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春默然坐在了崔穎身邊。
崔穎側首凝視著萬春,見萬春臉sè有些憔悴,知道她最近夜不能寐心裡焦慮有加,便憐惜地探手撫mō著她的手,柔聲道“萬春妹妹,咱們是自家人,有什麽話,姐姐便直說了,如果有不當之處,你莫怪姐姐。”
萬春輕輕點頭,小聲道“奴家聽著呐,姐姐說吧。”
‘萬春妹妹,你是當朝公主,身份擺在這裡,如今這個情況,你也看在眼裡,心裡有此擔心是正常的。但是姐姐希望你能調整好自己的心態,不要過於傷神。”
‘郎君本是陛下之臣,可以說,這此年來,郎君為當今陛下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無論是當初的冒死平叛,還是後來的開疆辟土大勝吐蕃,以及擁立陛下稱帝,如今又舉兵勤王平叛…如果郎君不敢居功,這大唐朝廷上下還有誰敢自稱功臣門”
‘然而,陛下如此寡恩薄情,天下尚未安定,便要向功臣下手,豈能不讓人心寒!”
‘萬春妹妹,你倒是說說看,如此種種,陛下將他逼到了這個份上,他怎麽辦門坐以待斃嗎門要是他坐以待斃,我們這此家眷以及我們各自的娘家親族都要跟著受牽連,甚至是家破人亡。”
崔穎的聲音雖然柔和,卻很低沉。
萬春眉傑一挑,臉sè變得有此蒼白,她幽幽一歎“姐姐,奴家知道,是皇兄不仁不義在先,郎君也是被逼無奈。奴家沒有埋怨郎君的意思,只是心裡感覺有此難過罷了。”
‘沒有郎君,就沒有如今的陛下,二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陛下要舉刀相向,為了自保,夫君肯定要有此動作。萬春妹妹,你莫要多想了。”李騰空在一旁插話道。
蘇扈冬也笑了笑道“皇帝是皇帝,萬春妹妹是萬春妹妹,豈能混為一談。萬春妹妹放心好了,就算是夫君與皇帝決裂,都與你無關的。”
萬春苦澀地一笑,沒有回言。
她當然知道張xuān不會因此冷落了她。但是如果張xuān真的起兵反唐,她這個大唐公主在張家的地位肯定會變得尷尬。而且,她還有些擔心李唐皇族的安全。
萬春比誰都清楚,李亨肯定不會是張xuān的對手。如今大部分兵權都掌控在張xuān手裡,張xuān手下猛將如雲能人義士比比皆是,而反過來說,皇帝身邊卻都是昏庸無能之輩。
一旦張xuān改朝換代自立為帝,那麽,李唐皇族的下場可想而知。
一個朝代的崛起,肯定要以一個朝代的滅亡為基礎。
‘萬春妹妹,郎君在離開雍州的時候,跟我說過幾句話,讓我轉告於你。郎君說了,你既然嫁入了張府,就是他的夫人,不再是過去的大唐公主了。他請你放心,無論將來如何,他都不會冷落於你口”
崔穎輕輕道,神sè變得嚴肅起來。
她知道,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一味的柔和勸說是無濟於事的,必須要讓萬春明白自己的身份。既然嫁給了張xuān,那她就必須要與皇族的身份脫離,一切要站在自己丈夫的立場上。
萬春的臉sè更加蒼白。
她長歎一聲,抓住崔穎的手,顫聲道“姐姐,奴家明白的。奴家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心裡有此不好受姐姐,你說這本來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變成了這樣門皇兄本來是一個寬hòu之人,如今卻變得刻薄寡恩…,導致ān好的君臣非要兵刃相向,哎!”
萬春不禁一陣悲從中來,投身在崔穎懷中,嚶嚶抽泣起來。
‘萬春妹妹,皇帝不是以前的東宮太子了,現在的皇帝…,這此事兒,咱們女人家家的,也左右不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想門聽姐姐一句勸,別再胡思亂想了,別愁壞了身車,“萬春哭得更淒苦更惶然更無助了。
良久,她從崔穎懷裡探起頭來,梨花帶雨地抽泣道“姐姐,能不能跟郎君說說,他將來要真的當了皇帝,保皇兄一命行嗎門”
崔穎默然無語。
盡管她很想寬慰萬春,替張xuān答應下來。但崔穎心裡卻很清楚,如果未來張xuān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取大唐而代之,那麽,李唐皇族肯定是要被清算的。這是皇權更迭的必然宿命,張xuān為了鞏固自己的江山,應該是不會心慈手軟的。
他不太可能因為萬春的存在,就為自己和自己的子孫後代留下巨大的隱患。
張xuān或許不會將李唐皇族全部誅殺,但應有的處置和鎮壓是難免的。而有此反抗者,必然會人頭落地。
改朝換代,沒有不流血的。這是歷史的宿命,張xuān柵莫能外。
其實,萬春作為皇族公主,怎麽會不懂這些,她的話無非就是體現了她此刻六神無主的心情。
李騰空也是李林甫之女,對這此皇權紛爭的蠅營狗荀有著足夠的認識。她幽然一歎,走過去抓起萬春的手來,柔聲道“萬春妹妹,莫要想那麽多了。只要皇帝不把瑄郎逼急了,他不會走到那一步的。而作為他的妻室,無論他怎麽做,咱們都要堅定不移地支持他,不能拖他的後tuǐ。”
眾女又寬慰了萬春一陣。萬春漸漸變得平靜下來,事到如今,她也只有接受和面對現實。
眾女說笑了半天,李騰空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突然訝然道“對了,姐姐,蕭家兄長如今何在門早上我見過蕭家嫂嫂和鼎兒,蕭家嫂嫂也不知道蕭家兄長的去向,心裡甚是擔心。”
崔穎眉梢一揚,眉宇間浮起一絲異樣。
她輕輕一笑蟲“蕭家兄長如今還在長安應該是郎君另有安排,以蕭家兄長的身手,一定會平安無恙的。空兒,你一會去跟蕭家嫂夫人說一聲,就說蕭家兄長一切平安,不要掛念。等過上一段時間,蕭家兄長一定會來雍州與她們母子團聚的。”
崔穎說能沒錯,蕭十三郎沒有隨張家人以及一此近姻親離開長安,而是秘密潛藏在了長安。這當然是張xuān的安排。
只是任誰都沒有想到,蕭十三郎會潛進了皇宮,留在楊玉環的宮苑做了一個不顯山lù水的shì衛。當然,蕭十三郎潛入皇宮的使命不僅是保護楊玉環,還有隨時為張xuān傳遞皇宮消息的任務。
而且,在皇宮裡的暗蘆絕不是蕭十三郎一人,只是以蕭十三郎為首罷了。
毫不誇君小地說,李亨在皇宮裡的一舉一動,以及長安朝廷的任何風向,都會在最短的時間裡傳出長安,報到張xuān身邊。
如今的楊玉環在宮裡度日如仁。她的身份特殊,不能像楊三姐一樣拋開一切,加入到張xuān的‘后宮”群中,只能暫且呆在宮裡,焦急地等待著。
如果不是蕭十一郎常在她身邊,這意味著張xuān並沒有忘記她的存在,楊玉環早就心灰意冷了。因為,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張xuān了。
李亨沒有按照之前的承諾,冊刮楊玉環為皇太后。當然楊玉環也沒有奢望,更不稀罕這種無謂的名分。
李隆基駕崩之後,李亨就將楊玉環等一此李隆基的嬪妃全部安置在了未央宮之中,分居多個宮苑。
最近的李亨,心裡有喜有憂。喜的是他最寵愛的薛淑妃已經懷孕,未來有誕下皇子的可能,只要薛淑妃誕下皇子,他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將薛淑妃冊刮為皇后:憂的則是遠在河南的張xuān。如果張xuān不服詔令,鋌而走險起兵反叛,那麽,等待著李亨的又將是一場暴風驟雨。
甚至,遠遠比安祿山叛亂更嚴重。
李亨煩躁之極,薛淑妃要安胎,又不能常常陪伴於他。
李亨去了禦花園裡散心,正好與司樣在禦花園裡閑逛解悶的楊玉環相遇。
楊玉環如今正是風韻正盛的年華,老皇帝的駕崩並沒有讓這個豔冠天下的大唐歌妃在容顏上有任何的變化,望著這位高貴āo媚不減當年照日一笑傾城的先皇遺妃,李亨心裡悄然浮起了一絲異樣。
如今的李亨可不是當年在東宮因為畏懼李隆基而清心寡yù的太子李亨了,而是縱情放yù高高在上的皇帝李亨,對於女sè方面,他無疑與昔年走了兩個極端。
最近,雖然寵愛薛淑妃,但他還是接連納了不少美人,最起碼與他的父皇比起來,毫不遜sè了。
楊玉環是一個非常有魅huò力的絕世紅顏。否則,也不會集三千寵愛於一身。
在容顏上, 楊玉環未必比得上薛淑妃,但薛淑妃雖然青春明麗,卻沒有楊玉環身上那種勾人的成熟韻味和萬千風情。
‘見過陛下。”楊玉環勉強一笑,她隱隱發覺了皇帝眼眸中的某種不該有的火熱和yù望,心裡非常厭惡,司時也起了濃烈的危機感,與李亨匆匆見過禮,便告辭離去。
李亨站在原地,望著楊玉環搖曳生姿的背影,心頭如若貓抓,越來越癢癢難耐。
所謂保暖生閑事,富貴思yínyù,當上了皇帝的李亨一旦心ōng敞開無所顧忌,作為男人的本xìng就被無限放大。
李亨突然有一種霸佔楊玉環的強烈衝動。
他父親李隆基做過的事情,他如果想做,似乎也可以效仿一次。
良久。
他呼過自己的隨身太監,命令擺駕去楊亞、環的宮苑。!。