二人同時攻打叛軍大營,看看到底誰才是無能之輩!”
“你可敢聽命?”張xuān暴喝一聲。
“咱家是監軍,又不通領軍,何以能帶兵打仗?大帥這是強人所難!”霍長青惱羞成怒辯解道。
“既然不通軍務,不敢上陣殺敵,你又何必在本帥和諸位將軍面前唧唧歪歪?”張xuān目光如刀,“難道三軍將士浴血沙場為國效力,到了你這內監的口中,就變得一文不值?”
“顏真卿固然有罪,但若是沒有顏真卿率河南軍馬與安祿山叛軍竭力周旋,拚死相抗,阻擋叛軍腳步,恐怕潼關也堅持不到本帥大軍趕至!若是沒有顏真卿,安祿山早就進入關中!”
“顏真卿固然有罪,但顏真卿率軍與叛軍作戰的時候,三軍將士戰死沙場的時候,請問霍監軍何在?!你在哪裡?!”
“如今局勢稍定,你一個內監,竟敢在本帥和諸將面前說三道四,輕描淡寫地就要送本帥一頂抗旨不尊的帽子,本帥倒是要問問你,你居心何在?”
張xuān的聲音越來越冷森,而諸將的目光也越來越鋒銳和冰冷,霍長青啞口無言,即驚且懼,一句話也不敢再出口來。
李豫見勢不妙,立即乾咳了兩聲,打了一個圓場笑道,“大帥,霍長青長居宮中,不通軍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李豫與霍長青奉旨到潼關來,主要還是為大軍鼓鼓士氣,同時也懷著一顆報國之心……還請大帥明鑒!”
“本宮記得,大帥曾有一句話,雲: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李豫作為皇子,亦深知國難當頭不可退卻!大帥,本李豫也善弓馬騎射,願意在大帥帳下聽命!”
張xuān楚王殿下報國赤誠,令本帥敬佩萬分。既然殿下願意在軍中效力,本帥自當從命就是!”
張xuān擺了擺手,軍卒繼續上菜上酒,這場因為霍長青橫插一杠子的風bō立即平息下去。李豫見張xuān給自己面子,也就笑著繼續向張xuān邀飲。
霍長青極為難堪地坐在那裡,留也不是,退也不是,如坐針氈。
宴會似乎是盡歡而散。
夜深之時,李豫趺坐在自己的住處,靜靜地凝望著面前一臉漲紅的霍長青,默然不語。
“殿下,張xuān不尊陛下旨意,其狂傲驕矜一至於斯!……霍長青壓低聲音道,“他不把咱家放在眼裡不算什麽,可咱家是代表陛下而來,他羞辱咱家就是羞辱陛下!”
“那你待如何?在軍中,張xuān軍令如山倒,你難道還要跟他對著乾?”
“況且,安祿山叛軍當前,父皇還指著張xuān平叛,任你說得天花亂墜,父皇也不會對張xuān怎麽樣。”
李豫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容來,“其實,張xuān說得沒有錯,張xuān縱有千般錯,但他開疆辟土平叛作戰之功,想要抹殺都抹殺不掉。霍長青啊,若是你如張xuān一般立下蓋世功勳,掌控十余萬大軍,恐怕比他還要驕矜、還要盛氣凌人!”
“殿下……咱家……”霍長青羞憤地咬了咬牙。
“好了,霍長青,你且回去安歇。本宮勸你一句話,我等來潼關,不是跟張xuān唱對台戲來的,而是為國效力來的。你那些小心眼,留著回到父皇身邊、在宮裡用吧,在這軍中,不成體統,也肯定要吃虧!”
“你退下吧。”李豫揮了揮手。
“是,咱家告退。”霍長青見李豫似乎也站在張xuān的立場上,心裡縱然不忿,也無可奈何。
望著霍長青狼狽而去的背影,李豫神sè變幻良久,終於還是輕輕一歎道,“張xuān啊張xuān,所謂打狗還得看主人,可你今天當眾羞辱霍長青,這擺明了是打狗給主人看了。”
“父皇啊,張xuān已經心生異心。恐怕安祿山的叛亂平息,便又生出張xuān這個大患……父皇啊,兒臣倒是要看看,你到了那個時候,又會怎麽做……”
李豫喃喃自語,伏案匆匆寫就一封書函,密封好,然後喚過一個貼身shì衛,囑咐了兩句。
shì衛匆匆而去。
半個時辰後。
南霽雲臉sèyīn沉著捏著一封信函,匆匆走進張xuān的帥堂。
“大帥, 請看!”
張xuān接過信函,拆開一看,默然片刻,突然淡淡一笑,“南八,將信函密封好,讓李豫的人繼續往靈州送吧。”
“大帥,這……”
“李豫給皇帝的密報,我們不可能每一次都截留。再說了,本帥做事問心無愧,光明磊落,又何懼這些讒言!如果本王沒有猜錯,恐怕在這幾日間,霍長青也會向陛下發報。由他們去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擋是擋不住的。”
“去吧。”張xuān擺了擺手。
南霽雲暗暗歎息一聲,轉身帶著李豫的信函而去。
南霽雲剛一轉身,張xuān的臉sè就變得無比的凝重和冷酷。
“李亨,我倒是要看看,你會怎麽做……接下來,便是你我的交戰了。至於安祿山,不用我去進攻,他也活不長了……”張xuān心念電閃,緩緩起身,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